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亦凡這一口一個“戚副宗主”的叫著讓戚雷委實心裏犯堵,就好似一不小心吞下一碗蒼蠅,從口裏一直惡心到心頭。</p>


    想來他倆認識的年頭實屬不少,有一段時光也算相依為命過,如今難道真就生疏到這地步了麽?</p>


    雙手扒在牢欄上,戚雷眉眼高挑著厲聲道:“莫亦凡,你這是什麽意思?一口一個副宗主一口一個副宗主的叫,你究竟想幹什麽?”</p>


    恢複了麵對窗戶的坐姿,莫亦凡搖了搖頭,仍舊語氣冷淡的幽幽說道:“我還能幹什麽?不過是在恭喜你的修為越發(米青)進了!”</p>


    “那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戚雷高聲道,“你何必冷嘲熱諷的!”</p>


    “我自是知道的!”莫亦凡冷笑了一聲,道,“隻是這短短數月不見,你竟深得兄長的信任,我甚是欣慰,替你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冷嘲熱諷!”</p>


    “莫亦凡,我發現你這一趟凡塵走的,廢話竟變得如此之多!”戚雷實在聽得刺耳,反駁道。</p>


    “哦!”較之他的激動,莫亦凡倒是冷靜得多,小聲道,“我說錯什麽了麽?這副宗主的名頭你現在可謂實至名歸啊,是不是?我打從心底裏敬佩你,希望你能變得更強,戚副宗主,你的這個新妝容也很美呢,戚副宗主......”</p>


    戚副宗主!戚副宗主!!戚副宗主!!!戚副宗主!!!!</p>


    這四個字每自莫亦凡口說出一次,就似是在戚雷耳邊炸響一記悶雷,讓他的怒氣一點一點地竄到了頂點。</p>


    “莫亦凡,你給老子說清楚!”</p>


    若不是在玄庭有規定,隻怕這會兒他必然會一記術法攻擊過去。</p>


    “戚副宗主還有何指教?”莫亦凡沒有迴答頭,淡淡地問道。</p>


    “你再喊一次試試看!”</p>


    戚雷的聲調又高了幾分,幾乎要差了音兒了。</p>


    “若是無事,戚副宗主請迴吧!”莫亦凡冷哼了一聲,說道。</p>


    “你給老子出來,老子要把你剁成八塊!”</p>


    顧不得什麽玄庭規矩,戚雷迴手翻腕幻出離魂劍提著,整個人都騰著一股子殺氣。</p>


    側目看了他一眼,莫亦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沉聲喚道:“戚雷——”</p>


    “老子——”戚雷未能料到他會突然轉變態度,被噎了一下,怔了片刻,才壓下了憤怒,道,“怎的?”</p>


    沉默了很是一會兒,莫亦凡問道:“我,會死吧?我是說,一定會被處死吧!”</p>


    收迴了離魂劍,戚雷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相當幸災樂禍的笑容,狀似開心地說道:“那是自然,你不但要死,還要馬上死,明天午後你就要被處刑了!”</p>


    心中早已了然的莫亦凡,在聽到他這麽一說之後,莫亦凡之前還有些害怕的感覺竟瞬間消失了。</p>


    眾生似總是如此的,比起死亡來說,更可怕的莫過於等死的日子了。</p>


    “哦,倒也合理!”莫亦凡低下了頭,幽幽地歎道。</p>


    說罷這句話,他就再次沉默了下來,重新抬起頭來望著那牢房中唯一的一扇高窗,閉上雙眼昂麵對著那黑暗冰冷中唯一一束溫暖的陽光,又迴到了沉默之中。</p>


    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戚雷忍了許久的笑最終還是沒能憋住,“噗”的一聲放聲大笑了起來。</p>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彎著腰拍打著牢欄,顫聲道,“喂,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了吧?”</p>


    睜開眼睛轉過頭來,莫亦凡無奈地托了托額頭,道:“不然呢?”</p>


    “你這人還是那般的無趣!”戚雷收住了笑,盤腿坐在了牢門外,雙肘拄著雙膝,雙手交疊托著下巴,換上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說道,“今兒一大早,宗主就去了無極閣複命,我猜他應是會為你求請替你折罪吧!”</p>


    “會麽?”莫亦凡低聲道。</p>


    “那是自然啊!”戚雷見他不信,連忙說道,“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兄長,斷不可能看你死而坐視不理的!”</p>


    低下頭來苦笑了一聲,莫亦凡輕輕地搖了搖頭,聲低如塵地說道:“你錯了,戚雷,兄長是一定不會替我求情的,甚至他可能會要求將我處死。”</p>


    “我不懂!”聞言,戚雷托著下巴的手瞬間抓住了牢欄,焦急且不解地問道,“他明明——”</p>


    “不——”莫亦凡打斷他的話,道,“自從兄長將我尋迴莫家後,他從未拿我當過兄弟的!”</p>


    想到這裏,一股濃濃的心酸湧進了他的心底,兄長莫亦塵那高大且威嚴的背影,竟不自覺地浮現在他的眼前。</p>


    其實,莫亦凡對自家兄長很是喜愛的,更是感激中滿滿都是崇敬的。畢竟,若不是兄長不放棄一直尋找自己,隻怕到現在自己還在流浪著,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橫屍街頭。</p>


