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稱作涅槃的紫衣少年收住了搖晃的雙腿,雙手拄在雙膝上托著小巧的下巴,姿勢換了眼神卻仍舊如初,盯在雲清鈺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笑著還是一語不。


    “哎——”坐直了身體,將煙袋鍋在鞋底下磕了磕,雲清鈺將煙袋往身後一扔,道,“阿瓷,去用通條幫我清清煙袋杆中的焦油,再泡一壺岩壁大紅袍來!”


    算來已跟在他身邊百年有餘,阿瓷自是知曉這等吩咐不過是有些話自己在場有些人不便說罷了,故,他應了一聲“嗯”之後,就接住了煙袋鍋消失在寮前。


    “好啦——”擺著他那副牲畜無害的笑臉,雲清鈺搖著折扇道,“我可是記得岩壁大紅袍可是你最喜歡的茶了!”


    他的樣子似是惹了竹上人的不痛快,涅槃抿了抿嘴唇,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怎的,雲清鈺?莫不是你真就想這般裝聾作啞下去,當個真正的老糊塗麽?”


    “啪”的一聲全上折扇,雲清鈺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既尋到了我,不正是證明我並非你口中所說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雖是笑意不減,臉色卻陰沉的厲害,讓那一抹牲畜無害顯得格外陰森。


    倏的一聲之前壓彎的翠竹重新彈迴了原來挺直腰板的樣子,而涅槃也從消失在竹上,瞬間出現在竹榻邊上。


    “怕是要來了!”他對雲清鈺沉聲道。


    “嗯——”點了點頭,雲清鈺輕聲應道。


    這幾日來,晝潛的心裏非常不安,他隱隱覺得似是又要有什麽事生了,這一切皆因著莫亦凡近來的反常行為。


    最近,莫亦凡一改往日裏那種沉默寡言,變得愛說話了些,雖說每句話仍是不過十個字,卻是頻率高出不少,再加上晝潛才能下床活動,一日三餐都要有人負責。


    晝潛真實提議讓林安烈過來住幾日,卻被莫亦凡一口迴絕了,說出大天都不許,甚至在林安烈送來食物後,選擇連人都一並“請”了出去。


    無奈之下,晝潛隻得任由他愛做什麽就做什麽,結果,莫亦凡的手指便日日都要纏著白綢去繼續燒菜煮飯,但,這人好似都沒了感覺一般,握著刀的手都不帶顫抖一下。


    坐在飯桌前,晝潛看著莫亦凡一邊若有所思,一邊往口中送著飯菜,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於是,將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他鎖起了眉頭。


    許久之後,莫亦凡突然現他的奇怪舉動,驚得眨了幾下眼睛,問道:“怎的不吃,今兒個不合胃口?”


    微微地搖了搖頭,晝潛緩緩地拾起了碗筷,吃了兩口,用一種探索的語氣問道:“莫亦凡,你是否近日有事瞞我,亦或是你有何心事難言?”


    明顯被口中食物噎了一下,莫亦凡強壓著內心裏的不安及身體的不適,仍舊冷冰冰地說道:“不曾!”


    重重地歎了口氣,晝潛便重新開始吃飯,也不再追問,畢竟,雖說接觸時間並不算久,他們二人亦算朝夕相處,對於彼此的了解並不算少,若是莫亦凡不想說,即便是問破了嘴唇也是無用的,與其問到深處自個兒了火,倒不如就這樣保持沉默,免得傷了感情。


    其實,莫亦凡何嚐不想將一切心事都告訴眼前人,但,他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否則他所努力保護的必然會沉入深淵。


    安靜地吃過晚飯,又安靜的各自迴房洗澡上床,今夜月牙彎得如同娃娃眯縫的眼睛,盡管窄強如柳葉,卻是白光異彩煞是好看。


    晝潛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烙餅一般地翻著身,無論如何使勁閉眼睛,卻是絲毫不見睡意,朦朧中一抬頭,現門外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誰?”


    急急地坐起身來,他才要下床去出門查看,隻感覺眼前一黑便往前栽倒了下去


    連忙托住了他的身體並將他重新放迴床上,莫亦凡長舒了一口氣,替他蓋好了被子,輕輕地坐到了床邊。


    “你若愚笨一些,我便不需要這眠術了!”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伸手將晝潛散開的淩亂銀理了理,繼續幽幽地說道,“罷了,好生睡吧!”


