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冰冷地望著滿臉錯愕的晝潛,莫亦塵抬起手來,將那葉片離魂劍撚起夾於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隻稍一用力就聽哢的一聲脆響,纖細(米青)薄的劍身隨即應聲斷成了兩截。


    望著自己緩緩掉落在地上的已損毀的葉片離魂劍,晝潛有些心疼亦是不敢相信,心頭雖湧動著想要衝上前去狠狠地揍扁這個要抓走莫亦凡,還毀了自己的劍的冷血的罪魁禍首。


    然,他此刻亦隻能用想的,而身體卻如同雙足下生了根一般釘在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你到底是誰?便是此戰將死,至少也應當知道自己死於誰手,想到這裏,晝潛強壓著心頭難得一見的莫名的恐懼厲聲問道。


    麵無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莫亦塵根本毫無迴答他的意思,不知為何,盯著他的那對深灰色的眸子裏卻似是如同狂風凜過卷起了大片大片冰冷的風雪,明顯帶著極深的厭與恨。


    沒有等到答案,仍舊僵立在原地的晝潛眼睜睜地看著莫亦塵如同行去流水一般,整個人的動作都極致優雅美侖美奐,稍稍一個翻腕一柄通體雪白如同淬雪且仙力強勁的離魂劍便提在了方才還空空如也的手中,緊跟著就是一道寒光刺目而過,劍尖款款地指向了自己。


    分明是目不轉晴地盯著眼前的敵人,卻連看都未能看得清楚,莫亦塵就已到了晝潛的近側,待與他擦身而過之後,他的胸口處便瞬間開出了七個不大不小排列奇異如同北鬥七星形狀的血窟窿,鮮血登時如同衝出堤壩的洪水,呈柱般噴湧而出。


    到底發生了什麽?


    晝潛突然感覺整個凡塵都安靜了下來!


    他不知方才那一刻如同電光火石般的短暫中發生了什麽,亦是不知自己的胸口是如何中劍的,而那劍是從前還是從左或是從左從右而來的。


    他隻感覺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貫穿了自己的整個胸腔,並逐漸蔓延至全身,有什麽汩汩聲不斷響在耳畔,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慢慢地雙腿支撐不住的身體緩緩癱倒了下去。


    目光隨著被自己重傷的人緩緩下移,莫亦塵那雙深灰色的眸子內竟不見絲毫情緒變化,甚至連一絲波瀾亦不曾有,好似之前揮劍刺穿的不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軀體,而是一截早已腐朽不堪的枯木,或是一塊早已風化殘破的石碑。


    太弱了。莫亦塵不知何時微閃了半步,眼簾微垂著,用一種極富磁(小生)且高高在上的聲音說道,隻配倒在地上。


    兄長,不要——


    莫亦凡看出自己家兄長的意圖,喊出這句話想要阻止卻已是來不及了。


    白雪凝聚成一般的離魂劍自晝潛的後背貫穿而過,又自胸口刺出,莫亦塵的動作之快甚至這一切在完成之前,他都還未能伏倒在地上。


    然,不知情者許是不會相信的,但,就在這裏,此時此刻此地此幾個人跟前,它就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當晝潛終於停止了癱倒動作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一瞬間,莫亦塵的離魂劍早已重新提在了手中,雪白的劍鋒幹淨如初不染一絲汙濁,仿若從未曾舔過血一般。


    盯著一動不動的晝潛,莫亦凡感覺心如刀絞,似是有什麽溫熱湧出了眼眶,滑過臉頰的時候又被夜風吹得冰涼。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淚,為了不讓旁人看到再多生枝節,他連忙將它們抹掉了。


    眼前的莫亦塵的背影此時在莫亦凡看來是那樣的可怕,盡管,他從來都知道兄長素來嚴肅恪守到不近人情,卻從未見他對誰下如此重手,若是再這般下去,比起自己,晝潛才是必死無疑的。


    況且,莫亦塵的修為有多高,最清楚的人非莫亦凡莫屬了,隻是,這短短數月未曾謀麵,自家兄長的修為似是在化境之上更為高深莫測了。


    方才,晝潛所中的第一個形成了北鬥七星傷痕的招式喚作七星煞,是劍仙在修行中的劍術之一,並且是相當高深且難習的,普通劍仙莫說用得哪些嫻熟,便是習得亦需要個百八十年,而當初莫亦塵卻隻用了短短一年光景便應用純熟,亦是因此被譽為這一代劍仙中資質最高者之一。


