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預選賽在周五的下午,但在那之前,秦雯和她的備賽夥伴們在專門的教室裏互相考校,挑選自己看書、複習時遇到的奇怪詞語分享給其他人,做最後的查漏補缺。堅持到現在的選手,不論是知識儲備還是心性都是百裏挑一的,大家沒有什麽冷嘲熱諷或藏著掖著的事兒,這樣的氛圍讓直性子的秦雯也感覺到相當的舒服。


    而和他們隔著一道牆,學校裏負責比賽工作的老師們還需要頭疼怎麽在這十個候選人裏挑出五個正式比賽的選手。


    “這樣,我們先挑出肯定行的,”比賽組的領隊老師拍板道,“自己別提名自己班的孩子,然後大家討論,把種子選手先定下來。”


    “這樣不行,”另一個老資格的老師反對道,“我看我們先把心態不夠平穩的孩子放出來,這種比賽心態可比知識積累重要多了。”


    陳老師低垂個眼,不參言,在她心裏,秦雯心緒夠穩定,一向測試的成績都很好,剔了誰也不能剔了她去。


    “我提名秦雯,”一個中年的男老師說,“這個孩子一定要著,不說她一向成績穩定在前三,就說上次在學校麵前的比賽,她跛著個腿都能不慌不忙不露怯,這孩子心理素質就過關。”


    “我也讚同,就算不看她成績吧,就她一個七年級,讓她跟隊走一遍,明年組隊的時候,學生就有一個有經驗的主心骨了,這可是哪個學校都比不了的。”另一個老師也點頭讚同。


    “那就這樣,秦雯留下來,還有嗎?”領隊在筆記本上寫下秦雯的名字,然後又問道。


    “丁一恐怕不行,”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師斟酌了一下開口道,“這孩子水平忽上忽下的,有時候還會搞點小動作,到大賽的時候可能會出問題。”


    “蔣老師,你確定嗎?”領隊老師認真地確認道。


    “丁一那小子我和他父母也是熟人,他又在我手裏學了兩年,他那點脾性我還是知道的。”那個老教師點點頭確認道。


    “那丁一暫時劃出名單。”領隊老師點點頭。


    “我看於思汶應該行,”又一個老師提名道,“上迴咱們校內試比賽的時候,她一個人抗了對麵三輪,不急不慌的,是個好材料。”


    “同意!”幾個老師點頭讚同。


    幾個老師將手裏的十個孩子一個個拿出來討論,這個可能後期要多注意談心,幫他減壓;那個過了預選賽估計會慫,得多用用激將法,好不容易將五個正式比賽的選手和兩個本次比賽的候補選手選定,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些疲憊的神情。


    “那就這樣吧,”領隊老師說,“我去和孩子們宣布這個消息,這次落選的孩子們麻煩相應的班主任老師和語文老師做好孩子的心理疏導工作,然後和家長好好說一下,孩子們努力到現在都不容易,別弄出積怨來,就有違我們的本意了。”


    “好的。”幾個相關的老師應了聲,各自找各自負責的學生了。


    “各位同學,”領隊的老師在秦雯她們討論告一段落後輕柔地打斷了他們下一輪的學習,“這一次區預選賽的人選已經定好了。”


    所有孩子的聲音都停了,從得到通知開始準備,她們已經花了快半年的功夫,每天爭分奪秒的學習,但有的人即將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努力,而有的人卻連最初的舞台都無法登上,他們的命運即將被宣布,所有人都緊張極了。


    秦雯和坐在她旁邊的思汶姐兩手交握,兩人的手心都有些出汗。秦雯有點擔心自己的年齡,隻有她一個人是七年級,換句話說,隻要老師說一句:秦雯你明年還有機會,今年就讓一讓誰誰誰。就衝這幾個月一起備賽的情意,秦雯那個拒絕的話都吐不出來,更何況她的腳還沒有徹底好起來,走快了還是有一點點瘸,形象也是個大問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擔心,在這場你爭我趕的備賽中,除了極個別人之外,沒有誰有長久的優勢,所有人都在努力努力再努力,誰也不能說自己是最棒的。


    秦雯的心跳得有點快,她能感受到她的手被於思汶握得很緊,也能聽到身後男生極力摒住的唿吸,所有人都看著領隊的老師,期待著又害怕著。


    “於思汶、秦雯、楚堯、林玲、繆維作為正式選手出賽;狄祺、任筱作為候補選手準備比賽。”老師沒有製造任何懸念,就對照著她的筆記本對他們宣布道。


    秦雯隻覺得自己的心重重地放下了,就像一架殘破的飛機穩穩地停在了停機坪上,那樣的緊張感,就是上一世自己被送到各家被挑揀時都沒有過。她現在都能感覺到自己心快跳出嗓子眼的那“呯!呯!”的聲音。


    於思汶緊緊地摟了她一下,秦雯才迴過神來,打量周圍一起備賽的同學們。一共三個人沒有被選上,丁一、李玨和曲豐,李玨和曲豐似乎早有預料,很快揚起了笑臉,和她們擁抱了一下,道一聲“加油!”


