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川給徐遙挑了個三十分鍾的小短片, 和一個老戲骨演一對父子, 講的是父親查出自己得了癌症,晚期。老爹覺得沒希望了,就不想治了, 還不如省下錢去爬珠峰。徐遙演的兒子是個剛工作的上班族,剛進入社會不適應, 工作也不順心,過得焦頭爛額。


    父親生病, 還要任性地去爬雪山, 做兒子的一開始不理解, 後來跟父親對峙幾次,竟然被父親說服, 也辭了工作,找了家旅遊雜誌和幾個網絡媒體做讚助,又把自己工作兩年攢下來的一點積蓄拿出來,陪父親完成夢想。


    爺倆一起練習,這個過程中互相鼓勵、互相幫助。徐遙飾演的兒子很年輕,二十五歲,但因為總是連軸加班, 生活習慣也不好,一開始做訓練的時候還不如自己得了癌症的老爸爸身手利索,沒少受自己爸爸嘲諷。


    爺倆交流學習攀岩的心得, 老爹向兒子傳授經驗, 讓兒子想起小時候和父親相處的情景, 母親去世早,老爹一人盡著兩人的義務,那時爺倆多親密。可是一轉眼,就過去了這麽多年,中間隔了異地求學、壓力繁重的工作,父子倆也莫名其妙地漸行漸遠。


    後來兒子體力提升,真到了爬雪山的時候,一路都是兒子在幫著父親。父親一開始還犯軸,不願意接受兒子的幫助。後來再兒子的勸說下,終於肯大方地接受兒子比自己強大的事實。


    最後兩人爬的高度連一般業餘愛好者的一半都不到。老爹主動放棄,說下山吧,迴去以後接著治病。兒子十分驚喜。


    最後是個大歡喜結局,兒子自從開始訓練後,就每天寫博客,記錄自己和父親的事。他寫的故事先在網上火了,然後又被出版社相中,賺了一大筆稿費,老爸的手術費有著落了。


    手術很成功,醫生說這是奇跡,要不是老爺子爬了趟雪山,身體素質變好,病灶非但沒擴大,還變小了,要不然手術肯定不會這麽成功。


    這是個很理想化的故事,但是台詞很妙,生活化又不失藝術性,劇情銜接也十分自然,有衝突,也有溫情,不著調的老爹還時不時搞笑一把,是個好劇本。


    這個兒子的形象對徐遙來講也很是突破,一開始頹廢沮喪,訓練時煩躁退縮,後麵陽光奮進,隻演精神狀態,不再跟顏值有關。


    隻是,林兮和翻看著劇本,“後麵做冰壁練習和最後攀的時候,真的要去西藏爬真雪山嗎?”


    徐遙正窩在他旁邊啃蘋果,“嗯”了一聲,“導演說要去的,拍出來好看,西藏的景色別的地方擬不出來。”


    林兮和似乎是歎了口氣。徐遙笑嘻嘻地看他,“林哥,心疼我啦?”


    林兮和捏他臉一下,“當然了。”看他嘴裏還塞著口蘋果,半邊臉鼓得像個倉鼠,“給我咬一口。”


    徐遙把咬得還剩一半的蘋果遞到他嘴邊。


    林兮和挑了下眉,做了個調戲的表情,“我是說你的嘴。”


    徐遙沒繃住,“噗”一下笑出來,噴了林兮和一臉蘋果渣。


    林兮和無奈地找紙巾擦臉,徐遙躺在沙發上笑得快抽過去了,斷斷續續地說:“林哥,你,你真不適合這種表情,哈哈哈。”


    戀愛中的人好像就是這樣,一點兒小事就能觸發笑點,笑得停不下來,外人完全不懂他到底在高興什麽。


    林兮和擦幹淨臉,拉他起來,臉上也帶著笑,“好了別笑了,嘴裏還有東西,小心別嗆到。”


    徐遙忍俊不禁地把嘴裏的蘋果都咽下去,點頭道:“嗯,你還是適合這種嘮嘮叨叨特別操心的樣子。”