    而貫穿晝潛的第二個招式,其實根本意義上並不能稱之為式,根本就隻是直截了當的一擊,目的就是讓中劍之人喪失抵抗能力罷了。


    然,莫亦凡和始終在一旁閉嘴觀點的戚雷,卻都隻是看到了莫亦塵收劍入鞘的剪影,至於那七星煞和穿胸劍,根本是在他們二人都仔細盯著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發生的。


    不知為何,分明之前最想置晝潛於死地的戚雷,此時此刻看著倒在仍不斷蔓延擴大的血泊中的少年,他的心裏竟有些不忍與不甘。經曆了多少磨礪才當上震宗副宗主,他以為自己便是及不得宗主莫亦塵也絕算得上高手,然,今日這個自認為也不起的自己,卻是連個名不正言不順甚至連離魂劍有劍魂都不知道的半路出家的半調子劍仙都險些敵之不過。


    想到這裏,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所幸宗主不明原因的及時出手,如若不然,後果亦未可知。


    戚雷——莫亦塵發現他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又有些失落,便微微側目,幽幽地說道,你是怎的了?


    聽到他這麽一問,本就心生愧疚且又有些不憤的戚雷立刻低下頭別過臉去,用一種略顯底氣不足的極小聲音嘀咕道:沒沒怎的,隻是覺得他還不朽宗主出手而已!


    無需多想。莫亦塵收迴了目光,仍舊風輕雲淡卻極為認真地說道,自你任震宗副宗主後,我便常常袖手觀戰,但,你可知太久不得出手,便是我,這身骨頭亦是怕會僵的!


    說罷,他便指了指寬大潔白的袍袖,轉身便要離開。


    晝潛——


    總算從恍惚中迴過神來,此時的莫亦凡眼中就隻有倒在地上的晝潛,他不在乎什麽身份,不在乎什麽處境,更不在乎什麽危險,就隻在乎晝潛的死活,隻想立刻衝救人。


    覺察出他的舉動,莫亦塵心住了才邁開的腳步,一團純白色的仙氣隱隱團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宗主,讓我來!


    戚雷見狀心知不妙,若是被這一下擊中必受重創。於是,為了保護莫亦凡,他率先衝了出雲,雙手死死抓住了莫亦凡的雙臂,好阻止他繼續前進。


    動作太快撞到了他的懷裏,莫亦凡自是不甘被阻,拚命掙紮著身體,並低聲吼道:戚雷,你給我讓開!


    二公子——眼見懷中人就要掙脫,戚雷心中一狠,抬起手來扼住他的脖子將他重重抵按在牆上,高聲叫道,中了宗主那兩招怎的還有活路,那個凡人已經死了,你莫要再為一個死人執迷不悟讓自己罪上加罪了!


    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莫亦凡那雙早已涔出淚水的漆黑眸子裏滿是倔強與憤怒。


    若不是因我,他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莫亦凡冷冷地質問道,難道我連過去看他一眼都不可麽?


    你——


    亦凡,你執意如此,可是因著他嗎?


    戚雷的話未能說完,就被不知何時站在晝潛身邊的莫亦塵冷冷地打斷了。


    兄長,我——


    莫亦塵口中的那個他旁人許是不曉得,卻是直戳了莫亦凡的心事,直接讓他啞口無言麵露驚懼之色地站在原地。


    莫亦凡——趴在血泊中的晝潛突然用一種很是輕蔑的語氣說道,收起你那惡心的眼淚吧,等我死了哭!


    你——


    莫亦凡下意識地抹了一把眼角,用力掙脫了戚雷的桎梏,難掩喜色的話還未罵出口,看到接下來發生的場景一瞬間就自後背脊竄升起一絲寒氣來。


    隻見晝潛緩緩地抬起頭來,被鮮血染紅的銀色長發胡亂地粘在了他的臉上,可明明應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反倒因著他臉上那一抹放蕩不羈的笑容而顯得格外有氣勢。


    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莫亦塵又(穀欠)移步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那寬大潔白的衣擺上竟緊緊地攥著一隻滿是血汙的手,而那隻手的主人正是被他幾乎殺死的晝潛。


    放手。


    見自己被拉住,他再次收住了腳步站在原地不動,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的同時,強勁的仙力騰地升了起來,甚至於平地卷起了一股莫名的冷風。


    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


    戚雷的驚詫不比莫亦凡少,想來自己已跟隨宗主莫亦塵多年,從未見他失過手,方才那兩擊便是換成自己齊中亦怕是也早已斷氣了,而眼前這個少年不僅一息尚存,還有餘力去抓衣擺。


    晝潛哪裏會管他是怎樣想的,使盡全身的力氣抓著莫亦塵的衣擺,並冷笑道:我還沒死,誰準你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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