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絲毫不加掩飾的寵愛落到某位後宮弱女子身上,那麽一定是禍非福,但是換了白亦陵,就大不一樣了。他的家世不凡,身上有王爵,還是先帝欽封的,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不是個善茬,文武雙全,有智有謀,根本就沒人敢動。  對於在場的大臣來說,揣摩聖意是基本功夫,他們知道,皇上是在以這種方式警告群臣,任何國事政事都可以共同商討,但他的家事,不容置喙。他說不再另娶是真的不娶,不是為了哄白亦陵開心說著玩的。  有丘潮一臉倒黴相地擺在這裏,以後也不會再有人不識趣地提起這點了。  一國之君與人結契,並且承諾不再他娶,這件事放到其他任何一個皇上身上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轟動,但在陸嶼這裏,一來經過太上皇準許,二來對方身份不凡,最重要的還是他的態度非常堅定,經過接連著幾件事,臣子們終於不再敢打歪主意,整場宴會順利結束。第133章 賜婚  一直到宴席將散, 也沒有人再提起臨漳王和丘家小姐之間的事情,大家隻敢在心中悄悄揣測, 隻看見陸啟照常同人談笑風生, 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最後其他人都退下去了, 陸嶼才讓臨漳王府和丘家兩邊的人都留了下來,詢問他們的意思。不管陸啟是想示好還是在打別的注意, 最起碼他要是真的娶了丘珍,對於陸嶼來說的確是件能省心的大好事。  隻不過雖然可以直接賜婚, 想到自己跟白亦陵在一起的艱辛過程, 陸嶼不太願意插手別人的婚事——他覺得這樣缺德,生怕會折損他和白亦陵之間好不容易修來的緣分。  陸嶼道:“皇叔,朕記得,你府上還沒有正妃, 如今可是有人選了?”  陸啟酒喝了不少,眼中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聽見陸嶼的話,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將將嘲諷隱藏在平靜的語氣後麵, 淡淡地說道:“是。陛下, 臣看丘家小姐多才多藝, 溫婉賢淑, 正是合適的人選, 隻是尚未向丘家提出, 不知道丘大學士意下如何?”  從剛才宴席上的事情發生之後,丘潮就知道陸嶼遲早要這樣問一句,他也在猶豫,主要是擔心桑弘蕊身份不一般,人又霸道,如果陸啟有心把她扶正,再讓丘珍當側妃,那丘珍估摸著在王府裏麵活不過半年。  但聽皇上和臨漳王的口氣,似乎要讓丘珍直接居正位,丘潮去了一樁顧慮,也知道沒有太多的選擇,便道:“王爺看得上小女,是她的造化,臣不勝榮幸。”  陸嶼懶得再說別的:“既然如此,朕會擇一個吉日為臨漳王和丘氏女賜婚……”  在他說話的時候,丘珍悄悄抬起頭,看著陸嶼。她覺得皇上的嘴唇生的真好看,薄而潤,唇角帶著一抹微微上翹的弧度,不笑都帶三分笑意。可是他口中說出的話語,卻是要將她嫁給另外一個男人,決定了她的一生。  我做錯了嗎?丘珍在心裏問自己。她也隻不過是想嫁個喜歡的人而已。  丘珍有點失落,有點茫然,但這條路好歹在她做出選擇的時候已經有了預料,然而這個消息在桑弘蕊聽來,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了。  她在宴席上沒說話,剛才幾個人商量婚事的時候也沒說話,是因為也在心裏覺得,說不定自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提升一下位份,如果她能成為正妃,桑弘蕊不介意先讓丘珍進門,然後再想辦法弄死她。  她沒想到一個大學士的女兒會壓在自己頭上。  桑弘蕊不禁大聲道:“陛下!”  她總跟白亦陵過不去,陸嶼煩桑弘蕊煩的要命,沒搭理她,說道:“丘愛卿,你們迴去準備吧。”  丘潮倚老賣老慣了,當初陸嶼還是淮王的時候都不怎麽能製的住他,現在看見桑弘蕊的模樣,卻突然很怕這個女子過來撓自己和女兒的臉,嚇得連忙謝恩告退,一句話都沒敢多說。  桑弘蕊顧不上他們,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完全不能理解陸啟竟然真的能說出剛才那番話,而陸嶼就這麽答應賜婚了。  