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瑞是左道旁門的專家。在自然環境恢複正常的第一時間裏來到白勝身邊,附耳低語,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


    “剛才的法術是神仙作的!並非術士所為。”


    “啊?”白勝大吃一驚,雖然相信樊瑞的權威性,但是也想弄個明白,於是低聲反問道:“何以見得?”


    樊瑞道:“連我都看不見景物,就說明施術者的等級比我高,此為其一;其二是,剛才的亂象與我的法術同出一源,可以確定是黃巾力士憑空將人攝走了。”


    樊瑞這個推論的依據是,太平要術中曾經提到過,當修煉者臻達上乘境界,在羽化為仙的前後階段,即可以咒語驅使黃巾力士。


    白勝聽了若有所悟,立時聯想到東漢末年黃巾起義時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所仗的法術也是從《太平要術》中參悟而出。


    張角為何要提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為何要將自己的隊伍命名為“黃巾軍”?想來或許真的如同樊瑞所說,與黃巾力士有關。


    卻聽樊瑞續道:“黃巾力士隻會聽命於神仙做事,不會主動幹涉人間的糾紛,所以可以確定剛才的事情是有上界神仙在幕後操縱。”


    聽了這話,白勝不禁想起水滸原著中二龍山的羅真人也是能夠驅使黃巾力士的,曾經讓黃巾力士把李逵丟來丟去。由此看來羅真人也接近成仙的境界了,或許已經成仙了也未可知。


    對於修仙這一領域白勝是徹頭徹尾的外行,根本無從猜測羅真人的境界。


    但是他認為羅真人應該不會摻和今天這件事情。


    另一世裏羅真人本來是不願讓徒弟公孫勝參與梁山聚義的,曾經數度阻撓,但終究拗不過天意,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了公孫勝出來敷衍一番,卻終於在關鍵時刻把公孫勝招了迴去。


    以羅真人一貫的處世之道,又怎麽會親自驅使黃巾力士來幫宋江跟他白勝作對?


    經過這麽一分析,幫助宋江的人物已經唿之欲出,白勝的腦海裏立即浮出來四個字:九天玄女!


    ……


    在白勝想到了九天玄女的這一瞬間,遠在濟州府西南的一座村首寺廟之中,九天玄女打了一個噴嚏,連忙掐指一算,自語道:


    “原來屢次念叨我的竟是這個孽障,不下到凡界來還真就找不到他。”


    說到此處,又不禁麵露微笑,心想:這孽障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難道他來過這還道村的玄女廟?


    九天玄女已經算出了念叨她的是白勝,也感知到白勝對她並無惡意,所以麵露微笑。


    話說神仙也是有著虛榮心的,她此生為了天下蒼生而戰,可到了宋朝竟然沒有幾個百姓知道她的名字,就是這世間唯一的一座供奉她的寺廟也享不到什麽香火,她不落寞麽?那是相當的落寞。


    然而白勝卻屢次念叨她的名字!


    起初她推算不出白勝在三界之中的哪一界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有事沒事總惦記她的竟然就是這個逼著她提前下凡的白日鼠白勝,豈能不感到小小的幸福?


    隻不過她更多的感覺卻是啼笑皆非。


    因為她無需推算,也已經知道白勝是不服宋江的了,非但不服,而且還要弄死宋江,今番若不是她差遣黃巾力士將宋江拿了迴來,此刻宋江已經化為一縷冤魂去了黃泉了。


    這怎麽能行?你白日鼠在一百單八星宿之中名列第一百零六,隻比時遷和段景住排名靠前,人家宋江可是天命星主啊!你不服領導怎麽能行?


    想到此處,她低頭看了看跪在自己腳下的宋公明,輕聲道:“宋星主為何不抬起頭來。”


    “臣乃下濁凡俗之子,不敢窺視神聖。”宋江一張臉都快貼在地麵上了,哪敢抬頭?


    剛才他還在白勝的拳風之下等死,誰知天色一暗一明,就到了這座皇宮也似的殿堂之中,難不成這是森羅殿,自己已經被白勝打死了不成?


