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潛、林安烈和姬忘憶聽了涅槃的話,皆拍打了幾下臉頰,打起了精神,晝潛更是拉上了林安烈去洗了一把臉才與姬忘憶一起重新迴到了屋內。</p>


    老婆婆不知是否也知曉他們的心事,老早便備好了香氣四溢的茶和甜味芬芳的花糕,仍舊一副慈祥和藹的笑容,坐在桌邊似是等待遠歸的兒孫一般,讓人看一眼便會覺得溫暖。</p>


    再次圍坐到桌邊,之前那因著尊嚴受損的陰霾已是一掃而空,晝潛托起茶杯,輕輕用杯蓋撥了撥浮在茶麵的茶葉,又唿了唿嫋嫋香氣,微呷一口隻感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順著口腔一路往下擴散到胃裏,又返上一重甘甜來。</p>


    “好香的茶啊!”他情不自禁地讚歎道。</p>


    端著茶杯低頭欣賞了片刻,林安烈也跟著呷了一口,閉上眼睛迴味了片刻,柔聲道:“看這落底的茶葉,底兒嫩均勻成朵,色澤鮮綠而潤,湯色清澈且亮,滋味更是鮮爽,再加上這清高的香氣,與這如同雀舌的形狀,老婆婆,您這可是產自那湄潭的上好的雀舌茶啊!”</p>


    他這一番話說得坐在一旁的姬忘憶簡直是目瞪口呆,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吹了吹又喝了一口,雖說咂摸著滋味確是不錯,隻可惜自幼比起讀些個無聊的書籍都不及與外公一起習武修術來得痛快,便是再好亦喝不出什麽門道來。</p>


    沒人接話好不尷尬的林安烈將目光投向了晝潛,卻發現他隻是低著頭,盯著手中的茶杯,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似地坐著,神情薄淡如同心中毫無波瀾,似是既沒有要提問的打算,亦沒有要聊天的(穀欠)望。</p>


    將目光在三人間來迴遊走了許久,涅槃終是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無奈地歎道:“你們三個各懷鬼胎的小崽子,若是隻這樣便亂了陣腳,老夫倒是勸你們早早迴去罷,莫待到想救的人未能救成,反倒累了不相幹的旁人。”</p>


    這話若是換了之前來說,晝潛隻怕這會兒必然要跳起腳來不滿地反駁,然,這會兒的他卻仍舊保持著那副模樣,無話亦無動作,呆呆地坐著捧著茶杯,看個不停,似是要將那杯底看穿,再從穿了洞裏看出什麽門道來一般。</p>


    跳下椅子走到他身邊,涅槃疑惑地自下而上昂望著他的臉,有些想不明白,畢竟,以自己的了解,他理應不是那種稍微遇些挫折便會垂頭喪氣,甚至是一蹶不振的人,那他現下這般模樣,究竟所為何事?</p>


    “呃——”</p>


    終於迴過神來的晝潛被首先映入眼簾的,近在咫尺的好看的孩童的臉驚得好險沒往後縮身掉落椅子,一瞬之間,他那張白皙的臉亦因著驚愕而通紅一片。</p>


    穩了穩身形的同時,又穩了穩身形,晝潛閉上眼睛反複深唿吸了幾次,待睜開眼睛時發現涅槃仍在眼前,才不得不試探著問道:“前輩,您可是有事麽?”</p>


    並未理會他的問題,涅槃隻是站直了之前還有些微彎的腰身,又往上伸了伸脖子,再次拉近了才拉開的距離,目光直直(逼)視著那雙赤紅色的眸仁,直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波浪與堅韌,才放下心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托著自己的茶杯迴到了椅子上坐好。</p>


    一直未開口的老婆婆見桌上的氣氛總算是不再緊繃著了,便伸手摸了摸早已涼透大半的茶壺,執起來站起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不僅沏了一壺熱氣騰騰的新茶,手中還多出一個盛了些顏色鮮豔蘸料的古香古色的檀木托盤。</p>


    迴到桌邊,一一將個個空空如也的茶杯添滿,她又拿起了竹夾將一直未曾被人動過的花糕逐個兒夾起來,並分放到眾人跟前的空茶盤裏,之後就坐迴了椅子上,仍舊是一語不發地微笑著看著大家。</p>


    低頭看了看茶盤裏顏色各異卻都很漂亮精致的花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久之後,才紛紛將其撈起捏在手中,送到口邊咬了一口。</p>


    “嗯——”姬忘憶突然大聲地驚唿道,“我、我還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花糕呢!”</p>


    說罷,她又大大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花糕,仔仔細細地品嚼了起來,還一邊嚼,一邊嘖嘖稱讚著連連點頭。</p>


    她這般表現並非浮誇,而是真真兒覺得手中這點心美味至極——</p>


    那小小的一口,雖說馥鬱芳香卻又不會過於濃烈衝人,雖說醇香綿甜卻又不會顯得膩口厚重,清爽之中又略帶一絲絲細細的甘苦,輕輕地咀嚼幾下,登時就會有一種朵朵鮮花綻放在舌尖之上的感覺,好似嘴裏瞬間築起了一座百花盛放的花園,正沐浴在一場美妙的春風和煦之中。</p>


