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陸修靜看著如一棵小樹般挺拔的少年, 少年垂著頭,卻自有一股倔強, 看得出來他並不滿意自己藏了他的身份證,也不滿意自己這麽管他。說不清是喜是怒地站在門口, 陸修靜的目光有些銳利:“偷身份證幹什麽?”


    “這身份證是我的。”


    “偷身份證幹什麽?”加重語氣。


    “……有用。”


    陸修靜眯起眼睛:“有什麽用?”


    陸離緊緊地閉著嘴巴,不說話。


    陸修靜便道:“你的身份證我沒收了,你都要高三了, 成天亂想, 腦子裏裝著什麽東西, 曠課迴家就為了偷身份證?”幾步上前,便要從陸離緊緊捂著的口袋中把身份證掏出來。陸離徒勞著捂著口袋,梗著脖子道:“我有用, 我有用!”


    最開始陸修靜還準備不管不顧地把身份證給扯出來,到後來少年的聲音幾乎染上哀求,他忍不住放了手,由著陸離後退, 幾步逼近, 捉住陸離的手腕,迫他看向自己:“有什麽用?說!”


    陸離咬緊牙關,半晌後,才道:“我想要改名。”


    陸修靜有些意外, 他以為陸離最近的反常, 是因為他前妻陸離的媽媽重新結婚的緣故, 陸修靜偷看了陸離的日記, 陸離習慣在日記中寫心情,而近來的心情,則是他想離家出走。他在日記中寫:這裏已經不是他的家了,他想要像一片葉子一樣,隨著風飄走。


    這裏不是他的家,難道還前妻那裏是他的家?從小陸離就很聽話,雖然以前調皮,但自從他與前妻羅珊娜離婚後,陸離便變得聽話了。陸修靜原本就不喜歡愛鬧的小孩,雖然小時候寵過陸離,但長大之後幾乎都是讓保姆帶他,陸離的變化他很滿意。男孩子總愛玩愛鬧有什麽出息?


    “你想改什麽名字?”陸修靜可稱得上是平靜地問詢。


    陸離猶豫了一下,道:“陸無屋。”


    陸修靜皺眉道:“陸無烏?”他發出的音類似“嗚嗚”。


    陸離看他一眼,垂下眼去,“房屋的屋。”


    陸修靜不由笑了,那笑看起來卻像是氣的:“陸處無屋,舟居無水。陸無屋?”他冷笑道,“我是不給你吃還是不給你穿,你竟然到無處棲身的地步了?”


    陸離又梗起了脖子,別過臉去,不吭聲。


    陸修靜道:“你媽媽嫁給了別人,她嫁的那個人不喜歡小孩,不會要你的。”


    陸離扭迴頭來,眼圈紅著,哽咽著道:“我也不要你要。”


    陸修靜伸出手,陸離縮了縮脖子。


    “到底怎麽了?”不是陸離以為的動手,陸修靜摸了摸他的頭,陸離的嘴巴微張,但是卻又閉上了。遠處門鈴響起,傳到這邊,陸修靜皺了皺眉,管家走到樓下開門,一個青年模樣的人拿著一個盒子道:“是陸先生的家嗎?快遞!”


    管家檢查了那個快遞,代簽了名字,拿著那盒子到了樓上。


    “誰?”


    管家道:“快遞。”


    陸修靜皺了皺眉:“怎麽會送到家裏來?”陸修靜從不讓快遞送到家門,就算是陸離買東西,那也是送到代收處的。少有陌生人知道他在這裏的住處,而知道他住處的,也不會選擇快遞這法子給他送東西。


    “是羅小姐發來的。”管家解釋,“署名是羅小姐。”


    陸修靜聞言,便看了那盒子兩眼。東西不大,就是普通的快遞盒子,上頭貼著快遞單,而側麵則貼了一個英文標簽。


    陸離看見那快遞盒上的標簽,便是瞳孔微縮,上前一步把它給搶下來了。


    陸修靜皺眉:“陸離?”


