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坐定這片好久,對著滿天星鬥看了又看,掐了又掐,連經都念了好幾輪。


    可掐到最後,手指都快掐出血來,他都沒發現錯處。


    反而他開始懷疑,突然生黯的那幾顆星原本前途無量,可因為亮星的突起,導致它們不但星光驟減,似乎還有偏離軌道往星空深黯區走的趨勢。


    天象突變,大部分時候都不是好事。


    尤其此刻大周雖不說是風調雨順,但總體還算安穩之時。


    這番發現,急壞了星雲。


    他想不明白,算不清楚。


    他出門之前,已經找人細細問了又問,今日發生的種種他全都打聽了透徹。


    他本想借此來找到變數所在,找到亮星之人。


    可今日的大事也就一場馬球賽而已,其他便是如兩樁賜婚,明日安排等各種雞毛蒜皮。他不明白,這些事怎麽就讓星象亮了一團,黯了一片?


    “大師臉色不好,就早點迴去休息,可別著涼了。”榮安看著星雲煞白的臉道。


    星雲苦笑。他算了太多遍,遭了天道反噬,何止臉色不好,胸口氣血都湧上來好幾次了。


    “還不曾恭喜兩位,貧僧聽聞喜事了,貧僧就不免俗了,祝兩位可以百年好合。”


    朱承熠謝過,並不顧榮安緊摟的手和瞪來的眼,直接將人放了下來。


    榮安:“……”


    星雲微微斂目,隻當未見。


    他再抬眼看向榮安時,卻是蹙起了眉。


    “貧僧給虞施主的平安符最好還是得帶在身上。”


    “……”榮安一愣。“所以,我的血光之災還沒過去嗎?可我昨日就受傷流了好多血。”


    “實話不瞞,施主眉間黑氣依舊。”


    “……”她鬱悶。“戴了平安符就能驅災避害?”


    “貧僧不敢保證,但哪怕是化解一二也是好的。”


    “大師,你怎麽就老愛給我看相算命呢?”榮安拉過了朱承熠。“這是我未婚夫。聽說他去求了您幾次,您都沒見他。不如今日您看在我麵上,幫他看一看?”


    星雲視線挪到了朱承熠身上。


    朱承熠幾次前來相找……他自然是知道的。


    之所以前幾次沒給其看,主要是因為他早起的卦麵都是兇。他有個習慣,早起時先扔龜甲看當日氣運。


    若是兇,那這一天,他便隻誦經講經。絕不給人掐算,盡量連門都不出。


    他也覺得奇怪,他氣運一向不錯,極少卜出兇運,但朱承熠求見的幾日一連多次都是兇相,他更傾向於這是老天給的暗示,不讓他算,這才拒了又拒……


    此時,他暗暗打量之。


    貴氣有,還很旺。勢頭也好。


    但……


    “大師要不要借一步說話?”朱承熠一直在打量星雲,看見他眉頭閃過的一蹙了。


    兩人去到一邊,星雲從懷中掏了枚護身符給朱承熠。


    “施主眉間有黑氣時隱時現,若有似無,貧僧說實話,並不太確定。所以,施主也請帶著護身符,避一避血光之災。這種狀況的話,施主最好萬事求穩,莫要出頭,如若可以,閉門不出,多念佛經,很大機會可以避過此災。”


    朱承熠的表現與榮安是大相徑庭。


    他臉上沒有一點嬉笑,而是極為鄭重,並衝星雲深深一揖。


    倒是榮安,看得一頭霧水,朱承熠最近,似乎對星雲態度不太一樣了……


    “大師可要迴去了?我給您叫馬。”


    “不用。貧僧一向身體力行,就不勞煩世子了。”


    朱承熠告了辭,與榮安一道迴頭離開。


    老和尚看著兩人背影,背在身後的手指忍不住就又掐了起來。


    虞榮安身懷紫氣,氣運極佳,他是知道的。


    但他沒想到,站在她身邊的朱承熠,也是身懷紫氣。


    那氣勢更是時隱時現,若有似無,但偶爾一現之時,似乎還蓋過了身邊虞榮安。


    而兩人並肩而行時,那紫氣相加,有那麽一瞬,給他大氣磅礴之感。


    然卻也隻有那一瞬。


    那之後,無論再如何觀察,再看不出剛剛那種勢頭。似乎,全是他的眼花或錯覺。


    他不甘心,還在掐著。


    一口血卻是再壓不住,直接噴了出來……


    老和尚更不明白了。


    掐一道姻緣,掐一道運勢而已,天道在遮掩什麽?要那般嚴肅作何?