    林兮和就著他的手恨恨地咬了口蘋果,嚼得哢嚓哢嚓響。


    徐遙在他臉上“吧唧吧唧”了兩口,“嘮嘮叨叨的時候也特別帥。”


    林兮和剛剛擦幹的臉又沾了一片蘋果汁。


    入西藏要得四月份天氣轉暖以後,短片定在三月份開拍,二月底陳導打算舉辦一個關機儀式,這中間,兩人還有半個多月可以休息。


    林兮和之前說過要帶徐遙去國外玩兒,那會兒便留了心,幫徐遙申請了歐盟的簽證,這會兒簽證剛下來,帶著徐遙去了歐洲。


    隻是國外的大城市也有很多華人,以林兮和的名氣和辨識度,基本上一眼就能被認出來,徐遙現在也小火了,也不敢大意,所以兩人在外麵還是要全副武裝,跟在國內沒有太大差別。


    最後兩人決定還是去沒什麽華人的小城市吧。林兮和在網上搜了半天,找了一個隻有當地人才會去玩一玩,幾乎沒有外地遊客會去遊玩的小城市。兩人也沒有找賓館,而是找了個家庭旅館,一室兩廳,帶一個小院子,院子裏種滿了花草,房東就住隔壁,家裏的白貓經常跳過籬笆到他們的院子裏曬太陽。


    家庭旅館裏有廚房和廚具,兩人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後膩歪一會兒然後一起去浴室洗漱。洗漱完,林兮和給兩人做早飯,徐遙在一邊負責拍馬屁。


    飯廳有個朝東的大落地窗,吃早飯的時候,上午的陽光正好大片地投進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有時白貓會在落地窗外蹲著看他們,徐遙就會把之前買好的貓糧倒到碗裏,請貓進來和他們一起共進早餐。


    白貓不怕生,徐遙開門就會進來,它也不餓,吃幾口就不吃了,然後在桌子下圍著徐遙的腳打轉,發出舒坦的唿嚕聲。


    林兮和小時候,家裏當然不會有寵物,長大以後就忙了,也就沒有養過。他知道狗生氣的時候會唿嚕唿嚕地悶吼,這會兒見了白貓圍著徐遙的腳打轉,發出這種胡嚕聲,忙叫徐遙站起來,小心被貓攻擊。結果當然又遭到徐遙的一番嘲笑。


    徐遙把白貓抱起來放林兮和懷裏,“林老師,你別怕它,他是喜歡你才唿嚕的。”


    林兮和想說,“我哪兒有怕它。”但是貓一上了他的膝蓋,他全身就繃緊了,手支棱著,有些無所適從,最後還是徐遙拿著他的手,教他怎麽給貓順貓。


    徐遙笑得得意,好像把之前驚馬那一局扳迴來似的。


    吃完早飯,兩人就會一起去超市買今天要吃的食材。有一天,兩人在超市看見兩個當地的老爺子,看起來都有五六十歲了,手拉著手,一起推著購物車買菜,不管買什麽東西兩人都是有商有量,有說有笑。


    林兮和跟徐遙像兩個跟蹤狂似的,偷偷跟在人家後麵一路,最後在收銀台交錢的時候,他倆排在人家身後,手也是緊握在一起的。


    中午當然也是林兮和做飯,他終於給徐遙做了次牛排,雖然不是頂級牛肉,但架不住林老師技術好,煎出來的火候恰當,又有洋蔥和黑胡椒調味,吃得徐遙萬分滿足。


    吃多了犯困,徐遙說想睡個午覺消消食。林老師說:“睡覺怎麽能消食呢,得稍微活動活動才行。”


    於是兩人在林老師的建議下,稍微快樂地活動了一番,出了一身熱汗,果然就沒那麽撐了。


    下午出去逛街,城市挺漂亮,但是很小,兩人在商業區拉著手漫無目的地閑逛,半天隻買了兩個冰淇淋,一個巧克力味兒的,一個開心果味兒的,兩個人來迴換著舔。


    步行街有個樂器行,門口擺了架鋼琴,上麵寫著:“歡迎演奏。”