陸啟起初還說什麽不願意跟侄子搶人,可這個丘珍分明是對陸嶼有意思,結果皇上自己要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願意娶,就一倒手扔給了陸啟,像丟破爛似的,難道連這樣他都要?  她之前都已經忍了那麽久,現在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憑什麽!明明她父親幽州王在這裏的變亂當中也是立過功的,不將她扶為正妃也就罷了,還要這樣對待她!白亦陵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珍寶,難道她就要被棄若敝履不成?  不,不可能!  桑弘蕊衝著陸嶼尖聲道:“陛下安能如此!當初王爺早已說過,正妃之位是他為心上人所保留,丘珍算什麽東西,她何以居於正妃之位?……”  陸嶼看了陸啟一眼,知道他一聲不吭不是管不了桑弘蕊,而是見著她衝自己這樣大喊大叫,說不定還在心裏幸災樂禍呢。  他根本就不和桑弘蕊說話,隻道:“皇叔,你跟側妃少年相識,感情深厚,朕看在你的麵子上今天容她放肆一迴,有什麽話你們自己迴去說清楚。”  陸啟跟桑弘蕊說了幾句話,桑弘蕊卻根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陸啟也覺得不耐煩了。  他不管內心想法如何,在人前的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素來風度翩翩,舉止有禮,有“儒王”之美稱,桑弘蕊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極端。本來就有三分醉意,頭腦中的思維仿佛清晰,多少不平不忿卻在胸中翻攪,陸啟見桑弘蕊還在喋喋不休,臉色一沉,抬手重重給了她一個耳光。  桑弘蕊隻覺得眼前發花,半邊臉一下子就腫了,整個人被打得有點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陸嶼眉頭微蹙:“皇叔,你喝醉了,退下吧。”  陸啟仿佛沒聽見他說的話,淡淡地衝桑弘蕊道:“我是曾經說過,正妃之位為我的心上人保留。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其實我們心知肚明,又何必繞這個彎子。側妃,你失儀了。”  他麵上逐漸浮起微笑,又轉著陸嶼,不緊不慢地說道:“所以——我這樣,陛下放心,側妃也放心,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啪!”陸嶼手裏本來正把玩著一個獅子鎮紙,聞言將東西重重擱在桌麵上,不冷不熱地說道,“皇叔恭敬禮讓,朕從來都很放心!”  “恭敬禮讓?你錯了,雖然你是皇上,我這樣做也不是因為怕你讓你……”陸啟慢悠悠地說道,語音醺然,“我隻是不想非得聽從你的話,去娶任何其他的女人。丘珍好與壞,起碼她是我自己選的。”  他微微吸了口氣,聲音平靜了一些,不避不讓,迎上陸嶼犀利的目光:“是我自己要退,而不是你逼我退。你到底在怨恨什麽?”  陸嶼冷冷地說:“你敢跟我說這樣的話,無非仗著你是我的叔父,沒有重大過犯,我不好動你。可是陸啟,”  陸啟哈哈一笑,聲音中充滿了嘲諷,桑弘蕊早已經被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傻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嶼盯著他,咄咄逼人:“你覺得是我把他搶走了,還是覺得他拋棄了你?你想要人,還是想要這個位置?可惜了,別找那麽多借口,不是別人對不住你,而是你自己什麽都要不起!”  陸啟的唇角逐漸抿成一條直線,冷盯著對方,陸嶼冷然迴視:“你說對了,如果你今天自己不提議要娶丘珍,早晚我也會為你賜婚其他人。落到這種境地的原因就在於你優柔寡斷,魄力不足。你想要人又給不出真心,你想要權卻一再思量,所以搖擺不定,到了最後注定兩手空空!”  “你說的是!”陸啟突然提高聲音,“所以我願賭服輸,我什麽都不跟你爭了!你滿意了嗎?”  他說罷之後,竟然直接拂袖轉身,向外走去,門口的侍衛聽見裏麵的爭吵聲,戰戰兢兢,也不敢上去阻攔。  