    命數是天定的,怎麽覺得還有變數?


    是他掐錯了?


    難道與今日星象有關?


    和尚一聲長歎,他參不破……


    此刻的榮安,也是一臉不明在問:“你相信星雲?”


    朱承熠笑而不語。


    “世事無絕對。”他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我送你迴去!”


    ……


    一夜很快過去。


    長寧住迴了榮安院中。


    常茹菲也搬了迴去與陶雲一道住。


    床頭那個朱永澤給的香囊很有效,榮安一夜好眠,早起精神抖擻。


    身上的傷基本全好了。


    而今日,便要定下明日圍獵的人選了。


    她打算好好一爭。


    一大早,她便將長寧揪了起來,讓其借著朱承熠的勢去弄匹馬來。


    長寧不敢拂了未來嫂子意,自是順從得很。


    事實,朱承熠告訴過榮安,不用比試也能參與圍獵。


    就是他或虞爹跟皇帝打聲招唿的事。反正按著皇帝的性子,一定會讓他和她一組的。沒必要受累。


    但榮安不,她偏要參與比試。


    她要看看自己的水平……


    “虎父無犬女”——這是比試中眾人對榮安的評價。


    隻見她身姿輕巧,騎馬越障,一氣嗬成。


    拉弓射箭,箭無虛發,全都上了靶。


    到了活動靶子,即一群被刻意放出,四處亂飛亂蹦的山雞野鴨時,她依舊能做到十箭六中,博得了一眾喝彩。連皇帝也叫了聲好,對她刮目相看。


    下來時,朱承熠來恭喜。


    榮安卻是示意他到一邊。


    “自己什麽水平自己知道。這馬……”


    “我的!”他笑起來比秋日還暖。“我聽長寧說了,你今早騎得不好,你心有餘悸。越障更難。所以我把我身邊最機靈的馬給你比試了。我昨晚和今早各帶它來走了幾圈。它基本已形成反射了。到障礙就能自己過。”


    榮安了然,難怪自己騎得這麽好。


    “不管如何,謝你了。”至少長臉了。


    “你射箭準頭好。騎行中有這準頭,比大部分禁軍也不差了。”


    榮安略得意,笑著去了一邊。


    而她那滿臉堆笑的模樣自然也落在了皇帝虞博鴻等人眼裏……


    選拔進行得很快。


    常茹菲和長寧也都順利過關。


    此次參與圍獵的賓客中,最後取了四十人。


    五支隊伍的領隊都可以自行選擇想要的隨行之人。等到進入圍場後,隊伍之間便是競爭關係,最後將以每隊獵物的數量和質量做考察,比結果。


    這是一次完全的,可以考察能力的機會。


    脫穎而出者,加官進爵,前途無量且賞賜豐厚,禦賜名號更可伴終生。


    皇帝表示,在場都是國之棟梁人才,他對每一位都寄予厚望,所以他最後選,讓其他四位領隊不用有顧忌,隻管按著心意選人便是。


    皇帝都謙讓了,其他朱永泰,郝岩,朱承熠和朱永澤四人也自然不願先出頭。


    最後順公公建議,參與狩獵的一共三位貴女,不如就給三位姑娘行個方便,讓她們先行選擇。


    大夥兒自不會有意見。


    長寧第一個,選了朱承熠。但她一直緊緊挽著榮安,一副將榮安當做了家人的態度,順其自然將榮安也拉進了朱承熠隊伍。


    皇帝捋著須子,自然滿意。虞博鴻則不動聲色。


    所有人都以為,按著常茹菲與榮安的交好,一定會跟著加入朱承熠那兒。


    但常茹菲卻直言道,她要加入慶南王世子的隊伍。


    眾人驚訝,這常家和朱永澤那裏,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吧?


    “今次出行,家中長輩規定了民女若參加圍獵,一定不可離開兄長視線範圍。”常茹菲所指的兄長,自然便是胞兄常如風。“兄長想要加入慶南王世子隊伍,民女便跟著兄長了。”


    榮安亦是一驚。


    她也以為常茹菲會與自己一組的,就連三女子一道同行的零嘴她都讓人備下了。轉眼瞧見對麵黑著臉正對朱永澤使眼色的朱永昊,她不由猜測,難道常茹菲加入那支隊伍,是因為太子?


    想到那日常茹菲前後與朱永澤及常如風的竊竊私語,榮安更是大概有所確定。


    “自當歡迎!”朱永澤刻意忽視了太子的臉色和眼色,“常家公子武藝出眾,我隊有常家兄妹加入,定當如虎添翼!”