    就此等美好的體驗,任誰都會如此時此刻的姬忘憶一般,情不自禁的半閉杏眸,流露出一副陶醉的可愛模樣。</p>


    然,林安烈卻沒她這般感受,方才那咬下的一小口花糕起初甜至心坎,卻隨著慢慢融化的過程愈發的苦了起來。</p>


    他素來都是有些畏苦的,特別是幾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便猶為畏得厲害了起來。</p>


    那是一次他上山采珍被一條蛇咬傷,晝潛替他醫治時說雖是那蛇無毒,亦是野生之物,還是小心點比較好,不僅將那蛇剝皮熬羹,還把蛇膽給剜了出來。</p>


    當時的林安烈從未生食過蛇膽,未待晝潛將調好的藥酒拿來予他送服,便放於口中合牙一咬,結果,濃烈的膽汁爆滿口中,那可真真兒是苦到令人懷疑人生的滋味。</p>


    而現下他手中的這塊花糕,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話,隻怕與那咬破的蛇膽相比,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p>


    左顧右盼了幾番下來,最終,林安烈還是打消了要將口中殘餘花糕吐出來的想法,畢竟,這是老婆婆親手做的,又親手給自己的,便是不美味,亦是她的一番好意,怎能因著自己不喜愛便辜負了呢?</p>


    故,他把心一橫,胡亂地嚼了幾口之後,就將大塊的未碎的花糕囫圇著吞了下去,跟著為了衝淡那苦澀到令人倒胃的味道,猛灌了好幾杯茶水。</p>


    這一迴倒是晝潛最為特殊,表現得極其淡定自若,吃著花糕既沒有露出姬忘憶一般美味到驚豔的享受神態,亦不見林安烈那副難以下咽的為難神情,有的隻是如初見他一般時的一臉漠然,就好像手中拿著的口中吃的並非精致的花糕,而是寡淡無味的白麵饅頭。</p>


    其實,並非手中那塊翠**滴的荷葉狀的糕餅味道不好,隻是這種點心莫亦凡曾於凡塵費心思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做過,雖說味道和樣子皆不如現在這塊,卻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花糕。</p>


    一想到莫亦凡那張倔強又悲愴的臉,晝潛的心又開始微微作痛起來,為了不讓旁人看出心思,他隻得將剩餘的花糕整個扔進口中,糊弄著嚼了幾口吞下去,端起茶杯假模假式地緩緩喝著茶,平複著情緒。</p>


    他們三個的表情落在老婆婆的眼中,倒似是與她意料之中的一般無二,於是,她將目光落在了一臉茫然盯著手中花糕的涅槃。</p>


    “怎的了,是不合口味,還是有什麽旁的感受?”她唿了唿茶杯上的熱氣,語氣溫和地問道。</p>


    “啊——”之前一直神遊的涅槃被這麽一問,立刻迴過神來,微微地搖了搖頭,道,“沒、沒什麽,隻是覺得這糕有些酸呢!”</p>


    “不應是苦的麽?”林安烈聽到他的話,不禁脫口反駁道,“還特別的苦!”</p>


    “胡說!”姬忘憶更是瞪圓了杏眼,不滿道,“這分明是又甜又香又好吃,怎的到了你們口中倒成了又酸又苦,莫非你倆便是那傳說中的舌盲症?”</p>


    “才沒有。”低下頭去小聲地嘀咕著,林安烈扁著嘴道,“根本就是苦得難以下咽才是!”</p>


    “不,安烈,應是酸的才對!”涅槃搖了搖頭,道,“對,是酸!”</p>


    三個人雖說聲音不大,卻是爭執不斷,暗戳戳的你一句我一句,誰都認為自己是對的,且誰都不肯相信對方說的是真的。</p>


    最終,所有的人,將目光集中到了晝潛的身上,每一雙眼睛裏都透著希望被他認可的光。</p>


    挑著眉眼尷尬地看了看大家,晝潛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茶杯,反複舔了舔嘴唇,咂摸了幾下口中滋味,深吸了一口氣,道:“這花糕既不苦亦不酸,卻也不甜,若是一定要說,口感很好,味道也算清新,許是我才是舌盲症吧!”</p>


    一一掃過了眾人失望的臉,老婆婆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道:“既是你們四個便有四種味道,那你們覺得誰才是真正嚐出味道的人呢?”</p>


    其實想來,這個問題還真算得上是刁鑽的,畢竟,以她的口氣來看,桌上的這些花糕雖說造型顏色各異,卻是味道相同的,與其說是在讓眾人品鑒味道,倒不如說是在考驗他們彼此的信任究竟有深。</p>


    似是先領會了她的用意,林安烈將目光投向了晝潛,堅定地說道:“許是我近來有些火氣,便是吃什麽亦是苦的,所以,我相信阿潛說的是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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