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心中一喜,連忙從佛堂裏衝出來迎了上去,卻見父子三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本來就慌,這樣一下更加忐忑了,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們迴來了。結果怎麽樣?沒事吧?” 最後那句“沒事吧”問的底氣頗為不足,一下子就把謝樊給問哭了。他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娘,兒子被流放了啊!” 傅敏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站不住,喃喃問道:“流放,什、什麽意思?你不是還好好地站在這裏嗎?” 薑繡看她搖搖晃晃的,連忙忍住心頭震驚,扶著傅敏坐下。謝樊跪在她身邊,一邊將事情說了,一邊哀求道:“娘,你幫我想想辦法,那種地方,去了就是個死啊!兒子還想在你身邊盡孝,兒子不想死啊!” 傅敏用手按住胸口,簡直覺得自己要喘不上來氣了,眼淚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湧出了眼眶,她顫聲詢問自己的丈夫:“樊兒說的,都是真的?你……你和璽兒,當時怎麽沒跟皇上求求情啊!咱們不能把孩子放到那種地方去,那可是蠻荒之地,他受不了這個苦的!” 還是母親疼愛自己,父兄實在太涼薄了!當時他們在殿上一言不發的態度就讓謝樊憋了一肚子氣,此時聽傅敏這樣講,更是滿腔委屈,憤怒地說道:“他們根本就不管我,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快把嘴閉上吧!” 謝璽趕在謝泰飛之前煩躁地嗬斥了自己的弟弟一句,他的眉宇間同樣有著抑鬱之色,不管怎麽說,謝樊畢竟是他親兄弟,家裏出了這樣的事,謝璽作為受到波及最小的人,也還是不能不憂慮的。 他嗓子直冒火,提起茶壺對著嘴把裏麵的涼茶灌了幾口,這才對母親解釋道:“當時皇上正在氣頭上,直接把旨意說了出來,然後就讓人都散了,根本就沒有求情的機會。更何況——” 謝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何況父親和母親你亦有獲罪,也實在不好開口。” 傅敏從頭到尾擔心的都隻是謝樊一個人,萬萬沒有想到這事還有自己的份,驚道:“怎麽?” 謝泰飛疲憊地搖了搖頭,謝璽就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雖然他素來話就不多,已經盡可能說的足夠簡潔,還是把傅敏聽得目瞪口呆,隻覺得整顆心都沉了下去,血液冰涼。 謝璽說的每一件事對於傅敏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他的話就像尖刀,一下下捅在傅敏的胸口。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幾乎要爆炸,簡直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件事才好。 謝璽:“母親,你沒事嗎?薑繡,快去倒些熱湯過來!” 熱湯拿過來,他親手遞給傅敏,傅敏卻沒有喝,將湯放在一邊,緊緊地抓住兒子的手,聲音中滿是苦澀:“你、你說……皇上把世子之位給了……白亦陵?咱們侯府的實權,也給他?” 這還是她頭一迴在家人們麵前稱唿長子的全名,謝璽心緒煩亂,也沒有聽出來什麽,還在說道:“是啊。幸好不是奪爵,這倒也算不得什麽懲罰。隻是父親的實職和母親的誥命……”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傅敏就猛地攥緊了謝璽的手,厲聲說道:“怎麽可能是他?!那你就當不了世子了!” 謝璽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沒了,這下真的是什麽都沒了,機關算計一場空,難道她辛辛苦苦經營一場,這侯府最終竟會落到白亦陵的手裏? 這、這太可笑了吧? 謝璽試探著問道:“你……你是覺得咱們跟白亦陵的關係不好,擔心他報複嗎?這你不用怕,還有我呢,他再怎麽狠毒,也得顧及悠悠眾口,總不可能公然這樣做。而且其實我覺得他不像你說的那樣……” 傅敏疲憊道:“他那種人,從小在那種地方長大,殺人不眨眼,六親都不認的,你這傻孩子……算了。” 她也沒辦法跟謝璽深說。當初拿白亦陵換藥的事情不光彩,謝家一直遮遮掩掩,白亦陵自己也不是喜歡訴說苦衷搏同情的人,因此知情者本來就不多,就連陸嶼後來關切想知道都沒有調查出具體內情,還是係統開啟了“角色深度”拓展之後,才讓他湊巧在兩個npc的議論當中得知了這件事。 謝璽和謝樊一直聽父母的話,還以為白亦陵被送出去這件事,就像謝璽後來參軍那樣簡單,不過是家族的一種安排而已,隻是白亦陵性格倔強,出去的時候又年紀小,這才導致一家人生分至此。 