    朱永澤麵上笑哈哈,心下苦哈哈。


    他又得罪太子咯!


    昨日,他對常茹菲提出了抓蟲之說,可說完他就後悔了,他隻恐常茹菲會提出什麽刁難要求,屆時他不得不應下。


    於是,他讓手下偷偷跟住了常茹菲,想著她一個貴女定不會親力親為去抓蟲,隻會將任務交給手下。屆時他抓個現行,一口咬定她沒有按要求去履行,便可取消他破嘴給出的應承……


    哪知,手下卻是親眼看著常茹菲趴在草叢裏親手抓了蟲來。


    全是按著他要求抓的小蟲。


    螞蚱、蟋蟀、金龜、蜈蚣……都有了。


    還仔細將蟲分裝在了小瓶裏。


    且足足十二條之多。


    朱永澤一時的無語。


    這些貴女看到蟲不該是尖叫著跑跳開?怎麽還敢拿手抓的?他看了,其中三條還是毒蟲。


    看著她華衣上一袖一裙擺的泥點,心驚常茹菲的膽大心細與眾不同之餘,他也沒臉出爾反爾,隻能問她,要他幫什麽忙。


    “我打聽過了,圍獵將分五支隊伍進行。你若成了其一領隊,必須選我。還有我哥。”


    “不是,馬球賽還沒比,你怎知我能脫穎而出?”


    “馬球賽你們隊必輸無疑。但皇上一定不可能讓領隊全從朱承熠隊伍裏出。你們隊伍裏,怎麽也得出一個領隊。


    朱永昊一定不可能。那麽剩下便隻有你姓朱了。而且,你和朱承熠同為塞地世子。皇上當著眾人,一定不會厚此薄彼,落人口實,他能成領隊,也一定會給你領上一支。所以,我覺得你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機會。”


    “進我隊伍,你要做什麽?”麵上收笑的朱永澤心驚之餘,也正色幾分。


    “我不會妨礙你的。”常茹菲的目標隻在朱永昊身上。


    朱永澤又不是傻瓜,大概也想到她是衝朱永昊去的。馬球賽他已被朱永昊捆綁,確實,若按此發展,隻怕他與朱永昊的捆綁得持續到迴京。


    好虧啊!


    “十條蟲,換兩個名額,還有風險,太子對我的不滿,隊伍的暗鬥,這對我不太公平吧?”


    “言而有信……”


    “醜話說前頭,若我不是領隊,這個要求就不作數。”


    “那是自然。”


    “還有,你有私仇我不管,你要做任何事,都不要拖累我!”


    “我明白。”


    “還有……”常茹菲的過度爽快讓朱永澤莫名不爽。“我的寶貝蟲,這幾日的吃食全都由你負責。北方林子與南方不一樣,我也不太確定它胃口如何,總之,你每日至少給它尋十五條不一樣的蟲來喂。”


    “行。”


    就這樣,朱永澤在不爽中發現,他還真就一步步被這個常茹菲算在了其中。


    此刻,他也不得不按著承諾,將人收入隊伍。


    朱永昊自是不願,更懷疑起了常茹菲的用心。


    幾聲咳後,發現並無人搭理,朱永昊隻得親自上前。


    “常小姐為何不與長寧郡主和虞二小姐一道呢?一支隊伍裏,若隻你一個女子,倒不怕你拖後腿,隻怕多有不便。而且也影響常小姐的聲譽。”


    常茹菲卻似聽到了什麽好笑之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太子哥哥。”


    媽呀,這叫出來怎麽這麽惡心?枉她和顏飛卿三五年前不懂事,一直追著朱永昊這麽叫。


    “這些年你給我和其他姑娘送禮時,你對我們笑,對我們好時,怎麽不怕影響我們聲譽?”


    “噗!”常茹菲這話聲音不小,多少人沒憋住,笑出了聲。真敢說啊!這敢說敢做的姑娘,似乎越來越多了。


    太子的臉瞬間漲紅。


    “我們把您當哥哥,都是一起長大,兄妹情分在那兒,哪有那麽多不便?我還有自己兄長在身邊照應,我能騎馬能射箭,又不用您照顧,您操的哪門子心?


    再說皇上剛都說了,參與圍獵的都是大周的棟梁人才,您這麽說,是暗示誰會害我聲譽?您瞧不起誰?還是皇上說錯了?您可千萬不能度君子之腹啊!”


    常茹菲始終保持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對,就罵你了。


    你敢迴嘴嗎?你要再堅持,就是認定你自己卑鄙小人!


    太子憋恨,氣得嘴都歪了。


    行程尚未開始,他已經可以預見今次圍獵之不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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