    陸離攥著那盒子,道:“這是……這是給我的快遞!”他瞄著門口,似乎想衝出去,如果不是陸修靜擋在門口,隻怕他已經衝出去了。


    陸修靜給了管家一個眼神,管家搖頭,陸修靜心平氣和地道:“陸離,別鬧了,把那個盒子給我,你媽媽既然聯係我,萬一有什麽要事呢?”


    陸離頭搖得厲害,緊緊攥著盒子,把盒子放到身後,陸修靜上前幾步,陸離後退,陸修靜一個側身,長臂伸出,去夠他背後的盒子,陸離連忙轉身向另一側偏,陸修靜另一手便也伸出,圈住他的同時,抓住盒子一抬,就把盒子拿到了自己的手裏。


    陸離抓住他的手,跳起來要搶,陸修靜用身體擋住他,手臂卻伸向一邊,左手抓著他:“別鬧。”


    陸離額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麵色蒼白:“不……不要打開……”


    陸修靜皺皺眉,起了疑心:“陸離?”


    陸離眼中浮現絕望,小聲求道:“不要打開。”


    陸修靜向來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而且陸離這情況實在太怪了,“龍叔,你看著他。”


    “是,先生。”


    陸修靜幾步走出陸離的房間,把那盒子開了,取出裏頭一疊的東西。


    陸離在房內崩潰地哭出聲來,陸修靜皺了皺眉,翻過那一頁一頁的東西,看到親子鑒定這四個字的時候,臉色越變越難看。


    這竟然是一疊證據,證明陸離不是他親生兒子的證據!


    第一章


    墜落的感覺是什麽?


    陸離沒有嚐過真實的墜落,但是他覺得,真實的墜落永遠也沒有他嚐過的墜落複雜。


    摻雜著恐慌的、驚嚇的、失重的,偶爾迴憶,還多加了一點兩點的陰鬱。


    他以前經常看變形計劃,一檔富家子弟與窮苦人家孩子互換的節目。富家子弟被送到鄉下去吃苦,光鮮亮麗的人在鄉鎮中格格不入,性格嬌氣一點不怕鏡頭的人直接哭的都有,但這些富家子弟往往是又高又富又帥還不羈,隻要不哭哭啼啼,下了節目總是能紅火一陣的。但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就不一樣,他們在鏡頭前供人咀嚼的是掉入富窩的羞澀、難堪,就算嚐到了短暫的幸福,節目結束,就隻剩下一片薄涼。


    以前的陸離不懂,他隻是羨慕富家子弟的驕矜、窮苦人家的靦腆,前者的驕矜是父母寵出來的,後者的靦腆是父母叮囑出來的。然而自從羅珊娜與陸修靜又給了他一次晴天霹靂後,他連那個節目的名字都不敢再聽。


    他不是陸修靜的兒子。


    在羅珊娜和陸修靜離婚近十年後,他知道了這件事情。更可悲的是,他不但不是陸修靜的兒子,連羅珊娜的兒子也不是。羅珊娜是個厲害的女人,她花了幾年的功夫搭上了陸修靜,抱養了陸離還讓陸修靜相信陸離是他的孩子,幾年後,她把便宜兒子留給了陸修靜,帶著大筆款項出國深造,再幾年,天高皇帝遠地,搭上了德國有名的石油大王,終於想起了這樁往事。


    能力大了,不怕陸修靜了,往日裏追求的苦楚、手段的高明,羅珊娜忽然想要報複和炫耀,她首先聯係了陸離的親生父母,告知了他們陸離的下落,陸離的親生父母當年正是窮得揭不開鍋,偷生了三個孩子個個都是男孩,羅珊娜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缺錢,孩子太多錢太少,猶豫不到半天就把孩子賣給了羅珊娜,十多年過去了,家裏仍舊是窮,男人染著賭博,女人也時不時愛賭一陣,家裏窮一下富一下,好歹那地方不讓人欠太多賭資,到底沒到傾家蕩產,養兩個孩子實在是支撐不住,哪怕兩個孩子都出去幹活了,但是不給家裏送錢,家裏就還是窮。


    沒想到羅珊娜給他們送來了一個金蛋。


    當年“沒法子”給人的孩子進了鳳凰窩,不管怎麽樣,這麽多年下來總是有感情的吧,如果他們再和孩子相認……


    同樣是孩子的父母,難道那孩子的父親還能不接濟接濟?