但這種思想都是平時閑聊中無意中被灌輸的,要不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傅敏此刻也不會失態到這個地步。 謝璽開始覺得他母親的態度略有奇怪,平時她雖然不太愛聽白亦陵的事,但每每提起的時候,口吻中往往也都是一派慈母心腸,這迴卻顯得很有敵意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永定侯府是祖輩傳下來的,畢竟再怎麽說,世子讓白亦陵繼承,總也比被奪爵強吧。 沒有容他再多琢磨,這個時候傅敏又詢問道:“盛家人……沒對那個韓國師報複一番嗎?” 謝璽奇怪她的問題:“皇上處置他了,挖掉眼睛,刺聾耳朵,挑斷手筋腳筋什麽的,簡直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成這樣了,盛家人也沒什麽可做的了吧……不,應該說這件事就是他們促成的,當時在殿上拚了命的將那騙子的醜事都揭出來,鎮國公已經直接動手了。” 傅敏的臉色有點蒼白,低聲道:“好歹是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們的仇也算報了,真是天意……” 謝樊聽他們說來說去都講不到點子上,已經急了,用力晃著傅敏的腿,說道:“娘,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問那些沒用的!我呢?我怎麽辦!” 傅敏心亂如麻,勉強讓自己定下心來,說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找遐兒幫幫忙了。” 這時候她的語氣似乎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謝璽皺眉道:“怎麽找?這件案子就是他自己辦的。他一看見咱們家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不樂意求他。” 傅敏道:“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弟弟流放?這一去路那麽遠,什麽危險都有可能發生,南邊的瘴毒又厲害,他去了就是個死!” 謝樊滿臉絕望,謝璽也有些不忍了,猶豫道:“他說話有用嗎?” 傅敏想起前幾天受到的屈辱,差點想冷笑出來:“你放心吧,你大哥跟淮王的關係好著呢,隻要他能讓淮王去向皇上求情,樊兒就不用走了——或者就是換流放的地方也行啊。” 謝璽猶豫,這個時候,謝泰飛突然沉著臉站了起來。 他自從迴來開始,一直陰沉著臉,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傅敏知道丈夫素來十分看重手中的實權,也要麵子,這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到如此處罰,肯定是心裏極為難受,她應該及時地安慰才是。 隻是最近夫妻兩人連連爭執,各自都還有些別扭著,再加上此刻謝樊的事才最重要,她一時也沒有顧得上。 見謝泰飛站了起來,傅敏連忙說道:“夫君,我知道你這會心裏不好受,可是事已至此,隻要人都還在,咱們侯府就總能有慢慢東山再起的機會……樊兒的事情,你能不能也找人打點一二……” 謝泰飛隻覺得心裏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一方麵他不是不心疼兒子的,但是另一方麵,對於謝泰飛這種行伍出身的人來說,他並不會把流放看的像女人們想象中那樣可怕——不過是走遠一點,辛苦一點,男子漢大丈夫,不比別人缺胳膊少腿,怎麽就還能死在外麵了? 更何況,謝樊闖下了這麽大的禍,全府都跟著他倒了血黴!難道不該責罰嗎?要是再慣著他,恐怕下迴就要滅族了! 他想想自己的多年心血,還有當時同僚們憐憫的眼神,簡直臉都不知道往哪裏擱了,憋著一口氣,直想破口大罵,然而看見妻子蒼白的臉,終究還是把聲音放的柔和了一些,低聲說道:“聖意難違,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等正式的旨意下來,我會打點押送的人,讓他們在路上多看顧一些,不讓樊兒受罪便是。” 謝樊一聽,連忙膝行到謝泰飛麵前,哀求道:“父親!那些人都是陽奉陰違的,您就幫幫兒子吧,兒子不想被流放,兒子真的受不了啊!讓二哥去和白……去和大哥說,淮王殿下隻要肯求情,皇上一定會答應的!” 謝泰飛想也不想地說道:“不行,不能因為這件事再把你大哥給拖下水了!” 傅敏本來還要好聲好氣地請求他,結果聽了謝泰飛這句話,當即就是一愣,不敢置信地說道:“這是什麽意思?” 謝泰飛耐著性子道:“現在咱們府上遭遇了這樣的事,別的都不用再想了,唯一能保證的就是,隻要遐兒能夠順利承爵,永定侯府的爵位就還保得住,所以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了什麽樣的事,都不能再牽連他。現在,他才是大家唯一的希望,明白嗎?” 傅敏真的不明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說來說去,合著整座侯府轉眼之間都成了他白亦陵的,所有的人都要為了保全他謹言慎行,因為他是侯府保留爵位唯一的希望? 