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看著被蘋果樹塞進自己懷裏的定時炸彈。 他從兜裏掏出一把多功能軍刀,卸掉定時炸彈的外殼,觀察連接在雷管與起爆器之間密密麻麻的導線。 “我試著拆除一下炸彈,”他道:“通知機長飛機上有危險物品,讓他聯係塔台,緊急著陸。” “明白。” “別怕。”顧錚伸出手,摸了一下蘇澈的臉。 “我怕什麽,”蘇澈蹭蹭他的手心,衝他笑了一下:“反正還有一個多小時,足夠飛機在最近的機場著陸了。” “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眼看著顧錚低頭,小心翼翼地研究這枚炸彈的構造,蘇澈放低了聲音,盡量不去打擾他。 他叫來乘務長,把目前的情況告訴她。 “怎麽會……” 乘務長之前就一直密切關注著機艙內的情形,看到顧錚手中的定時炸彈,她緊張了一瞬,立刻衝向可視電話,向機長報告當前發生的情況。 而蘇澈則看著麵前兩個劫機犯,若有所思。 雖然這兩人知道些什麽的可能性不大,但為了替顧錚分擔壓力,他還是想從兩人身上找找線索。 矮大壯與瘦高個盯著被顧錚拆開的定時炸彈,心底焦灼,表情透露出一絲緊張。 蘇澈:“放下炸彈,立地成佛聽說過嗎?” 矮大壯、瘦高個:“……” 盯著他們兩個的頭頂,蘇澈意有所指:“你看你們都禿了,還執著什麽?” “不如大家探討一下如何共建和諧美好中洲?反對的話你就甩甩頭發。” 矮大壯、瘦高個:“……” 他們憤怒地瞪蘇澈。 ——禿怎麽了?禿子就不能幹壞事嗎? ——還甩甩頭發?我要舉報你有發型歧視了! …… 顧錚的手很穩,他慢慢撥開錯綜複雜的導線,排除掉錯誤的幹擾項,最終隻留下連接在起爆器上的、三條不同顏色的導線。 “紅、藍、綠。”蘇澈扭頭看了一眼,輕鬆地對兩名被自己勸說得生無可戀的劫機犯道:“來,選一個。” 顧錚拿起多功能軍刀上的剪子,在起爆器上比劃著。 看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不像是要拆彈,倒像是在菜市場買菜,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 矮大壯、瘦高個:“……” 冷汗一層層從額頭沁出來。 如果萬一選錯了,他們不用等一個多小時後,立刻就會在九千米高空原地爆炸。 巨大的心理壓力拖垮了兩個人。 矮大壯:“不、不……我不知道。” “炸彈不是我們準備的,”瘦高個的樣子看起來比同伴還慌亂,他道:“不,別剪……小心!” 液晶顯示屏上的數字突然閃了一下,然後從01:18:32瞬間歸零。 “小心!” 顧錚瞳孔一縮,與瘦高個同時喊道。 他一拉蘇澈,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和蘋果樹一起撲倒在地,另一隻手則在發現定時炸彈變化的一瞬間將它遠遠拋向機尾的位置。 “轟隆!” 半空中,火光四濺,爆炸帶來的碎片和煙塵遮住眾人的目光。 第112章 我跳傘 巨大的轟鳴聲令耳邊一片空白。 顧錚將蘇澈護在胸口, 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心想—— 果然。 “啾。” 唇角突然被輕輕地碰了一下, 一隻手從懷裏掙出,揉了揉顧錚的眉心。 蘇澈的精神力冰冰涼涼、流水般覆蓋在他的鼓膜上,用口型道:“別怕。” 然後,斷裂聲、碰撞聲、氣流的尖嘯聲如同海浪般一層層湧迴顧錚耳邊。 一片狼藉。 “啊啊啊!!!” 飛機上的空乘人員毫無預料地經曆了整個爆炸現場, 失聲尖叫。 “閉嘴!” 多功能軍刀還握在顧錚的手中, 冰冷的合金硌在掌心, 令他瞬間鎮定下來。 他喊道:“都坐迴座位, 把自己固定好!” 身邊的餐車“哐啷”一聲, 突然向著機尾的方向滑去,餐車上擺放的刀叉盤杯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砸在地麵、艙壁、座椅上。 