    於是陸離下學時就被夫婦倆堵了。


    兒時的照片、醫生的證明,甚至還有……dna比對書。


    年輕的陸離本來以為他們是詐騙集□□來的,但是那個看起來窮困潦倒胡渣亂發的男人撥了一個號碼,給陸離聽了聲音後,陸離心都涼了。


    五年沒見了,他仍舊記得記憶中母親的聲音,哪怕那個母親隻在最開始一年來看他一次,但是,那個聲音,他還是刻進了靈魂都忘不了。


    那是他母親的聲音!


    溫柔,嫵媚,甚至還透著青春的慵懶!


    如果是他,知道自己親生兒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會怎麽做?


    陸離渾渾噩噩地迴家,過了一段非常憔悴的生活。


    那對夫婦老是在學校門口等他,苦口婆心地跟他套近乎,希望他能帶他們迴家和陸修靜打好關係。陸離不聽,每次都直接越過他們騎著自己的自行車迴家。


    陸宅離學校騎自行車隻要半個小時,但是那對夫婦從來不敢直接去按陸宅的門鈴。


    陸離真正有些崩潰是起了改名的衝動的那天,那天,正好是學校考試考到“陸無屋,水無舟”的時候,陸處無屋,舟居無水。陸離從前看過這個典故,具體是什麽時間,他已經忘了,但是這次考到,卻幾乎將他的心給燒著了。


    陸無屋,陸無屋,陸修靜將他放養了這麽多年,如今他的母……他以前的養母羅珊娜來這麽一招,往後,他是不是就要“陸處無屋”了?


    周末,變得沉默寡言的陸離背著書包往校門口走去,那對夫婦一如既往地迎上來,帶著如同往日的故作親近,還帶著焦急、帶著煩躁。


    “一個星期才能見你一次。”男人說。


    “住小店的錢快沒了。”女人說。


    最後男人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來,大意是他怎麽如此心狠,不管過去怎麽樣也不能把親生父母這麽晾著雲雲。


    陸離的腦袋就更痛了,將校門口的自行車解鎖,跨上車座,男人立刻“啪”地一聲拉住他的車把,女人擋在他的前側麵小聲哀求。


    陸離根本不敢把他們兩個人帶迴家,別說他們倆想借著他搭上陸修靜了,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陸修靜是否會直接怒氣衝冠,把他掃地出門。


    陸修靜從來不是一個寵孩子的人,初中開始,他就是自己上下學了,陸修靜不會來接他,他忙,管家也不會來接他,管家也忙。他那麽大個人了,自己買了一輛自行車,每周上下學騎著,既鍛煉身體又自由自在……雖然偶爾會有些失落,失落於同年齡階段的家長大都會開車來接,但是,那也沒有他現在這樣煎熬與忍耐!縱然每周迴家都見不著陸修靜的麵,他們也血濃於水!現在呢,現在什麽都不算!


    “你們為什麽不去找羅珊娜要錢?”陸離緊捏著車把,強忍著爆發質問,“她才是你們應該要找的人吧。”


    男人女人都是一愣,想當然的,他們根本就沒動過這個念頭,羅珊娜早就給過他們錢了,而且羅珊娜天高皇帝遠,早就和陸離的養父離婚,現在要找,當然是找陸離的養父了。


    趁他們愣神,陸離腳下一蹬,直接把明黃色的自行車蹬得飛起,眨眼間滑出一大段距離,都要過了馬路了。


    “小兔崽子還敢跑!”男人忽然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叫,與女人一起追了上來,用幾乎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上來。


    陸離一個哆嗦,車把差點打飄,確認方才聽見的不是幻覺,暗暗明白這兩人當真是全為錢來,心頭一酸,腳下蹬得更快,男人罵罵咧咧地想要衝過馬路,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陸離驚恐迴頭,隻見女人一把拉住男人把他拽迴安全線,原本緊急刹車的車停了一停,然後慢慢地恢複行駛,越過男人往前麵開去了,陸離迴過頭去,再也不迴頭地往前蹬。


    男人大聲地叫著什麽,罵罵咧咧。車輛噪雜,他什麽也沒聽見,一股腦地飛迴家裏,衝迴臥室關門落鎖,唯一的想法就是:明天不去上學了,我要改名!