開什麽玩笑呢! 傅敏努力讓自己冷靜,盡量用舒緩的語調對謝泰飛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樊兒也是你的骨血,你不能不心疼他,咱們一定要想辦法。遐兒本來就得皇上愛重,而且淮王很在乎他,真的很在乎他,隻要讓他去跟淮王說一句就行了……” 妻子過去溫婉賢淑,知情識趣,從來都不提過分的要求,可是涉及到孩子就像是魔障了一樣,根本就說不通! 謝泰飛忍無可忍,霍然一掌拍在身邊的桌子上,勃然大怒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他是罪有應得,有什麽可求情的?現在沒有把侯府抄了,把咱們一家子都趕到大街上麵去,已經是皇恩浩蕩了!你還想怎麽樣?” 他忍不住就把心裏藏了許久的念頭說出來了:“遐兒小時候就被送出府去了,咱們從來都沒有管教過,謝樊卻是一直在侯府長大,什麽都沒有虧著他,結果你看看,他連他大哥的一個小拇指都比不上,還連累全家跟著他倒黴!這難道不是自己做的孽嗎?” 謝樊整個人都傻了,半張著嘴看著謝泰飛,顫聲道:“爹,你的意思,是我活該?是為了不連累白亦陵,你就要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流放,覺得我……流放的好?” 謝泰飛沉默了片刻,竟然沒有否認兒子的話,淡淡地說道:“你看看那韓先生,前一刻國師,下一刻地獄,那是為什麽?因為他害了別人的孩子,不做好事遭報應了!可見老天有雙眼,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底下的人呢!” 他這句話隻是無心說出來的,卻讓傅敏感到自己如同受到了點擊電擊一般,她的腦子裏麵嗡嗡亂響,各種聲音嘈雜,唯一剩下的那一句話隻是謝泰飛所說的——“因為他害了別人的孩子,不做好事遭報應了”! 心頭恐懼層層翻湧,她不知道父子幾個後麵還說了什麽,恍恍惚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迴到後麵的佛堂,看見剛才自己插在香爐裏麵的香,傅敏忽然感覺到無比的害怕。 她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喃喃地祈禱道:“佛祖在上,求您原諒信女吧,不要為難我的孩子,他還小,不懂事,以後信女定然會好好教導他。我、我……” 傅敏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是逐漸變成了自言自語:“我不是有心要虧待白亦陵的,那時候成親好幾年了,老夫人催得緊,我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生下來就死了,我沒有辦法,我隻是想找個合適的男嬰養著,我、我怎麽也沒想到,抱來的居然會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我受不了給她養孩子!” “可是現在……”她泫然欲泣,簡直心如刀割,“她的孩子還是長大了,把我兒子比的一文不值,還要繼承侯府的爵位!這多可笑啊……他又不姓謝,憑什麽,憑什麽……” 這一切真的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想自己辛苦算計了這麽多年,就得到眼前這樣的結果,她曾一度以為她贏了,但此時此刻,還是一敗塗地,什麽都沒有剩下! 傅敏的胸口簡直悶的發疼,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起了一陣大風,把沒有掩好的窗戶刮出了一條小縫,佛前的那三炷香嗤嗤滅了兩支,散發出縷縷餘煙。 傅敏嚇了一跳,連忙將那兩支滅了的香從香爐裏麵拔出來,連連告饒:“佛祖恕罪,佛祖恕罪,信女知錯了。求您保佑我哥哥早點迴來,救救我的兒子吧!信女真的知錯了!” 不光是她,整個永定侯府的氣氛都不好,謝泰飛見傅敏一個人默默走了,本來有點後悔,在後麵跟了幾步,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兩個人說不到一塊去,即使他跟上了,亦是爭執,歎了口氣,也轉身出了前廳。 整個廳裏麵隻剩下謝樊和謝璽兩個人,兄弟兩人一個跪在地上,一個站在窗邊,都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謝樊忽然冷笑一聲。 謝璽抱著胳膊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他那一聲笑,冷淡地說道:“瘋了?” 謝樊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褶皺的衣服,冷冰冰地說道:“我現在算是看透他們了。這是什麽爹娘?自私自利,隻顧著自己,在他們眼裏,什麽都比不上臉麵重要,兒子不能爭光,就該死。” 謝璽皺眉道:“你自己闖了這麽大的禍,不被打死就是好事了,還埋怨別人不救你?” 