顧錚用身體替蘇澈擋住這些亂飛的暗器,將他按倒在旁邊的椅子上, 係緊安全帶, 又將上方自動落下的氧氣麵罩替他戴好。 然後,他抓緊扶手, 抵抗著憑空而生的巨大吸力, 朝機尾看去。 爆炸帶來的硝煙已經散開,可以看到,機艙尾部破開了一個一人多高的破洞, 來自九千米高空的冰冷氣流驟然襲擊了整架飛機,增壓係統已經失靈,巨大的壓力差令客艙內一切零碎物品, 刀叉、雜誌、餐盤、玻璃杯統統被氣流卷起,吸向破洞外側。 飛機猛地一震,在顛簸的氣流中上下起伏,如同一尾被拋上岸的魚。 不幸中的萬幸,爆炸發生的瞬間並沒有人在機尾附近,飛機中的所有人都下意識聽從顧錚的話,穩定住了自己的身體。 他們茫然無措地注視著被撕裂的機尾。 “誰他媽按的起爆器!”絕望過後,機艙中爆發出一聲帶著泣音的吼聲,“自己不要命,讓全機人給你陪葬嗎?!” “……” 失溫失壓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矮大壯和瘦高個握緊安全帶,牙齒咯咯作響。 一把鋒利的餐刀擦著瘦高個的耳朵劃過,在他臉側劃出狹長的傷口,血珠剛一沁出來,就被狂亂的氣流卷走。 “不、不是我。”瘦高個被嚇得打了個哆嗦,心理防線完全崩潰。 “真的不是我……”聲音被氣流卷碎,在嘈雜的機艙與轟鳴的鼓膜中幾乎聽不清楚。 瘦高個知道自己說的是真話,雖然就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 明明是定時炸彈,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遙控的?那枚該死的起爆器又握在誰的手裏? 他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就像機艙內的亂流,零下數十度的空氣拂過皮膚表麵,令身體一顫,背後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卸磨殺驢,瘦高個感覺,自己就是被宰的那頭驢。 …… “尊敬的各位乘客,飛機遭遇特殊情況,請您配合機組成員的工作,戴好氧氣麵罩、係緊安全帶、切勿離開座位,謝謝合作。” 收到顧錚的提醒後,乘務長衝到可視電話旁邊,從艙板上抽出兩根安全帶將自己牢牢綁在機艙內。 她輸入密碼,請求與飛行員通話。 “滴——滴——” 駕駛艙的通話並未在第一時間接通,然而能夠感覺到飛機高度在不斷顛簸中急速下降。 乘務長迴憶緊急處置方案,接通機內廣播,不斷重複上麵的對話,安撫乘客們的情緒。 過了足足一分多鍾,駕駛艙內依舊未傳來答複,乘務長胸如擂鼓,心跳聲在鼓膜上劇烈碰撞。 她做出吞咽動作,降低耳膜受到的壓力。 終於—— “哢噠”一聲,連接在客艙與駕駛艙之間的那扇門被人自內而外地推開了。 “機……” 乘務長臉色一喜,正欲開口,突然看見本次航班的副機長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飛機猛地一震,如同被氣流突然拋起又落下。 “辛苦了。” 副機長衝乘務長點了點頭。 乘務長下意識地迴禮,卻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的視線從上到下掠過副機長的穿著,發現他沒有穿製服,而是一身結實的抗荷服,而背後那副沉重的背包…… “降落傘包?” 副機長友善地微笑了一下,由於飛機已經在十幾分鍾內緊急迫降到了三千米左右的高度,機艙內外的壓力差不再足以將一個大活人從艙內吸出去,他一步一步,穩健地走向客艙中央,和氣地對顧錚道:“商量一下,這棵樹給我,我迴去開飛機。” “不然呢?” 副機長又笑了一下,指指身後的降落傘包—— “我跳傘,你們隨意。” 飛機上的所有人:“……” 他們已經從未關嚴的駕駛艙門中看見了趴在地上的機長。 一灘血跡從機長的身周洇出,顯然已是兇多吉少。 而兇殘的副機長…… 他道:“原本想在降落時再引爆炸彈的,可惜這兩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