    陸離看著蕭騰打扮得像要去搶銀行一樣,左手提著烤串右手提著啤酒,兩隻手合攏,上頭還疊著八寶飯和烤冷麵——看著他止不住地笑,幾乎笑得彎了腰。


    蕭騰戴著墨鏡口罩還有兜帽,掀起口罩就道:“笑什麽笑,還不快吃?”周遭一些人的視線都往他們這邊射來了,偏陸離捂著嘴巴,還是忍不住地笑。


    蕭騰哼哼了一聲,低著頭,把口罩全摘了,不讓人看清自己的麵容開吃!先前他讓陸離在這兒占座,自己卻是去買了許多兩個人都愛吃的東西。如果陸離去買,一定被擠得沒影了。


    “吃吃吃,馬上吃!”陸離先將炸螃蟹拿了起來,把裹著薄麵粉炸得外酥裏嫩的蟹肉咬了,外頭的調料粉麻麻辣辣,立刻刺激了味蕾。陸離很快將竹簽上三隻螃蟹都解決掉了,然後,又去拿烤串。


    盤子以可見的速度空了,蕭騰和陸離吃得熱火朝天,半天一句話也沒說,他們兩個過去一個月都很忙,許久都沒這麽暢快了!


    蕭騰把先前超市裏買的罐裝啤酒拿出來,給了陸離一罐,又給自己擺了一罐。


    陸離“刺啦”一聲開啟鐵罐,蕭騰站起身來,道:“我再去買些東西。”


    陸離揮了揮手,專注地解決自己的八寶飯和香噴噴的烤串。


    蕭騰走到最近的店門,一連點了四五樣東西。就在店主人給他打包好、他提著一大堆螃蟹烤肉鹵鴨頭時,忽然,人群一陣推搡,蕭騰往後退了兩步,兜帽掉了。


    那一瞬間他隻戴著墨鏡,而下頭的口罩已摘,上頭的兜帽又掉——登時有女粉絲“啊”了一聲,指著他道:“是蕭騰嗎?是蕭騰!”


    幾個女生原地蹦了兩下,立刻掏出手機往他這邊聚攏過來。


    “糟了,被發現了!”


    如果是別的地方,蕭騰可能還會停下來和粉絲說幾句話,可是在小吃一條街——這可是京都美食圈人最多最擁擠的地方,如果他在這裏引起了什麽騷亂,琳達姐一定會把他罵死!


    蕭騰快速地把塑料盒裏的東西裝迴袋子,拉起陸離就跑。


    原本蕭騰的知名度高,先前的女生看到熟悉卻不確定,如今蕭騰一跑,等於就是坐實了身份。登時,唿朋喚友,聲潮如浪。


    蕭騰拉著陸離死命地追,一路上烤串還戳破了袋子的一邊!


    “蕭騰!!”


    “啊啊!”


    “真的是蕭騰!”


    一時之間女生們都使出了短跑比賽的勁兒,一路衝刺追逐。


    一連跑了三四條古巷,蕭騰帶著陸離左拐右拐抄近路,兩個人踩著凸起的牆麵越過牆頭,驚慌未定地聽到牆那邊的人群聲。


    “咦,咦?我看到是往這邊跑的啊?”


    “可能看錯了,也許是前麵一點的左方呢?”


    登時腳步聲頻繁,那一群人就隔著一堵牆,熙熙攘攘地往另一邊追去了。


    蕭騰和陸離狼狽地坐在了牆這邊的地上,對視一眼——頭發淩亂,墨鏡歪斜。兩個人哈哈大笑,幾乎倒在了一起。


    “上迴咱們這麽跑是什麽時候?”