陸啟走了兩步,眼看就要出門,忽然又停住腳步,迴過頭來。他臉上有一層帶著醉意的薄紅,神情卻似是譏諷,似是感傷:“因為我突然明白,所謂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有很多事,你去算計去爭搶,都是沒用的,咱們都一樣。”  陸嶼麵沉如水,陸啟歎息道:“人這一輩早就已經注定了,你現在所經曆的一切,究竟結局是好是壞,又有誰能看透?命道在那裏擺著,你改不了。”  他說罷之後,哈哈一笑,背影在門口處逐漸消失,竟然連桑弘蕊都給撇下了。桑弘蕊頭一次見到這樣君臣爭執的場麵,嚇得忘記了自己的委屈,此時獨自麵對著陸嶼,她的心中湧上懼意。  對方的神情掩在龍冕上垂下的珠簾後麵,看不清楚,桑弘蕊猶豫了一下,衝他行了個禮,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一出門就連忙加快腳步,去追陸啟,陸啟對她不理不睬,隻是大步在前麵走著。  夫妻兩個一前一後離開了皇宮,桑弘蕊滿心慌亂,並沒有注意到丈夫唇邊微微浮起的一抹冷笑。  殿中終於空了下來,陸嶼臉色不好,不是因為陸啟的無禮而生氣,而是他最後臨走之前所說的那些話,仿佛什麽預言未來的讖語,給人心中帶來一種不安的觸動。  一時之間,或真或假的記憶紛湧而來,前世今生難以分辨,陸嶼用手撐住了額頭。  太上皇離開之後,他身邊伺候的人沒有更換,魏榮謹慎地弓著腰從外麵進來,見陸嶼坐在龍案後麵沒動,隻以為他是氣的狠了,便勸道:“皇上,王爺喝醉了酒,怕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您別往心裏去。若是氣壞了龍體,如何是好?”  陸嶼“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他定了定神,起身離開大殿,出門之後,身上的侍從連忙隨後跟了上去。  他們沒敢問皇上要去哪裏,在後麵緊緊地跟著,皇上大步流星,步伐極快,暗紋精致的袍角隨著他的走動翻飛,身後的人幾乎要小跑起來。  終於,繞過曲曲折折的迴廊,陸嶼的腳步才停了下來。大殿的門半敞著,白亦陵就側對著他坐在窗前,提筆寫著什麽。  陸嶼的表情驀地一柔,緊繃地肩膀也放鬆下來,他在外麵頓了一下腳,然後緩步走了進去。  身後的侍從默默退下。  “阿陵。”陸嶼笑盈盈地彎下腰來,從身後摟住白亦陵的肩膀上,一手撐住桌沿,親了他一下。  白亦陵早就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這裏是陸嶼的寢殿,除了他也沒別人會不經通報就進來,因此並不驚訝,笑著說:“你那邊沒事了?”  陸嶼嗯了一聲,說道:“拉了個皮條。”  白亦陵打量他的表情:“拉皮條的時間可不短啊,是不是遭到了反抗?你讓我在這等著你,我是盼君君不至,如果再過半個時辰,怕是都出不了宮了。”  陸嶼笑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居然還想著要出宮?”  兩個人之前已經商量好了。白亦陵和陸嶼的關係如何是他們的私事,但礙於各自的職位和身份,白亦陵也有自己的郡王府,肯定不可能天天住在宮裏,兩人倒也沒有特別固定的住處,不過盛家全體表示歡迎皇上閑下來的時候變成狐狸偷偷過去住,十分方便。  但不管怎麽說,這一天也算是兩人的大喜之日,白亦陵本來也沒打算走,隻是逗他一下。  他笑著說:“我是看你似乎不大高興,怕你把我轟出去。”  “這都能看出來?我笑的多可愛啊!”陸嶼故作驚訝,心情倒是真的好了起來,略去爭執,簡單地把陸啟和丘珍賜婚旨意講了一遍,說道:“我就是被陸啟和桑弘蕊這兩個人給煩的。”  他說著,外麵的宮女內侍進來,服侍陸嶼換下厚重的衣服,摘掉頭上帶著珠簾的冠冕,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白亦陵搖了搖頭,要說原著所寫的東西毫無邏輯可言,也不盡然。桑弘蕊和陸啟兜兜轉轉還是做了夫妻,一個奸詐無情,一個暴躁狠毒,相互製約,還真是絕配。  否則任何一個男人娶了桑弘蕊都未必能駕馭得住,而任何一個女人嫁給陸啟,恐怕都是被利用至死的結局。卻不知道丘珍摻和進去,又會怎麽樣。  陸嶼換好衣服,又湊到他身邊:“早上起的那麽早,不困嗎?別寫了,歇會。”  