謝樊冷笑道:“你想想白亦陵,他也是爹娘生的,三歲,就給送走了,走了就走了,起初那幾年他沒個職位的時候,家裏可有人提過他?沒有。後來他當了官,有出息了,有事求著他了,爹又開始惦記著。經曆過這一遭,我算是明白了。” 謝璽帶著幾分驚愕看著自己的弟弟,沒想到謝樊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他一時間,竟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確實無可替父母辯駁。 謝樊還沒說完呢:“現在終於輪到我了,等我一走,估計這輩子也迴不來了,更出不了頭,沒兩年他們就得把我忘到腦後去。哼,二哥,下一個就輪到你,自求多福吧!” 他淒厲地笑了兩聲,揚長而去。 謝璽隻覺得心頭煩亂無比,一方麵暗暗唾棄弟弟混賬,另一方麵卻難以抑製地覺得,他所說的話,也不是沒有一定的道理。 謝璽並不認為父母哪裏對不起自己和謝樊,謝樊這件事完全都是他作出來的,可是即使不待見白亦陵,他也不得不承認,父母對待長子的態度確實涼薄,即使是謝泰飛,口口聲聲說的也是,因為白亦陵有用,是侯府的希望,所以才不能拖累他。 所以自己和謝樊……在父母的心裏,又究竟算得上什麽呢? 有的事情不能深想,深想就會心寒,謝璽覺得父母一直都對自己很好,他不應該懷有那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但也確實並非隻由這一件事而來,隨著年齡漸長,他正在逐漸覺得,剛毅的謝泰飛和溫柔的傅敏,不像自己小時候仰望的那樣完美了。 謝璽望著外麵發呆,此時春風中還帶著幾分沒有隨著冬季離開的料峭之意,一陣緊似一陣,外麵的樹木搖擺如同憧憧鬼影,天上一輪明月,慘白的如同死人麵孔。 一切都是那麽陰森、晦暗。 雖然在宮中許久,全身疲憊,但他還是忽然不想留在家裏了,霍然站起身來,大步離開了永定侯府。 謝璽也沒騎馬,一個人在街上轉了幾圈,他心中猶豫,想起謝樊那副樣子,有點想去找白亦陵,問問他有沒有辦法,但是琢磨了許久,覺得這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行為太過無恥,他實在抹不開那個臉麵,依舊還是沒去。 晉國繁華,京都的傍晚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路上人群車馬來來往往,踏春歸來的女子們私語笑鬧,空氣當中暗香浮動。貨郎的叫賣帶來一種煙火紅塵的俗世溫馨。 謝璽在人群當中走了一會,他的性格有些急躁,本來不喜歡這種被推來搡去的感覺,此刻卻難得覺得心裏舒坦了一些,幹脆便撿著最亮最熱鬧的地方走去,結果到了門口,被兩名美麗女子一招唿,才發現那裏正是京都十分有名的一家青樓——月下閣。第53章 青樓 謝璽倒也不是第一迴 來這個地方了, 隻是目前沒有心情對著一群嬌滴滴的小姑娘消磨煩悶,於是轉身換了街對麵的一家酒樓,名字叫做“福來客”, 聽上去倒是挺喜慶, 隻是裏麵空蕩蕩的沒什麽人。 謝璽心裏有事, 沒大在意, 進去之後要了一壇子花雕酒,自斟自飲起來。 對麵的月下閣中, 絲竹管弦之聲陣陣,穿街入巷, 隱隱傳到他的耳邊。 這種高規格的青樓,自然不會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進去就是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叫著哥哥跑過來拉拉扯扯。事實上,月下閣的經營範圍很大, 人們應酬往來, 觀看歌舞,尋歡作樂, 都可以來到此處。 這裏建築清雅, 庭院美麗,既有花木扶疏,又有流觴曲水, 中間一座小樓, 分為三層。第一層賓客們談心聽曲, 品舞觀畫,二層是如同普通酒樓異樣的包廂,到了最上麵的一層,就是小姐們陪客的地方。 月下閣最有名的頭牌姑娘一共有五名,其中的眉初姑娘,號稱琵琶一絕,在京都名流當中很受歡迎,她正在自己的房間裏麵對鏡妝扮,忽然聽見門外有人低喊:“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樓下笙歌纏綿,甚為熱鬧,眉初卻一下子聽見了這句話,轉過頭去。 隻見房門一下子被人大力推開,一個哭哭啼啼的婢女奔了進來,氣喘籲籲,語音急促。 “今兒、今兒齊公子擺宴,剛才要招您去跳舞助興,奴婢隻說了一句您才剛剛從吳將軍席上下來,正在換裝,請齊公子稍等片刻,他便大發雷霆,說您……不識好歹,有意怠慢,連桌子都踹翻了。” 這個齊公子說的是工部尚書的獨生愛子齊延凱,一向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眉初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這是故意來找茬了。 最近找她麻煩的客人特別多,眉初忍不住向麵前的銅鏡中一掃,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又變美了,才這樣的招人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