    然,有些時候,莫亦凡也會偶爾在心中偷偷地埋怨兄長,自己亦沒他能力強,又無心與他爭家主之位,不過是希望他能對自己好些,哪怕是多跟自己說幾句話亦會教自己心滿意足的。</p>


    隻可惜,莫亦塵不愛說話,比莫亦凡的話還要少,做人又極為嚴格,莫亦凡才開始修煉的時候,常常被折騰得不成人形,無數次都是被人背迴的房間而不自知。</p>


    故,自小他就明白,即便是自己再渴望兄長的照拂亦要離兄長遠些,免得討了兄長的厭棄,惹了兄長的反感。</p>


    “弄不明白你們兄弟兩個!”戚雷見莫亦凡又不說話了,便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著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我勸你再如何也要吃飯喝水,免得上頭不判你死,你倒是自己先把自己折騰死了!”</p>


    說罷,見莫亦凡仍舊沒反應,便撇了撇嘴,轉頭離開了。</p>


    抬起手來托著毫無重量卻異常溫暖的陽光,莫亦凡自言自語地對著心中那個人輕聲道:“我一人死便足矣,你一定要活下去!”</p>


    暫且不管那莫家二兄弟的“相愛相殺”,畢竟,玄庭這邊還算安靜,未有什麽大事發生,倒是凡塵那頭顯得好生熱鬧了些。</p>


    將手中的紫砂壺往邊上竹桌一放,雲清鈺自竹搖椅上站了起來,再從頸後撈起自己的折扇甩開,一邊輕輕地搖著,一邊緩緩晃到了晝潛的麵前。</p>


    盡管,這個少年用了自己的藥酒,又也用了自家的金創藥,但,能恢複得這般好亦是委實讓他有些驚訝,畢竟,那莫亦塵出手並不輕,換了旁人,就算是七星煞未點在煞位上,穿胸劍沒傷在內髒上,換了旁人也早就一命嗚乎了。</p>


    可晝潛呢?除去胸口後背上留下那麽幾個已不太明顯的疤痕外,一切恢複如常,就仿若從未受過傷一般,這樣的恢複能力,便是有些修為的劍仙,亦不見得能有。</p>


    故,雲清鈺就一直在思考著同樣一個,莫亦凡也常常思考的問題——</p>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p>


    “喂,你在發什麽呆啊!”晝潛見雲清鈺盯著自己不講話,便上前一步問道,“是你讓阿瓷叫我過來的,現在又怎的不出聲?”</p>


    聳了聳肩膀,雲清鈺續上一袋煙,點燃抽了幾口,才吐著煙圈說道:“待阿瓷來了,你便可開始修行,急什麽?”</p>


    “你——”</p>


    還未等他發難的話說出口,阿瓷就不知從哪一隻竹上竄了下來,咧著大嘴露著白牙道:“老板,我來啦!”</p>


    “嗯。”</p>


    拖長著一個尾腔兒,雲清鈺繼續抽著煙,未待晝潛有所反應,不拿煙袋的手竟突然合起折扇,用扇把兒重重地戳在了他的額間。</p>


    晝潛隻感覺自己眉心處傳來了鑽心一般的疼,這疼還順勢鑽進了身體裏,蔓延到五髒六腑,甚至直達了他的十指指尖及十隻腳尖,一下子便讓他方才還滿滿的活力消失不見,整個人“撲通”一聲直接重重地跪倒在地上。</p>


    “你幹什麽?”</p>


    想要撐地站起來,晝潛卻赫然感覺肌肉亦是酸軟無力,像是被誰在陳醋壇中泡了三天三夜一般。</p>


    “你可是感覺全身無力啊?”蹲在他身前,用折扇托著他的下巴,雲清鈺笑著問道。</p>


    “確實有些!”晝潛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雖說有些疲軟,卻還是可能活動自如的,便問道,“這是怎的一迴事?”</p>


    “現在可知神仙亦不是這般好做的了吧!”雲清鈺扶著他站了起來,繼續笑道,“有沒有一點點不想當神仙了?”</p>


    “我才不想當什麽神仙!”晝潛甩開了他的手,不屑一顧地說道,“之前不想,現在亦是不想,往後也不會想,隻是現在情況所迫罷了!”</p>


    又抽了幾口煙,雲清鈺似是肯定他的態度一般點了點頭,道:“雖說七星煞未將你怎樣,但,你之前修成仙身是因著那莫家二公子的仙骨和仙力,現在那仙骨已被莫家家主剝走,那些屬於莫家二公子的仙力自然會散去,而你呢,不過是空有一副半仙之軀的凡人,連一點點仙力都沒有,會覺得累是因為沒有仙力的仙軀就意味著消耗魂魄,久而久之,你的身體就會越發遲鈍,最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p>


    “什麽?”晝潛聞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驚愕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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