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喬慕白犯的是故意傷人罪,且當著外交使節和眾人的麵,證據確鑿,盡管喬家已經請了最有經驗的辯護律師,他還是被判入獄三年。

    喬子硯重傷入院,喬慕白鋃鐺入獄,喬氏股價在一夜之內暴跌。喬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喬禦成也因為連受數重打擊,高血壓住進了醫院。

    世事從來都經不起推敲,所發生的這一切,如果非要深究其背後原因,到底又是誰的錯?

    3月27日,趙雅文離開s市的當天,喬薇玲去機場送她的時候,說,“當然是喬默笙。在這件事裏,他是最大受益者。”

    喬薇玲送給趙雅文數件純手工定製的開司米開衫,“記得你最愛這開司米的柔軟質感。”

    趙雅文微笑,眸眼中卻有晶瑩淚花,上前擁抱喬薇玲,“替我多去看看小白。這輩子,終究是我負了他。”

    喬薇玲輕輕點頭,“你多保重。王室生活太多不易,這次事件喬家一定會盡力替你周旋,絕不會有半點風聲傳入安道爾王室任何一個人耳中。”

    “謝謝。”趙雅文看著這位昔日好友。喬薇玲是喬家三個姊妹裏頭腦最精明的一個,亦是最現實的一個。

    “我昨晚已經與婦聯的荀南生女士說過你的經曆和情況,她這幾日會與你聯係,推薦你進入麗裙會,為s市的弱勢女性服務。”

    喬薇玲喜出望外,“多謝。多謝。你放心,慕白是我大哥,子硯是我親侄,我一定會竭力照顧他們。”

    喬家一出事,喬薇玲便顯得格外起勁,她不停奔走於喬家大宅,公司和醫院。每日都必定會在喬禦成麵前出現,告訴他公司和家裏的大小情況。

    “爸,你放心,隻要我能順利進入麗裙會,在公眾麵前的曝光率得到提高,咱們公司的形象也會漸漸得到迴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喬禦成輕輕點頭,問,“默笙呢?”

    喬薇玲本來還帶笑的臉色頓時一僵,“不清楚,好幾日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來醫院看看您。”

    喬禦成放下手裏的湯碗,“你迴吧。”

    “爸,那公司……”喬薇玲話還沒說完,喬禦成已經躺下閉上眼睛。

    趙雅文離開s市的同一天上午,程曦接到警署電話,喬慕白要求見她。

    那一天,她生平頭一次,對喬默笙說了謊。

    “再過幾天我要往紐約,我想

    去醫院陪陪我媽媽。”吃午飯時,她對喬默笙道。

    喬默笙深望她一眼,盛了一碗山藥蓮子湯放到程曦麵前,“吃完飯,我送你。”

    她低頭喝了口湯,然後放下,“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s市的春季雨水充沛,卻都不是爽快淋漓的大雨,總是淅淅瀝瀝,濕潤著眾人的心。

    喬默笙去公司前,將程曦帶到附近的地鐵站。

    “天黑前,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程曦打了把紅色大傘,白衣素顏,立在他麵前。她點點頭,用傘替他擋去雨水,“雨越來越大了,你快上車吧。”

    喬默笙凝著她,忽然伸手將她擁住,瀝瀝的春雨很快打濕他雙手。程曦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微涼潮濕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脖頸。

    “小曦,不要因此而懼怕我。”

    “不會。”她將頭埋進他溫暖頸項,咽喉處有輕微的哽噎感,她輕聲道,“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

    監獄在城郊的最盡頭,程曦乘地鐵到終點站又叫了輛車,足足花了近三個小時才見到喬慕白。

    剃了頭發,換了囚服,他已不是曾經的喬慕白。

    但坐在他對麵的,卻依舊是那個清秀出塵的花季女孩。她的眉眼總是那樣淡漠疏離,所有的真實情緒都被她小心地收藏起來。

    “奇怪嗎?我竟在探訪名單上寫了你的名字。”他輕聲開口。

    程曦淡淡望著他。

    喬慕白望著她,“你母親是個命苦之人。這一生,她總是一次又一次,挑錯了人。”

    “我以前總覺得程煜狠,他拋妻棄女,為了金錢傷害了身邊所有至親之人,”程曦道,“原來你比他更狠。”

    喬慕白淺淡地笑,並沒有因為程曦的話而感到不悅。

    “小曦,你想過嗎?”喬慕白看著她,“或許是你母親自己懷了其他的目的嫁給我?她一刀劃開自己的手腕,將所有的難題和抉擇都扔給了你。這一切對於你而言,難道就不狠?”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蒼白雙手,“這一生,我唯一覺得虧欠的,便是喬子硯。”

    “白雲蒼狗,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他成長,他卻已經懂得什麽是情愛深重。”喬慕白不停摩挲著自己的一隻右手,沉默良久,久到身後的看守已經開始催他。

    程曦開口問他,“你會與我媽媽離婚嗎?”