    林兮和坐過去,給徐遙彈了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鋼琴上支了個小麥克風,林兮和邊彈邊唱,“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月亮代表我的心。”眼睛一直看著徐遙。


    林兮和的聲音不但說話好聽,唱歌也好聽,周圍慢慢圍了不少聽眾。他坐下彈琴時,隨手把手套摘下來放到鋼琴上,等彈唱完,發現上麵多了好幾個鋼鏰。


    林兮和把鋼鏰塞進徐遙手裏,吻了吻他泛紅濕潤的眼睛,周圍有觀眾還沒散去,看見這一幕,有的人麵露不適趕緊離開,有的向他們投去祝福的微笑,也有人吹了聲口哨,朝他們喊“bra/vo!”


    不管在什麽地方,少數派的愛情都是勇敢的。


    兩人用那幾個鋼鏰買了袋手工巧克力,坐在巧克力店外的椅子上,一人含了一塊兒,眯著眼曬著太陽。


    “林哥,以後要是能天天這樣多好啊。”徐遙又這樣說。


    林兮和這次變浪漫了,握住徐遙的手,捏了捏他軟軟的手掌,“會有那麽一天的。”


    七天的假期很快結束,兩人一人長了幾斤肉,林兮和還不顯,徐遙的臉明顯圓了些,跟林兮和的一張合影裏,不小心低了下頭,雙下巴都有了,迴去以後就得定減肥計劃。


    到《江湖之遠》的關機慶典那天,徐遙終於把那幾斤肉甩了下去,又變成那個帥氣漂亮、上鏡極好看的小夥子。


    陳導為了宣傳效果好,請來不少媒體,活動現場也布置得很漂亮。主要工作人員和主要演員都來了。


    主持人問著事先準備好的問題,林兮和在公關場合素來寡言,徐遙也缺乏娛樂細胞,全場多虧了趙安陵和肖琳琳跟主持人各種互動抖包袱,將氣氛調動得不錯。


    到了記者提問環節,問的也都是事先知會好的問題,都是跟電影有關的。


    徐遙正迴答著一個關於第一次拍打戲的感受,底下的記者們突然一陣喧嘩,就聽好幾個人突然同時提問,問他和林兮和的私交如何。


    徐遙貿然被他們打斷,有些愕然,對著長槍短炮和記者們炯炯的眼神,一下子愣住,“林老師是前輩,無論是演技還是工作態度,還是為人,都是很值得我學習的,在拍戲的過程中也幫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他。”


    他以為自己說得很冠冕,他看過別人迴答類似的問題,都是把對方誇一頓,然後表示一下感謝。但是不知為何,他迴答完,底下的記者就像炸鍋,七嘴八舌同時發問,徐遙一句都聽不清。


    林兮和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再說話,女主持人很機靈,馬上提高嗓音說,“陳導還要去剪片子,今天的記者提問就到這裏吧,謝謝大家!”


    製片人也覺出不對,推著林兮和跟徐遙趕緊去了後台,怕有記者追過來,林兮和與徐遙趕緊進了化妝室。


    俞平川跟薑易也在,正在臉色難看地說著什麽,看見兩人進來,俞平川鐵青著臉走到林兮和跟前,給他看手機上的視頻,聲音緊得像要被拉斷的鋼絲,“這是怎麽迴事。”


    視頻是酒店走廊的攝像,前半段是徐遙跟林兮和進了一個房間,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後半部分是徐遙從這個房間出來,穿得還是之前那身衣服,顯示時間是早上六點多。


    徐遙臉色煞白,嘴唇都在抖,“怎麽辦?”他還是連累林兮和了。


    林兮和攬住他,拍他後背:“別怕,有辦法的。”


    俞平川忍無可忍,聲音裏壓抑著怒氣:“有辦法?你倒是說說有什麽辦法!”


    林兮和咬著牙,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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