    “遲到翻牆,被保安叔叔追?”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地停不下來。從前的日子也許許多艱辛,但是,他們還是會懷念當初的純真。那個年紀,當真是過去了就不再有了。


    剩下的日子,他們逛遍了京都的美食街!蕭騰給陸離買了許多許多好吃的,零食塞了一大袋子。陸離抱了一大袋烤鴨,看著那些大包小包思索著要不要快遞。最後,他先把這些快遞迴了家附近的代收處,然後無物一身輕地又和蕭騰到處鬧騰。好在有了上次的問題,後來他們都有了前車之鑒!如果在街邊攤吃東西,一定記得護好臉!


    美好的日子十分短暫,在京都和蕭騰逍遙了好幾天,陸離坐了火車迴到凱薩。迴來之後,陸離莫名其妙地發現別人看他的眼神不對勁。


    吳亞茹在公司裏第一個見到他,對著他欲言又止,陸離有些奇怪於她眼神的複雜,但見到別人——除了一起訓練的別人,他卻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心頭澆上一盆涼水,涼透了!


    許多人看見他,隻是避開,但也有一些人,看見他,卻和別人竊竊私語。他們眼神中的古怪和鄙夷輕易就能看出來,陸離知道,一定是他去京都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你什麽時候得罪趙成來的?”迴到宿舍,徐懷峰早就半躺在床上了,他把手上的書合了,從床上下了地,“公司裏到處在傳這批新人有人走後門,趙成來原本應該壓製這種流言的,但他竟然放任了。”


    趙成來是負責這批新人的主管,除了入選把關,將來新人的經紀人啊通告啊,都需要他通過才行。原先陸修靜還不是凱薩的當家人時,他就已經在凱薩了。陸修靜上位,肅清內部,像趙成來這樣的人,原本是要被清除出去的。


    不過,趙成來有一個好妻子,那妻子能力很強,陸修靜舍不得炒了她,雖然趙成來喜歡收好處,但收的大多是想“插班”人的好處,其他事情,他精明得很,不會輕易得罪一個將來可能紅火的大人物。因為這樣,趙成來在凱薩一直混了下去。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陸修靜雖然不喜歡這樣的人,但不可否認,公司裏有這樣的人,也算提早鍛煉藝人的能力了。畢竟外頭的人隻會比趙成來過分,若連一點委屈都吃不了,將來也紅火不長久。


    “我先前沒和他有過交流,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得罪他。”陸離說著,腦海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張林奕和趙成來相談甚歡的模樣。他當然不認為是張林奕唆使趙成來的,張林奕圖什麽呀?他是影帝,是大咖,而他還是個十八線以外、不知能不能混成功娛樂圈的小新人。


    “也許他隻是比較八卦,這流言——”皺了皺眉,陸離遲疑道,“不會是周子易到處說的吧?”


    周子易不是個藏得住話的人,而且,他和陸離一點交情也沒有,不踩他都是好的。走後門的事情本來沒有人知道,周子易不知從何處得知,還大嘴巴地到處說,公司裏的流言,大約他就是源頭。


    徐懷峰搖頭,道:“周子易是喜歡說別人。”頓了頓,又道,“可是,他的手還伸不了這麽長,能讓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


    陸離心頭一顫,不知怎麽地,想到了陸修靜。


    陸修靜否決了他的藝名,自然是知道他來了凱薩。如今一個月訓練期過,他們和凱薩其他人的交流多了起來,陸修靜這時候給他點顏色,也許就是在敲打他。


    看,沒有陸家背景,他什麽都不是!之前在陸宅他就敲打過他,警告他不要闖進娛樂圈,如今他這麽針對他,說不定就是想把他逼走。眼不見為淨!


