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80, 若是看不到正文,可能是訂閱不夠,或是抽風,抱歉。  心中那堆已經澆熄的火, 仿佛被新的火苗加入, 又開始燃燒起來。


    如果......衛初宴想要做門客,那眼前不就有一位殿下在嗎?衛初宴說出那樣的話, 是不是在暗示她什麽呢?


    心中有了想法,但是還是猶豫著要不要問出口,她曾被拒絕過一次,若是再被拒絕一次,她臉要往哪擱?但後來想到衛初宴過的不好,她便脫口問了出來,問完, 她覺得輕鬆, 有些期待, 卻又十分擔心。


    旋即,衛初宴將她的這種擔心落實了。


    “主子,初宴才疏學淺,恐怕做不了主子的伴讀。”


    趙寂捏緊了玉佩, 忍著火氣道:“你有沒有才學,本殿下自己有眼睛會看, 拿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你當我會信嗎?你自己都說了會去做殿下的門客的, 做我的伴讀,不是比門客還好嗎?我不管,你今日若是說不出個正經理由來,便準備收拾東西跟我迴長安吧!”


    初宴又是一歎,她沒想到趙寂不僅沒因白日裏發生的事而疏遠她,反而又起了讓她做伴讀的心思,這個伴讀......是萬萬不能做的。


    她心中無奈,但見到她這幅為難樣子的趙寂差點沒給她氣炸了,做她的伴讀真的那麽讓衛初宴為難嗎?


    “好吧,主子,其實是因為,初宴今日是騙他們的。”


    趙寂微微抿住小嘴,皺緊了眉頭看向她。


    天色尚早,光線也還充足,些微的顛簸中,隱約能瞧見初宴腰間的香囊,香囊上繡著幾隻蝴蝶,隨著馬車的行走而翩翩飛舞著,如同趙寂此時紛亂的內心。衛初宴的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神色難明地望著趙寂,眼中一抹趙寂看不懂的退卻。


    “騙他們的?”


    “是呀,就是騙他們的。我不想做什麽門客啊,騙他們的。主子,一個人在和人爭辯的時候,隻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話語,但那話語中的真實度,其實是有待商榷的。無論如何,隻要讓對方信了就好。我今日跟他們說我會去做門客,不過是為了告訴他們,他日初宴自有方法報複迴來,以此來震懾他們,但其實,許多年以後,初宴想做什麽,都不由今日這番話決定。”


    眼簾微闔,衛初宴神色平靜道。


    “你,你怎能如此騙人?”


    趙寂卻深受打擊,她沒想到衛初宴言辭鑿鑿地說出的那些話語,竟是騙人的。


    若是騙人的......那衛初宴自然也沒想著要來給她做門客,她自己在那裏猜來猜去,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到底還是太小了,見她這幅樣子,衛初宴又是一歎。趙寂是很聰明的,可惜,無論是性情還是閱曆,都太過天真和稚嫩了。


    她更加堅定了要為趙寂種下一顆帝王之心的想法。


    帝王是什麽樣的?堅毅、果斷、冷靜、多疑、冷血,她可以去憐憫她的子民,卻不能懦弱到不敢見人死,她可以將人想的美好,卻不能不懂別人在背後會給她設障,她先前已經教給趙寂不要太過仁善,如今,也該教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這些東西,由她來教,總比由別人來教好,總比......趙寂自己悟出來要好。


    “初宴先前便說了,人是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東西的。主子認為初宴不會騙人,那麽主子知不知道,每次陛下將子女送去匈奴和親時,匈奴是如何說的?他們總是保證不再犯我邊界,甚至好幾次都締結了國書。可是結果如何呢,沒過幾年,便又是新一輪的犯界!殿下以為,你以真誠待人,人便必以真誠待你嗎?初宴今日騙他們,隻是為了自保,為了耳根清淨,於實質上,不會有害於他們,同時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主子以為,初宴做的不對麽?那麽有些人,他們的欺騙是建立在掠奪、陷害以及毀滅的基礎上的,這樣的欺騙,又該如何看待呢?”