    “不會。”喬慕白站起身,“程曦,謝謝。”

    程曦知道他為了什麽而謝自己,她答,“自那日以後,我常常夢到喬子硯渾身是血,站在我麵前,眼眸中滿是食人的冰涼。是你們的自私毀了他。”

    喬慕白聞言,停頓一陣,終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下午4點多,她陪母親艾蘭複查。

    艾蘭在診室裏換藥,程曦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遠遠的,她看到喬子硯穿著格子病人服,目光幽深,朝著自己慢慢走來。

    程曦安靜望著他。他的胸口處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不妥,這男人的樣貌依舊美豔妖嬈,猶如這季節正絢爛的一處風景。

    但程曦卻透過他身上那件病人服,仿佛看到他的胸口依舊在汩汩流著鮮豔又刺目的血。

    終究是沒有忍住,她輕聲開口,“疼嗎?”

    “你在關心我?”他走到她麵前,頭微垂,凝著她素淨小臉,“還是可憐我?”

    他忽然蹲下身,與她的目光平視,“不過是一死,我卻始終不曾見到你為了我而落下一滴淚。”

    沉默半晌,喬子硯用力捏住她下巴,“程曦,我究竟該如何待你?”

    程曦緊擰著眉頭。不是因為被他捏得疼,而是因為看到了他衣服上慢慢滲透出來的紅色血跡,“喬子硯……”

    “現在你該知道,我的血也是紅的。”

    程曦沉默無言。

    喬子硯長久凝著她素臉,“程曦,即使到了這一刻,我依舊無法放棄你。”

    “仿佛那最黑暗深淵處開出來的迷人小花,令置身其中的我無法不去擷取。”

    “程曦,你是否覺得我令你喘不過氣?”

    喬子硯忽然握住她的手,逼著她撫上自己的心口。那粘稠的血液一點點染紅她的指腹,逼得程曦麵色瞬間突變。

    “我知道你有多不願意嫁給我。”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煞白小臉,“可是程曦,隻要我還有一息尚存,我都想看一看你因為我而穿上那襲白紗裙。”

    程曦倏爾鼻酸,望著他,淚水卻死死地忍著,始終不肯因為他而落下半滴,“喬子硯,你為什麽要這樣苦苦逼我。”

    她的良心就是這樣在日複一日中,因為他而備受煎熬。

    喬子硯的手輕輕撫上她麵頰,帶著冰涼的溫度,“還記得那個深秋黃昏嗎?你走進我視線,一雙大眼幹淨疏離,卻寫滿

    了許多的生動情緒。那是生平第一次,我開始喜歡上香山別墅。程曦,情不知所起,不要問我連我自己都沒有答案的問題。”

    這時,薛以峰走過來喚他,“二少,換藥。”

    喬子硯卻不動,將她拽進懷中,胸前傷口流出的血沾濕她身上那素白衣衫,“小曦,這一次,我以一條殘命,證明了深愛你這件事實。”

    他說完,迅速起身離開。將程曦一個人留在人跡漸散的幽長走廊之中,雙耳發燙,不停迴響著他執念深重的話語。

    她是個性涼薄,卻未至於冷血。在這次的事件之中,她雖然無辜被喬慕白脅迫,卻毫發無損,雖然內心受盡磨折煎熬,但總有喬默笙始終沉默護在她左右。

    喬子硯卻不如她這樣幸運。他被許多人明槍暗箭,一刀又一刀,傷在幾乎致命的地方,卻無一人可以給他點滴溫暖。

    程曦攤開自己一雙手,怔怔出神。這許多人裏麵,傷得喬子硯最重的,隻怕是她自己。

    那一晚,躺在明珠江畔的房間裏,她做了噩夢。她夢見在那江心濕地中,喬子硯的胸前有個黑暗深邃的槍傷,鮮血不斷從他的傷口中流出來。

    程曦從睡夢中嚇醒,她起身去一樓廚房道水喝。隔著廚房的玻璃窗,她聽到不遠處有極輕歌聲傳來,“愛情……慢慢……殺死你……”