    九天玄女見宋江如此窩囊,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汝乃眾星之主,見了本宮不必如此畏懼,起來坐吧,紫衣,給宋星主看坐。”


    侍女紫衣走到了宋江身邊,“宋星主請起。”


    宋江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仍是不敢去看對麵的女神,低著頭跟著紫衣走到了旁邊一張凳子上坐了,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老實的一逼。


    九天玄女道:“吾乃上界九天玄女是也,受命於太上老君,主管凡間征戰之事,汝上應天象、契合天數,當為一百零八顆星宿之主,是為天魁星。”


    宋江聽不懂眾星之主是什麽意思,更不知自己這個天魁星的頭銜從何而來,也不敢多問,隻默默記在心裏。


    九天玄女又道:“其它一百單七顆星宿分別對應當今之世的一百零七人,他日這一百零七人自會團聚在汝身邊,奉汝為首。”


    宋江聽得暗暗驚異,很想知道這世上另外的一百零七人是誰,卻是不敢問。


    隻聽九天玄女道:“汝可以率領爾等替天行道、建功立業,為主全忠仗義,為臣輔國安民,待到功德圓滿,當可迴歸上界,與本宮同殿為臣。”


    宋江聽後不禁惶恐道:“娘娘委此重任給宋江,隻怕宋江無德無能,誤了娘娘的大事。”


    玄女道:“非是本宮委任於汝,而是太上老君承運玉帝旨意,由本宮來轉達罷了,既然天意屬汝為之,本宮自然有保汝之法,青衣,取三卷天書交與宋星主。”


    身旁青衣侍女領命走至宋江身前,遞給宋江一物。


    宋江視野中出現一隻青盤,盤中托著一件黃羅包袱,不知其中何物。


    青衣道:“宋星主請打開包袱,取出天書。”


    宋江顫顫巍巍打開一看,隻見裏麵是三本書摞疊一處,長五寸,寬三寸,當下拿在手裏,不敢開看。


    隻聽玄女道:“汝可打開一觀。”


    宋江依言翻了一頁,卻見通篇白紙,並無一字,不明其故卻不敢問。


    隻聽玄女道:“紫衣,取仙釀仙棗來招待宋星主。”


    紫衣侍女隨即端了一隻紫盤出來,上麵托著蓮花淨瓶、一隻玉杯和數粒棗子。


    紫衣侍女從蓮花淨瓶中斟了一杯仙酒出來,那酒液醇香撲鼻,宋江僅僅是嗅見了氣味就已經有了微醺之意。


    紫衣道:“宋星主請飲酒,請吃棗。”


    宋江不敢推辭,連忙端起酒杯飲盡,隻覺此酒入口柔,一線喉,醇厚甘冽、迴味無窮,待得瓊漿入腹,又覺得通體舒泰,四肢百骸說不出的暢快。


    就大著膽子拈起一粒仙棗來吃了,將棗核吐在手中。


    隻聽玄女道:“星主無須客氣,盡管多飲多吃,此釀此棗妙處無窮,飲用之後當可趨吉避兇,助你功成圓滿。”


    宋江聽了心頭狂喜,心說這酒和棗竟有如此妙處,那麽喝了吃了之後豈不是再也不用擔心被白勝追殺了?


    九天玄女立時洞徹了宋江的心意,不悅道:“那白勝也在一百零八顆星宿之內,本為汝之下屬,何至於如此畏懼?今日他要殺汝,可曾傷汝毫發?”


    宋江聽了之後膽氣更壯,心說原來如此,老子有神仙庇護,還怕你這安樂村潑皮不成?隻可惜娘娘你下來晚了,早些下來,我也不至於被白勝頂得斷子絕孫。


    轉念就想起了白勝,你給老子等著,迴頭我不殺你我就不是宋江。


    哪知九天玄女再次洞察了他的心思,輕嗔薄怒道:“宋星主,在聚齊一百單八人之前,汝之手下亦不能死!不然吾又何須讓黃巾力士保了李俊武鬆一條生路?上天既然注定汝為星主,汝就必能駕馭其餘百零七人,何須存心殺戮?汝且再觀天書。”


    宋江聽出來玄女不高興了,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說道:“宋江罪該萬死,今後定當謹遵娘娘法旨,將他們團結一體。”


    害怕的同時,他也從玄女的話裏聽出來武鬆和李俊都是他的手下,頓時狂喜。當下打開天書查看,果見上麵出現了文字,字裏行間都是些戰陣行軍之法,另有些許道術附後。


    他知道這是仙酒仙棗之功。卻不知人家還讓不讓他繼續喝酒吃棗,一時不敢妄動。


    九天玄女已經興致全無,隻想早早應付了太上老君交給的這趟差事,當然不想再勸宋江喝酒吃棗,就開始虛應公事,把該交待的事情交代清楚:


    “玉帝因為星主魔心未斷,道行未完,暫罰下方,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他日責罪下來,吾亦不能救汝。”


    宋江也聽不太懂,就隻有唯唯諾諾。


    “此三卷之書可以善觀熟視。隻可與天機星同觀,其他皆不可見。功成之後,便可焚之,勿留於世。所囑之言,汝當記取。而今天凡相會,難以久聚,汝當速去。”


    宋江連忙將天書藏於袖中,伏地跪拜,“謹遵娘娘法旨。”卻不知天機星是誰。


    “青衣,送客。”


    青衣領命道:“宋星主請隨我來。”


    宋江起身跟著青衣走到殿堂之外,卻見身邊處處瓊樓玉宇巍峨莊嚴、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地麵上白霧氤氳,不似人間景象。


    忽見前方出現一座玉橋,青衣已經走了上去,連忙疾步跟上,卻見青衣往橋下一指:“星主請看二龍戲珠。”


    宋江撫欄看時,果見二龍戲水,頓時驚歎不已,竟然看見真龍了!


    不料青衣在身後一推,嚇得他大叫一聲,一頭栽了下去,再睜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敗壁殘垣之前,方才所見仙境全然消失。


    四下裏打量之時,卻發現這敗壁殘垣乃是一座破廟,廟門楣上蒙了灰塵的舊牌額上依稀刻著四個金字:“玄女之廟”。


    難道我是做了一個夢麽?宋江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隨即想起袖中的天書和棗核,往裏麵一掏,果然都在!


    這就絕對不是夢了。


    除了天書和棗核之外,至少還有一件事可以證明他不是在做夢,那就是他的麵前沒有白勝和數千丐幫弟子。


    問題是這玄女之廟所在何處?自己又該如何與武鬆李俊他們會合?難道這是在京城附近麽?


    他往旁邊的村子裏走了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裏叫做還道村。


    還道村的名字他是聽說過的,隻是不知道村裏有這麽靈驗的一座玄女廟而已。


    他更知道這還道村距離鄆城縣很近,尤其距離他的老家宋家村最近,何不迴去探望一下父兄?再順便找一找晁蓋吳用他們商議一下,豈不是好?


    當下抄了小路,專挑無人的地方走,隻防備有人告密他這個配軍逃離牢營。


    急匆匆來到宋家村,先到了弟弟家中,與兄弟鐵扇子宋清見了,知道老爺子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也就放了心,麵就不用見了。


    他不見宋太公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結交天下匪類,所以他早就讓他父親宋太公去官府告了他不孝,與他脫離了父子關係,以防他日東窗事發連累父親。


    正月十四,東京百姓忙著過元夕,鄆城農民也想吃個元宵,家家戶戶都忙著做湯圓,紮花燈什麽的,到了晚上,他從弟弟家留了出來,一路趕到了東溪村晁蓋的家裏。


    晁蓋正在家裏大擺筵席,招待附近的狐朋狗友,其中就有吳用、朱仝、雷橫、劉唐和阮氏三雄。


    看見宋江突然進門,一眾人等盡皆大喜,晁蓋道:“正商量著正月十六一起去江州看你,你怎麽先迴來了?”


    宋江就把去東京殺白勝的一番經過一說,眾人聽了無不憤慨,其中以吳用和阮小五最為切齒痛恨。


    而脾氣最暴躁的阮小七直接將剜牛肉的解腕尖刀剁在了桌子上:“這元宵節不過了!咱們這就去東京,殺了白勝這個直娘賊!”


    宋江見狀急忙攔阻,把他遇見玄女娘娘的事情說了,說白勝是殺不得的,還拿出一粒棗核來給大家看,吳用接了棗核過來看了許久,說道:“此核果非凡間之棗!”


    說罷以鐵鏈砸之,那棗核分毫不損,眾人盡皆歎服。於是對宋江遇見玄女娘娘之事深信不疑。


    既然信了宋江是眾星之主,吳用等人便覺得自己也該是一顆星宿,白勝那貨都能排名第一百零六,我們哪個比白勝差?


    眼下最為迫切之事當然還是如何聯係武鬆、李俊等人,尤其是戴宗是否落在白勝手上還不清楚,所以這東京還是得去的。


    至於如何對付白勝,吳用說道:“既然玄女娘娘說過不能殺他,咱們不殺他就是了,弄瞎他一雙眼睛,割了他一對耳朵,削掉他一隻鼻子,剁了他一雙手一雙腿,養著他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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