白亦陵道:“昨天白天,有人攔我的轎子,說他想要參加今年開春的武舉,但由於相貌醜陋,不得參考。所謂‘業無可采,上馬則隕’,目前的科考限製太多了,我由此想到了一些事情,想上書陳列。”  陸嶼抽出他手中的筆,驚笑道:“白大人,看看你麵前站著的人是誰。有什麽話還要寫出來,咱們直接躺床上說多舒服?難道你還不好意思開口啊?”  白亦陵推開他的腦袋:“喲,好得意啊,快把筆還我!”  被白亦陵這麽一斥一推,陸嶼美滋滋地笑著,周圍服侍的宮人卻是驚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皇上和郡王私底下的相處方式竟然是這樣的。  陸嶼抬頭一看,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下人們都退出去之後,兩人互相看了看,反倒沒什麽可說的了,過了片刻之後,陸嶼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笑道:“想什麽呢?”  白亦陵身子後仰,雙手交疊,枕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道:“我在想,如今也是皇上了。”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陸嶼卻意識到了其中的未竟之語,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是不是覺得我今天舉止張揚,給你惹了麻煩?”  白亦陵歎氣:“我是怕你給你自己惹了麻煩。當真要這樣一點顧慮都沒有嗎?”  他拍拍陸嶼的手臂,半開玩笑半是認真:“我從未見過如此任性的皇上。”  陸嶼從身後摟住他的肩,然後慢慢收緊手臂,不緊不慢:“古往今來的昏君多了,烽火戲諸侯的都有,我可不覺得自己哪裏就任性了。”  白亦陵好笑:“你拿自己跟周幽王比?”  陸嶼道:“問題是,就算我想自比周幽王,你也不是褒姒。反正我眼裏隻有你一個,當不當皇帝都一樣。一個人有治國之才還是昏庸無用,跟喜歡的人沒有關係。不過是他們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而已。”  白亦陵的鼻梁挺直,生的十分秀氣,陸嶼忍不住捏了一下:“兩個人在一塊是為了快樂,如果和我在一起會讓你委屈,那我當初又何必要做那麽多的事情呢?”  所以說哪用的著在乎那麽多,自己喜歡的人,想寵就寵。  他用下巴蹭了蹭白亦陵的頭頂:“在你麵前,我永遠都不是皇上。”  白亦陵笑著在他懷裏轉過身,兩人麵對麵:“那敢問公子是何身份?”  陸嶼故作思考:“現在應該可以說是白亦陵的夫君?”  白亦陵覺得這個詞對他而言非常新鮮,說道:“那我也可以說是陸嶼的夫君了?”  他說著,自己笑了,陸嶼也跟著笑,親了親白亦陵的臉:“你看看,咱倆連身份都這麽般配!簡直是天意啊!”  白亦陵不由大笑,陸嶼請示道:“那現在夫君可以上床了嗎?”  白亦陵從他的懷抱裏掙出來:“你先睡……”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天旋地樁,他已經被陸嶼打橫抱起來放到床上,幹脆地脫掉靴子,塞入被中。  指尖撥開微微有些淩亂的額發,陸嶼眸光溫柔,語帶戲謔:“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扛,卻道你先睡。1”  白亦陵脖頸處被他俯身吻的發癢,又氣又笑:“你、你可真是……”  陸嶼手指一拂,明黃色的帳子落了下來,床上的錦衾上倒當真是鴛鴦圖樣,耳熱情酣之際,他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消失了,聲音無比認真:“從今日起,百年之約都訂下了。我所有的一切,又有什麽不是可以給你的,不是能為了你舍棄的……”  他的唇貼上對方耳畔,低聲道:“隻要你不離開我……”  白亦陵一向禁不住他逗,不過片刻,臉上已經浮起一層薄紅,微微喘息,聽他這麽一說,有些詫異:“我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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