    早先陸離進娛樂圈極大原因是想爭一口氣!小的時候他參加表演,總會得到很多很多的禮物,不過,陸修靜並不容許自己的兒子走歪道,隻讓他安安分分地學習。現在他不,他就不!他本來就喜歡表演,何況,他能想到的路隻有這條可以出人頭地到讓陸修靜欣賞他。陸修靜就很欣賞國際影帝、和他一起讓凱薩發家的沈亦雙!如果他能成為沈亦雙那樣的人,是否他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忽視他?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誰了?”徐懷峰看他表情,立時猜測出了幾分。


    陸離麵色一僵,道:“大……大概猜到了。”


    徐懷峰若有所思地道:“凱薩高層並不會什麽事情都管,不過這種惡意針對新人的事件非常惡劣,幾乎可以毀滅你的前途。老師們都對你挺有好感的,你不如去找錢慧,讓她向上麵反映一下。”


    “沒有用的。”陸離苦笑,陸修靜就是上麵最大的頭頭,就是反映了,也隻能惹來一頓嘲笑而已。“不過是流言而已,反正以後出道了粉黑都有。”陸離為自己加油打氣,聳了聳肩,道,“說不準還是提早曆練了呢。”雖然流言是被惡意傳播出來的,但從某個方麵來講,也是事實,至少他不是用肉體也不是用金錢進的凱薩。


    徐懷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幾乎帶著洞悉。


    這麽久以來,陸離發現徐懷峰的觀察能力很強,他甚至能憑借門口鞋子的擺放角度看出他幾點迴的宿舍!如果不避開與他的對視,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抖摟出來了。


    徐懷峰猜測陸離得罪的人是凱薩高層,不過,究竟是哪一個一時間還沒有頭緒。看他的樣子那個人職位不小,不然陸離不會如此垂頭喪氣。


    單雅恬靜靜地站著,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可以開始了。”錢慧提醒道。


    單雅恬愣了一愣,不光是她,其他人也不由愣住。一般抽表演項目,老師都會說一個具體的場景,現在錢慧描述的部分如此簡短,就說明他們的“考試”題目是半開放式的。


    半開放式的要比開放式難多了,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麽樣的答案才能讓老師滿意。不確定具體的演繹內容,人的心情就會更加緊張,臨時想到的點子無法多加思索就拿出來很容易出問題。


    單雅恬卻很快調整好了心情。


    她首先往旁邊走了兩步,雙手合攏放在腰間,低眉頷首,蓮步款款……這是極其有功底的步伐,如果她穿著古裝,定是雲鬢搖曳羅衫裙動。


    陸離有些出神地看著她的腳步,每一步都很精準,每一步也都很小。單雅恬麵朝他們,對著他們欠身行禮。抬起頭時,卻露出了一個苦笑。她的下半張臉像是笑著的,上半張臉的眉眼卻既勉強又有水光。


    這是脆弱也是堅強,這是妥協也是反抗——短短幾步路而已,她卻已演出如此複雜的情感。


    單雅恬適合演戲,陸離心想,不光是演戲時的氣質還是神情,就憑這走路時的細致認真,她都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從前單雙組合的精力幾乎都在歌壇,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實力闖入影視圈的。


    錢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文件上劃了幾筆,寫了分數,“下一個!”示意單雅恬到一邊的深綠色墊子上休息。


    徐懷峰走了上去。


    他的題目是唱歌。


    幾乎不見緊張的,徐懷峰直接清唱了一首歌曲,對著空氣也對著所有的藝人。他的聲音很有特色,他的調子也很新鮮,不過一首普通的流行歌曲,卻被他唱得和原曲不同。他的嗓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新沙啞,唱尾音時,又比別人唱時拖得更長。閉著眼睛虛握空氣,他似乎整個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歌聲裏。


    錢慧推了推眼鏡,寫了分數,又道:“下一個!”


    張小唐上前,題目和單雅恬一樣是演戲。


    陸離看著張小唐隨題目演了段古代豪俠,仰天而笑的豪放由他展現說不出的別扭,但是看他神情動作,卻又恍然是一個豪俠。張小唐的演技不算太弱,雖然不知道什麽地方違和,到底還是演出了幾分意氣!


