趙佶此言一出,白勝的粉絲團立馬蹦了,這叫什麽辦法?這不是欺負人麽?


    人們亂哄哄的低聲議論,覺得皇帝這個安排是對白勝的不公平,卻是沒人敢於反駁趙佶。


    李清照走出坐席,站到場中向皇帝施禮,隨即為白勝澄清,說她讓李師師過去時隻是捎去了一句話——請白勝詩會之後共進夜宵,為他西征壯行。


    李清照當然是在撒謊,不過李師師隻跟白勝說了一句話倒是真的,而且這個邀請也的確是她早已打算好了的,卻為了給白勝作證提前說了出來。


    但是,李清照的辯解是徒勞的。除了白勝的粉絲們,誰會相信李清照的一麵之詞呢?


    更何況趙佶已經拍板做出決斷了,即使李清照說的都是真的,也無法逆轉皇帝的金口玉言。


    趙佶隻揮了揮手,說道:“李才女退下吧,朕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但是既然白勝真的能夠作詞,那麽讓他再作一首出來給大家賞析豈不是更好?”


    趙佶很給李清照麵子,和顏悅色地勸退了後者。其實他對李清照也是有著想法的,隻是李清照與王黼的五夫人不同,李清照可沒有向他這個皇帝暗送秋波,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硬上弓的霸主。


    給麵子歸給麵子,但是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了就不能再反悔,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能再收迴。所以他堅持讓白勝再作一首,還給李清照解釋了一番。


    若是把李清照換做別人,他這個一國之君有必要解釋麽?


    事已至此,人們就隻能看白勝的表現了,是真是假,隻在白勝的唇齒之間。


    眾人矚目之中,卻見白勝仰天長嘯了一聲,嘯聲激越渾厚,有若九天龍吟,似是帶著無盡的憤懣,震得人們耳朵嗡嗡作響,樹上積攢的水珠簌簌灑落。


    人們這才發現,剛才下起來的細雨竟似已經停了。


    人們能夠理解白勝的心情,換做是誰受到這種不公正待遇都會生氣的,但是這長嘯是什麽用意?就此放棄競爭麽?


    疑惑中嘯聲已畢,隻聽白勝說道:“作一首詞又算的了什麽?作一首關於家國天下、金戈鐵馬的詞也算不得什麽,隻是我把話先放這裏,今夜就隻再作這一首滿江紅,旁人若是繼續糾纏,休怪我視你為死敵!”


    這話說得豪氣衝天、霸氣蓋世,看似意指周邦彥父子和陳東,但是並未把趙佶區別在外。


    眾人聽了之後都不禁嚇得心頭亂顫,周琴和陳東膽子大麽?跟白勝一比可就差得太遠了!


    沒有人知道,白勝並非說話不慎,他就是這麽想的,如果你趙佶還敢跟我沒完沒了,別怪我翻臉不認你這個老丈人!


    眾人驚懼間,隻聽白勝慷慨放聲道:


    “怒發衝冠!


    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二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慶曆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首“滿江紅”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字字句句都在震撼著樓台上下每個人的心靈,人們聽了之後盡數呆住了,這是怎樣豪邁的一首好詞啊?


    簡直是氣吞山河!


    狄烈聽得最受觸動,一雙虎目之中已經噙滿了熱淚,想象著白勝此番西征率領千軍萬馬的壯烈場麵,恨不能與他並肩作戰,殺一個地覆天翻!


    趙佶和蔡京麵麵相覷,一個在想:這是你老蔡的門生麽?怎麽能做出如此雄壯瑰麗的詞章?另一個卻在想:我也沒教過他這些東西啊,他怎麽出口就是經典巨作呢?


    一度諷刺白勝隻懂得兒女情長的陳東已是兩眼空洞,呆若木雞,突然就以袖掩麵衝出人群,往山下逃去,這地方實在沒臉待下去了。


    周邦彥父子麵若死灰,當爹的喃喃說道:“罷了罷了,當今大宋,作詞再無能出其右者,我周邦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無顏麵位於朝堂。”


    說罷往觀景台二層深深一揖,“官家在上,臣周邦彥冤枉高賢,懇請官家準臣致仕歸田。”


    趙佶心說這可是你自找的,歸田就歸田吧,省得總想老牛吃嫩草,朕還不能殺你。於是揮揮手,示意準許。


    周邦彥見狀,怎還不知皇帝早在疑忌,拉著兒子周琴就往山下走,這張老臉是沒法在汴京城裏混了。


    不說眾人震驚不已,隻說白勝剽竊了此時年僅八歲的小嶽飛的未來大作,這首《滿江紅》究竟好在何處?


    台下眾專家的點評是,句句應景抒情,緊扣時下西征之局,端的是沒一處瑕疵可挑。


    這首詞白勝隻改動了兩處。


    一處是將“三十功名塵與土”改成了“二十”,平仄不出“滿江紅”格律之十三變體。


    另一處是將“靖康恥”改為了“慶曆恥”,平仄仍屬合轍,而慶曆年間對大宋對西夏的戰爭確實留下了恥辱。


    慶曆之恥是屬於宋仁宗時期夏竦和韓琦兩位朝中大員的。時有宋人張元屢試未中,被西夏皇帝李元昊招攬為相。


    慶曆年間,好水川之戰中,張元輔助元昊大敗夏竦韓琦等人率領的宋軍,宋軍僅陣亡就高達七萬多人。


    當時看著好水川內遍布的宋軍屍體,身為西夏軍師的張元在界上寺牆壁上題詩一首:“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


    這首詩把大宋當時最為聰明才智且權力最高的兩個重臣貶低得一無是處,而貶低他們的人恰恰是連個進士都考不中的宋人張元,如何不是恥辱?


    結果夏竦和韓琦雖然沒像今天周邦彥那樣辭官歸田,卻也是一直到死都難受在沒臉見人的窘境之中。


    再說白勝朗誦的這首滿江紅,除了這兩處改動合理之外,這首詞中更有一個奇妙之處,是詩會上的專家們所不知道的,那就是中國有兩座賀蘭山。


    另一世裏嶽飛所作滿江紅中“踏破賀蘭山缺”指的並不是西夏興慶府依傍的賀蘭山,而是河北磁州(今磁縣)的賀蘭山,其時被金國占據。


    但是這句詞被白勝原封不動拿過來用了,就有恰如其分、巧奪天工之妙。


    從汴梁到興慶府賀蘭山兩千餘裏,從杭州到磁州賀蘭山也是兩千餘裏,不論是眼下白勝西征還是另一世裏嶽飛直搗黃龍,一來一迴都是“八千裏路雲和月”。


    白勝當然不知道這裏麵的差別,他隻道嶽飛抗金的時候想要把西夏順便給滅了,所以嶽飛才要踏破賀蘭山缺,這很正常嘛!


    詩會在震撼中落幕,白勝被趙佶賜予同進士出身,獲得了與蔡鞗、秦檜和張邦昌一同競爭趙福金的資格。


    趙佶被白勝的兩首詞震得淩亂了思緒,也沒說出這四個競爭者之間的第二輪選拔如何進行,隻說等白勝西征凱旋再定,便在二月初三的子時散了詩會。


    散場時,李清照邀請趙福金陪她一起給白勝送行,師生二人同時向趙佶請假。


    趙佶雖然很不願意白勝與李師師接觸,但考慮到白勝此時不具備幹壞事的能力,就索性再賣給李清照一個麵子,心中暗暗期待日後能與這個絕色才女發生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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