    說完這句話,他便將緊緊攥在手中已有些皺皺巴巴的字條放在了晝潛的枕邊,又看了看床上少年白皙的臉龐,便毅然絕然地轉過身去,踏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身體的僵硬如同墜入冰窟,但,莫亦凡仍舊跑得飛快,他不敢停下來,也不曉得自己能逃去哪裏,現在他就隻有一個念頭,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能離晝潛有多遠就要多遠,隻要能護他周全,便是爬,他亦要有多遠就爬多遠。


    然,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早在他自晝潛家開門出來,有兩道潔白如雪的身影便跟在了他身後。


    “哼,本以為是偵仙宮的小鳥跟咱們開了玩笑!”其中一道身影冷笑道,“孰不知,當真在這裏!”


    “......”


    另一道身影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盯著莫亦凡不斷奔跑的身影麵若沉霜。


    “夜風是不是有些重了?”


    莫亦凡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涔涔冷汗,吃力地繼續奔跑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心裏的恐懼不斷地吞噬著他的精神。


    突然,一道白光一閃,一襲白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當真是好久不見啊,二公子!”


    麵色一沉,莫亦凡收住了往前闖的身形,抬起眼來注視著麵前的人,幽幽地說道:“戚雷!”


    眼前這個一身劍仙素白打扮,滿頭辮子且畫著暗紅色眼線的妖嬈的好看的男子名叫戚雷,是玄庭八大宗門中震宗的副宗主。


    隻見他嘴角揚起一個邪魅中略顯勾魂的笑容,突然抽出腰間的離魂劍猛地揚起直直向莫亦凡刺了過去。


    心頭似是刮過一陣涼風,莫亦凡拖著僵硬的身體狼狽的後退幾步,卻還是被劍氣傷及皮肉,一抹鮮紅迅浸了出來,在他胸襟處的純白上繪了一朵格外嬌豔的花。


    收住了仍在前刺的劍,戚雷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看著眼前的莫亦凡,他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曾經那個修為亦可達到宗主之階的二公子嗎?若不是自己未用全力又收勢及時,這一劍隻怕會要了他的命了!


    “怎的,二公子?”將離魂劍提在手中,戚雷眯縫著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凡塵數月,你便遲鈍至此,是否太差勁了些?”


    低頭看了看自己越湧越多的血,莫亦凡有些無奈,明明應該很疼的傷,他卻隻能感覺到絲絲麻木,而方才若不是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隻怕以現在這般僵硬的狀態,此時理應已是死(屍)一具了。


    強壓著自己心中因心痛而轉化成的憤怒,戚雷提起手中離魂劍,將劍尖指在了莫亦凡的臉前,厲聲問道:“若是二公子還想迴家,便引我去尋那取了你仙根和仙力的人!”


    冷冷地望著他,莫亦凡麵無表情地淡然說道:“我失仙力亦個人行為,並非凡——”


    猛地將劍鋒橫掃了一下,戚雷打斷了他的話,道:“若不是凡人,素來冷麵無情的二公子,又怎的會如此袒護?”


    眉頭微微一蹙,莫亦凡驚覺自己失言,吞了吞口水怔怔地站在原地。


    “萬萬沒想到——”戚雷將口中銀牙咬得硌硌作響,惡狠狠地說道,“曾與我流浪遊魂裏的莫家遺珠認祖歸宗之後,竟也會為凡人動了情麽?”


    “我——”


    莫亦凡想要解釋,卻感覺一股強大仙力自背後襲來,那種壓迫感自身體每個汗毛孔鑽入五髒六腑,直讓他雙膝軟好險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宗主!”戚雷的視線越過了莫亦凡,落在他身後的人身上,用一種極其恭敬的態度說道。


    然,就這兩個字卻讓莫亦凡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你是忘記迴家的路了麽,亦凡!”


    若是說莫亦凡給的感覺足夠冰冷,那麵前這個人簡直猶如冰山一般,甚至連唿出來的每一絲氣都仿佛冒著寒氣。


    這個人,就是玄庭八大宗門之中震宗的現任宗主——莫亦塵,與莫亦凡是親生兄弟。


    顫抖著僵硬地轉過身去,莫亦凡被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壓得快要窒息了,囁嚅了半晌,才吃力地吐出兩個字,道:“兄長——”


    目光沉沉地自上而下盯著他,莫亦塵沒有說話,分明望著的是自己的親弟,眼神中卻不見絲毫情感波動,隻是深褐色的眸子裏仿佛翻湧著滾滾雲海。


    雖說他似是未見動作,戚雷卻注意到自家宗主微微活動的手指,心頭一緊,迅閃身到了兄弟二人之間,又是一劍橫劈攻向了莫亦凡。


    生死在即,任誰亦會有本能的反應,莫亦凡驚得往後仰身,吃力地翻了兩個跟著,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心髒跳得如同被不住擂響的鼓。


    戚雷的動作是在莫亦塵意料之內的,故,他仍舊沒有說話,而是也往後微微退了兩步,眼角眉梢流露出了絲絲看好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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