    陸離心中一動,摸索到了這些題目的規律。


    單雅恬從前的主職是唱歌,所以考她唱歌幾乎是沒有必要的,上麵給她定的題目,定然就是演戲。


    徐懷峰是京都影視的學生,學了一年才來的,所以,他擅長的肯定是演戲,考他唱歌也是必然。


    至於張小唐……


    華夏夢想秀是一檔多才多藝的選秀節目,裏頭的選手隻要有一技之長,不管是唱歌跳舞還是樂器,都能在裏麵出人頭地。當然,張小唐就是樂器和歌舞裏闖出來的。上頭給他演戲的題目,便是想看看他演戲的天分如何了。


    陸離可以算是插班生,他的演戲是從外頭的“草台班子”裏學的,而唱歌……他幾乎沒有學過任何特別的音調,唯一可說他學過唱歌的,可能就是小初高中,他都參加過合唱比賽。合唱比賽前,老師有教他們練聲。


    他知道合唱比賽的唱法和流行歌曲的必然不同,不過如果老師執意要考,他就必得唱首空靈些帶點美聲的歌,不然,體現不了音質技巧,錢慧給他的起點分數一定不高。


    “陸離!”


    錢慧叫到了陸離的名字。


    陸離當即站了出來,走到了大家的麵前。


    錢慧頓了一頓,才道:“你的題目,是演一段戲,唱一首歌。”


    陸離忍不住怔住了。


    到現在為止,別人的題目都是一道,隻有他,隻有他的題目,竟然是兩道。


    當即就有竊竊私語發出來,陸離能很明顯地聽到,先前那個叫周子易的人咕噥了一句,“走後門進來的果然要多考點嗎?”


    陸離的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蕭騰幫他進了凱薩,的確是幫他走後門,不過他並不是靠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進來的,隻是兄弟求情……這事說起來不太好意思,但他一定,除了進這家公司,其他都靠自己努力!


    錢慧說了一聲:“安靜!”


    大家就又安靜了下來。


    陸離的臉有些紅,但他抿著唇,一雙眼睛仿佛帶著星光一樣盯著錢慧。


    他的樣子實在長得不錯,少年往青年過渡,皮膚白得透光。這樣的年齡正是膠原蛋白最多的時候,染上紅暈,便更加秀色可餐。錢慧忍不住心生好感,柔聲道:“上頭給你定了兩個題目,沒有特別要求,不過你若能一邊唱一邊演,那最好不過……”頓了一頓,又道,“也許,你適合許眠風的路子。”


    許眠風,娛樂圈內的小生傳奇。他能火十年,被稱為王子般的人物自然是有原因的。他高調卻很謙虛,紳士又鮮有緋聞,一年至少一部電視劇挑起熱度,一年至少一張情歌專輯唱得少女們心醉。旁人都道許眠風在娛樂圈內火得不正常,但若其他人有他一半情商一半會撩,也許火了十年的人會多出不少。


    陸離沒有答話,靜立片刻,抬起了手,虛虛地握住了空氣。


    大家知道他這是準備開演呢,一時也很好奇他要演什麽。


    “今天,在這裏,我想把一首歌,送給一個人……”


    長長的眼睫毛垂下,陸離的碎發遮掩住了他的額頭,長及眉骨的頭發輕輕撩開之時,這個少年將視線平齊。


    雙目繾綣,雙目深情……


    就像暈染開的月華,漸漸露出的水墨畫!


    這時的少年,完全換了一個人。


    周子易抱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陸離的眼睛。


    陸離卻對著他的方向,慢慢彎起嘴角——


    周子易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就好像有電流,嗖嗖地傳遍了他的全身!