    趙寂大受震動,眼睛睜的大大的,如同不諳世事的幼獸一般將她望著,眼中閃過一些混亂。衛初宴的心中又掙紮起來,十歲,跟一個十歲的孩子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可是她沒有時間了,趙寂不會在榆林待太久的,而趙寂,趙寂也沒有時間了。


    若是按著前世的軌跡走,還有四年,她就要即位了。


    狠下心,衛初宴繼續道:“尋常人家,活的簡單一些沒有問題。如同耕地的農人,他們一輩子同土地打交道,本也遇不上太多的險惡。但是,主子,你和他們不一樣,需要初宴提醒你嗎,你是個乾陽君,若是太子一輩子不行差踏錯也便罷了,可如今太子暴戾、陛下不喜,依我看,東宮總會易主的。到那時,無論是哪位殿下,隻要是乾陽君,都有可能入主東宮,主子,到那時,兄妹之間還能坦誠相待嗎?他們會欺騙你,而你也不得不欺騙他們。或者說,其實從現在起,相互的欺騙便已開始了。”


    “我說過的,衛初宴,我不想同他們去爭!你又忘了。”


    趙寂眼圈泛紅,眼淚如珠串般落下,她又想去捂衛初宴的嘴,卻被衛初宴抓住了小手,這時馬車恰巧一個急停,趙寂便實打實地撞到了衛初宴的懷中。


    霎時間,熟悉的鬆墨香氣輕輕地籠罩了她,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其他的甜香。


    趙寂疑惑地吸了口氣,卻無法辨認出那絲香氣究竟是什麽。


    因為很好聞,為了弄清楚是什麽,她無意識地朝衛初宴懷裏鑽了鑽,但因小鼻子開始堵起來了,而更加無法辨認了。


    反而蹭了些眼淚在初宴的衣襟上。


    軟軟的小殿下突然撞進懷裏,初宴大腦一瞬間變得空白起來,她下意識的抱住了趙寂,抱的緊緊的。


    事情......有些難辦。


    稍微合下了眼簾,初宴半蹲在趙寂麵前,有些為難地想著事情,燈光落在她素淨的臉上,掃過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點剪影。


    沉靜、清冷,暗光在她身上浮動,而她,猶豫著要不要將該教的教給趙寂。有些東西,她不說便沒什麽,說出來以後,便超脫了婢女的職責......這倒也沒什麽。但她擔心這些話會被暗處的耳朵聽去了,傳到萬貴妃耳朵裏,那她便被迫進入這位娘娘的視線中了。


    如果說今晚上那番關於奴隸的話還能解讀為少女的善良,那麽接下來她要教給趙寂的,便是絕不應該出自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的。


    此時的衛初宴並不知道,她早已進入了萬貴妃的視線了,但那日貴妃是欣賞她的機警與冷厲,卻不知道衛大人最擅長的不是這些,而是要動腦子的東西。


    “衛初宴,你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耐心,趙寂又出言問了一次,她盯著衛初宴,覺得衛初宴是能理解她的人,但衛初宴偏偏不肯附和她,這令她的心中又開始茫然起來。


    “主子能湊近些麽?”


    “什麽?”


    “我說......罷了,我湊過來也是一樣的。”


    猶猶豫豫的女聲中,衛初宴將身子往前傾,幾乎湊到了趙寂麵前,再過一分,約摸就碰到趙寂的鼻尖了。原本侍立在一旁的一個宮婢見此大驚,急忙便要走過來拉開初宴。


    “放肆!你這是大不敬。”


    趙寂確實有些不習慣和人挨的這樣近,但她的確迫切想知道衛初宴的想法,於是揮手屏退了宮婢,讓她們到外頭等著。


    初宴等的便是這個了。


    她隻是沒想到趙寂會直接讓人退出去,這樣也好,倒是不用她靠趙寂這麽近了,靠的太近,她便能聞到趙寂身上的桃花香,這香氣總令她感到悲傷。


    還有就是,許是因為這世並未分化,聞久了趙寂的信息素,總令她有種頭昏腦漲的感覺,約莫普通人聞到乾陽君或是坤陰君的信息素,就是這個樣子吧?