    丁一的表情一片空白,似乎這個結果有點出乎自己的意料,過了許久,等秦雯他們都擔心地看向了他,他才看了看宣布消息的老師,嘴動了一動,然後有些踉蹌地衝到他的老師,剛剛出言說他不合適那那位老教師麵前:“老……老師,”丁一抽噎著,“是不是因為我會偷懶?你警告過我的,”他伏在那位老師的肩頭,聲音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再不敢了,能、能不能,再、再給我一次、次機、機會?”


    他的老師摟著他出了教室,似乎在安慰他什麽。領隊的老師看著教室裏有些失落的學生們,輕緩地說:“比賽總是要有第一,也總會有人要被淘汰,丁一他們隻是最先被淘汰了而已,但他們依然還是我們團隊的一分子,後麵的訓練賽他們依然會幫助你們。老師希望你們的淘汰來得越晚越好,我期待你們站在最終的領獎台上。比賽很殘酷,從現在開始,請你們連著他們的那一份一起努力吧。”


    看著另外兩個被淘汰了的同學的眼神,秦雯第一次意識到,身上背著別人的期望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那樣沉重的目光,讓她有些想躲,卻又挺起胸膛,決定背負起學校、老師和隊友們的希冀和期望。


    比賽的時間來得太快,秦雯感覺剛剛試穿了秦謙給他們挑選的“戰袍”,周五就來了。比賽的地點在區教育局的大禮堂,離學校還有一點距離,周五的中午剛吃完飯,她和另外六名選手就穿著新製成的衣服、抱著字典乘學校專門找來的車趕赴賽場了。


    區教育局的大禮堂其實不大,三百多座的位置正好夠分給來參賽各個學校的帶隊老師和觀賽的學生,前排走道上擺著市電視台的攝像機和幾個直播讚助平台的錄像設備。為了保證比賽的公平公正,也為了擴大漢字在年青人中的影響力,這些預選賽都開通了網絡直播功能,並且會將素材剪輯後在電視台進行播放。


    預選賽分集體賽和個人賽,集體賽要比兩輪,第一輪是二十個參賽學校集體答題,答對的學生留在台上,答錯的學生離開,直到十五所學生的學生全部離開,剩下的五所學校再按正式比賽的規則進行輪流答題,選出優勝的隊伍。


    比賽即將開始,每支隊伍的五名正式選手坐成一列,一共坐了二十列。於思汶因為是心理素質最好的而坐在了第一排,秦雯坐在第二排。於思汶比秦雯高了不少,有她在前麵擋著,秦雯不必直麵評委和□□短炮的鏡頭,這讓她鎮定了一些。她輕輕攏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拂了拂耳朵的碎頭發,將答題板擦了擦,慢慢平複自己的心情。


    “下麵宣文區漢字聽寫比賽集體賽第一輪比賽正式開始,”首都電台的主持人帶著甜美的笑容宣布了比賽的規則,“第一題,鰥寡孤獨,鰥寡孤獨,泛指沒有或喪失勞動力而又無依無靠的人。”


    主持人又將第一題的釋義重複了一遍,秦雯的心微微放下,這個詞雖然筆畫複雜,但並不算什麽難詞,她一筆一畫工工整整地寫下這四個字,又認真確認一遍這字沒有寫錯,才點了“提交”按鈕。


    “請評委看大屏幕,”秦雯聽到主持人這麽宣布道,“請評委說出需要離開賽的選手編號。”


    “001,011,036,061。”第一關,就淘汰了四個人,秦雯她們學校的編號是三十一到三十五,沒有聽到自己學校有人淘汰,這讓秦雯心定了下來。第一輪淘汰的都是坐在第一排的,顯然是心理素質導致的,這讓秦雯再一次悄悄感歎老師們排兵布陣的英名神武。


    “選手請聽第二題。”主持人的聲音響起,秦雯收斂起自己紛飛的思緒,全情投入到比賽當中。


    全區的中小學校都接了教委的通知,在今天下午統一收看直播節目,還有一些關心自家孩子、自家親戚的孩子、同事的孩子比賽的人也都抽空打開網絡直播,觀看這次比賽。


    最開始的屏幕上隻是一些加油的聲音,當選手坐定之後,屏幕上連彈幕都沒有了,選手們在比賽,在校的學生在老師的要求下拿著筆跟著寫,而大人們也在心裏默默迴憶這些寫的寫法。


    “為什麽一上來就這麽難?”一條彈幕從屏幕上飄過去,“第一輪被淘汰的都是第一排,明顯是孩子被嚇到了。”


    “是啊,連一次機會也不給,準備了那麽長時間呢。”


    “給他們機會,後麵出錯的給不給機會?比賽不公平還有什麽意義?”


    心疼孩子的家長和心疼另一撥孩子的家長在彈幕裏吵了起來。晉薇直接關了彈幕,在自己的微言裏發了一條“家裏小公主在參加重要比賽,無心碼字,請假一天。”的假條,不管微言裏是如何哀嚎,她隻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看著她寫下一個又一個漂亮而複雜的字,看著她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看著她的眼睛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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