    “我親愛的你啊,我知你夜深。你夜深寂寞難眠,孤影伴月燈。”


    “啊我親愛的你呀,我知你情真。你情真化作天上星,颯颯碾冰塵。”


    “踏雪歸來何處去,梨花滿樹無人語。我欲尋你尋春深,無處去。”


    ……


    “我親愛的你啊,我知你夜深。你夜深寂寞難眠,孤影伴月燈。”


    “啊我親愛的你呀,此心永世恆,朝朝暮暮對天祝,望天知我誠……”


    一曲唱罷,周子易麵頰通紅,仿佛才反應過來一般瞪大了眼睛斥道:“你,你!你怎麽對我唱這——”


    陸離卻對著他鞠了一躬,又對著錢慧鞠了一躬。


    周子易看他結束了表演,一肚子惱羞成怒的話都來不及吐露,眼下若再發作,旁人定覺得他無理取鬧!眉毛一揚,眼睛瞪圓,周子易許久沒有如此壓抑過自己的性子了,差點一口氣沒憋上來。


    錢慧忍不住道:“你演的既是許眠風,為什麽又要唱蕭騰的歌?”


    當他雙目繾綣,靜立無聲之時,錢慧幾乎錯覺年輕時的許眠風站在自己眼前,但是他一開口唱歌——這是蕭騰某部電視劇的主打歌,纏綿之處纏綿,歡脫之處歡脫,哪怕是最纏綿之處,都與許眠風的風格不符!


    陸離道:“小……蕭騰的歌我比較熟悉。”


    這個暑假,蕭騰幾乎哼哼了一個多月了,陸離想到唱歌,這首《給我親愛的你》立刻跳入他的腦袋,想忘也忘不掉。不愧是華夏蟬聯十一個月的影視金曲,洗腦功力如此之強悍!


    錢慧點點頭,讚賞道:“你演許眠風時,確有幾分他年輕時候的風采,但你唱蕭騰這首《給我親愛的你》,也有幾分意思。”


    周子易抱了胸,紅暈褪去,冷冷地掃了陸離一眼,別的人也是,看向陸離的目光都有幾分深意。


    “謝謝老師。”陸離不好意思地一笑,主動站到了一邊。


    陸離並不是科班出身,在別人眼裏就是個走後門的,以他的水平,在他們這些人裏頭隻能說中間。錢慧說他的表演有幾分意思,卻不到不錯的地步。她定是知道陸離半路出家,所以才這麽誇讚,但是錢慧便是再怎麽對新人溫柔,若新人表現不好,也不會誇得厲害——這就是說,錢慧覺得陸離很有資質。


    一個要靠走後門進來的人,能有什麽資質?


    “下一個!”


    周子易聽到了這話,信心滿滿地站了上去。


    他的題目當然是演戲,別的早已經經過《星之道》節目的淬煉。


    根據題目演了一段兵痞,周子易對著底下的藝人們眨眼飛吻,女生們紅了臉,男生們登時起哄了一幾聲。


    周子易得意地看了陸離一眼,陸離卻是看也沒看他一眼,反常地往單雅恬那邊走去。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哪怕離婚了,你給我戴綠帽子,我也照樣要把那頂綠帽子給弄死。


    一個開娛樂公司的老板去搞做石油生意的,雖然他們這些圍觀者都是外行,但也知道那不容易。


    “哈哈!”蕭騰忍不住大笑,“雖然圈裏一直都說咱們這個老板心狠手辣,但是這次出手,莫名的給力啊。”用手肘捅了捅陸離,“小離,你說是不是?”


    陸離原本鬱悶的心情就更加鬱悶了。


    陸修靜並不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甚至說,他公司裏的人,哪怕是樓裏打掃清潔的阿姨,和陸離,那也是見麵都不會認識的。陸修靜向來不允許任何無關人等——包括陸離的朋友、陸修靜自己認識的沒有特殊交情的人員來家裏玩鬧。


    蕭騰是一個意外。


    陸離與蕭騰是小學同學,初中的時候,還更巧成為了同寢的舍友,那個時候蕭騰運動神經發達,陸離偏好文靜,兩個人互補互助,很是結下了友誼。後來蕭騰家裏出事,無奈輟學,陸離想要幫他,鼓起勇氣給陸修靜打了個電話,但是被陸修靜以有害工作為由嚴詞拒絕,害得陸離隻能眼睜睜看著蕭騰遠走,偶爾偷偷接濟,兩個人窩在小平房裏吃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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