    她在窗邊站了許久,放下手中玻璃杯,她轉身迴房。那本溫熱半涼的水,她竟一口未飲。

    3月30日,程曦出發前往紐約。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位大約三十歲左右男性,戴無框金邊眼鏡,黑眸,褐發,鼻子挺拔,似有一部分歐裔血統,他一路將目光輕落在程曦身上。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他終於開口,“程小姐,我曾觀賞過你演出,我是你忠實粉絲。”

    程曦轉頭看他一眼,淡笑,“真巧。”

    “不,我亦是a大畢業,特意問相熟學弟處打聽你,時時留意你近況。知道你今日會坐這班飛機去往紐約。”他說著,快速掃了眼她雙手無名指,竟輕輕鬆口氣,“我叫吳聞,現就職於紐約老長會醫院,是名外科醫生。”

    原來是名醫生,程曦肅然起敬,“吳醫生。”

    吳聞微笑望著身邊女子。她本人比舞台上的芭蕾少女看起來素雅許多,臉上脂粉未施,隻在雙唇上塗了玫瑰色唇膏,再加上那一雙幹淨美麗大眼,已經令旁人挪不開目光。

    什麽時候開始留意她的呢?是在

    一次去意大利參加學術會議,會議結束後,有羅馬當地的同事請他去觀看一場芭蕾舞劇。

    在歐洲,人們看芭蕾舞猶如國人去影院看一場電影那樣稀疏平常。

    吳聞就是在那場演出時見到這位亞裔女孩,在一眾金發碧眼的芭蕾娃娃中,隻有程曦是黑發黑眸。同事指著她,饒有興致地說,“這是羅馬舞團新晉的芭蕾舞明星,中國人。”

    吳聞這個醫科出生的書呆子,從那一日起,開始喜歡上芭蕾舞。

    程曦並不知道這陌生醫生的繁複心思,戴上眼罩,放下椅背,她很快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夜夜被噩夢驚醒,然後就這樣眼睜睜,望著天邊的月色被黎明代替。

    不敢令喬默笙看出她的不妥,她盡量令自己若無其事。喬家最近多事,喬默笙時時醫院,喬家,公司幾處奔走,仿佛並沒有看出些什麽。

    十三個小時後,飛機在紐約肯尼迪機場降落。空乘小姐過來喚醒程曦。

    她迷茫睜開眼,望了眼機艙外陌生環境,慢慢站起身,“謝謝。”

    吳聞見她睡意惺忪間有種朦朧傻氣,不由放柔了聲線,“我有司機,可要送你?”

    程曦搖了搖頭,微笑道,“謝謝您,吳醫生。”

    兩人過關走出機場,吳聞才知道這女孩完全沒有客氣。有一位高挑女子見到程曦便迅速走過來,“程小姐,喬先生讓我直接帶你去公寓休息。”

    吳聞笑著與程曦告別,離開時,他看到程曦與那女子坐進一輛七人座豪華房車。

    喬先生?吳聞心中劃過清淺失落,看來最近s市的某些新聞未必是空穴來風。s市的首富喬家近日接連遭遇諸多危機,難道真的與這女孩有關?

    他轉身,坐上自己的轎車,沒有多餘的時間八卦別人的新聞,他對司機道,“直接去醫院。”

    二十分鍾後,靳然領著程曦走進一間寬敞公寓,“這是喬先生名下產業,你隻管放心在這裏住。”

    這是一間三房兩廳的豪華公寓,陽台外便是中央公園。

    “他竟連紐約都有物業?”程曦忍不住意外,喬默笙果然是長袖善舞的人。

    靳然微笑,“出門步行十五分鍾便是第五大道,附近有許多餐廳和小食店。不過,我已為你找到資深家政助理,華裔,她明天一早就會開始工作。”

    “謝謝。”什麽都替她設想到了。

    靳然望著程曦,“喬先生待你真是好。”

    “是。”她輕輕垂眸,是她不知好歹,竟會覺得離開喬默笙身邊反而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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