    婢女一退出去,衛初宴便也往後麵退了些,保持了適當的距離。


    “主子可知道,為何一國要有律法?”


    “自然知道了,律法是為治民。”


    “那麽主子也應當知道,律法中,有死刑。”


    此言一出,趙寂敏感地望向了她,眼神突然銳利起來,似是被夾到尾巴的小獸。


    “對於一些犯了大錯的人,初宴以為,判死是應當。便如一個人,他害了人性命,或是犯下另外一些十惡不赦的大罪,那麽主子還要因為不忍見到他去死而饒他性命嗎?”


    趙寂的眼神看似兇狠,但當然不會把衛初宴嚇到,她淡然地同趙寂對視,眼中是經過時光洗練的智慧,趙寂看著她,覺得衛初宴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像是美玉終於脫去了表皮上那層石衣,開始展露出璀璨的光彩來。


    “這......自是不能的。”


    “那麽主子便能明白了,為何初宴剛才沉默。因為主子說的,不讓他們打殺奴仆,這其實是不可行的。庶民犯錯尚且會受懲罰,王子犯錯也不能逃過懲罰,難道奴隸卻能免去不成?主子初心是好的,但是初宴也曾告訴過主子,人們是不會隨意打殺奴仆的,若是一個奴仆真到了會被打殺的地步,那麽約莫是他犯下了大錯了。主子可以約束子民,令他們不得無故殺害奴仆,但是若是不讓他們有這權力,那麽便如律法不能震懾萬民,終有一日,奴隸會不服管束。”


    “這是第一害。”


    趙寂心中震動,她並未想到,隻是不準他們殺人而已,為何會這樣。


    “那第二害是什麽?”


    “第二害......便單單是針對主子的。”


    “針對我?”


    “不錯。主子身份不同,日後......更是尊貴。若是總這樣心軟,最終反而會受反噬。主子家不比尋常人家,廝殺、暗鬥,這些都是常事,主子不會不懂。”


    “衛初宴你好大膽,你知道嗎,單憑這句話,我便能治你死罪!”


    初宴彎眸一笑,如同花開:“主子前一刻還說不忍心看人去死呢,你以為初宴會被你嚇到麽?”


    趙寂卻像是被戳破了的紙老虎,惱羞成怒地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細小的貝齒咬在初宴虎口上,熟悉的感覺令衛初宴霎時愣住。


    與此同時,趙寂也呆了下,她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輕易被衛初宴激怒,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去咬衛初宴。


    天家......儀態何存?


    趙寂忙甩開了衛初宴的手,眼神左右掃著,就是不肯看衛初宴。


    “你,你繼續說下去。”


    收迴手,另一隻手覆在有淺淺牙印的虎口上,衛初宴神色也有幾分遊離。


    “天家無情。主子長在天家,約摸也見過許多的事情。陛下子息不昌,能即位的乾陽君就那麽幾個,主子總是說自己日後會封王,可見主子並不覬覦那個位置,可是這是主子不想就能躲過的麽?主子不想,其他殿下便會覺得主子真的不想嗎?陛下同皇後未生出乾陽君,如今的皇太子殿下,也隻是個庶長子,主子真以為他的地位很牢固嗎?”


    這話語太過大膽,大膽到令趙寂暫時忘記了剛才的羞惱,張開小口,呆呆地望著衛初宴。


    若是剛才她說衛初宴可被治死還隻是嚇她的,那麽衛初宴接下來的這番話一出口,便的確是在刀尖上行走了。


    妄議天家事,是死罪;她說皇太子地位不穩,亦是死罪;她還暗示自己奪位......有多少條命都不夠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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