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臨淄。


    齊王懶散的斜倚在榻上,注視著麵前的眾多舞姬鶯鶯燕燕,在麵前翩翩起舞。


    在齊王的身旁,齊國相邦後勝同樣也在座,雙頰通紅,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了八分醉意。


    如果評選最會打仗/治國之類的國君相邦搭檔,這一對應該是無懸念包攬倒數第一。


    但若是評選最會享受的搭檔,那這一對肯定能夠拿下第一名。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齊國大司馬匡梁走了進來。


    匡梁看著麵前這嫋嫋婷婷,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心中暗自歎息。


    如今齊國又不是穩如泰山,外麵那麽多的大敵,還有諸多事務等著大王處理,大王卻在這裏……不過匡梁也知道,有些話說不得,說了齊王不但不聽,反而匡梁自己都會被齊王怒火反噬!所以匡梁隻能一路走到齊王麵前,行禮稟報:“大王,有要事!”


    因為匡梁的到來,歌舞和樂曲聲一時間有些放緩。


    齊王明顯不太高興,道:“什麽要事?”


    匡梁環視一圈,猶豫了一下,附身在齊王身邊道:“大王,是關於趙國可能會發生內訌的事情。”


    齊王吃了一驚,酒意都清醒了幾分。


    過了一會,齊王開口道:“好了,你們其他人都下去吧!”


    舞姬和樂者們紛紛退下,大殿之中很快就隻剩下齊王、後勝、匡梁三人。


    後勝有些疑惑的抬頭,一雙已經明顯獻出醉意的眼睛之中都是疑惑:“大、大王,怎、怎麽了?”


    齊王哼了一聲,道:“寡人還想知道怎麽了呢,大司馬,你來說說吧。”


    匡梁知道齊王生氣,但這件事情確實很緊急,所以也顧不得齊王情緒了。


    匡梁道:“是這樣的,剛剛得到的消息,邯鄲城之中武信君和平陽君之間的矛盾似乎已經開始爆發了,雙方的勢力都蠢蠢欲動。”


    齊王等了一會,道:“就這?”


    匡梁:“……”不是,什麽叫就這?


    匡梁道:“大王,那可是趙國啊。”


    齊王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寡人當然知道那是趙國!趙國人的內訌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後相啊,你趕緊再把那些舞姬叫上來,剛剛那曲舞蹈寡人可是還沒有聽夠呢。”


    後勝雖然也挺醉了,但在聽到趙括的名字之後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後勝忙道:“大王,這可是關係到武信君的內訌啊,若是我們大齊的探子能夠加把勁的話,說不定能夠扳倒武信君也不一定呢。”


    齊王眼睛一瞪,怒道:“武信君是寡人的妹夫,寡人為什麽要扳倒自己的妹夫?”


    匡梁、後勝:“……”特麽,人家趙括打進臨淄把你活捉當俘虜的時候,也沒照顧過你這個大舅子啊。


    匡梁無奈,道:“大王,趙國如今吞並了燕國,又打敗了楚國,勢力之強乃是當世之首。


    我們大齊距離趙國這麽近,如果不采取一點辦法來削弱趙國的話,恐怕將來不好辦啊。”


    匡梁也看出齊王這家夥明顯是喝醉了,所以說話的時候也算是比較的委婉。


    齊王哈哈大笑,道:“簡直胡說八道,趙國和我們大齊之間的關係好得很!寡人說了,馬上把舞姬和樂者給弄上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匡梁傻眼了,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後勝。


    雖然這兩人平日裏也不算太對付,但這畢竟是關係到齊國整體利益的事情,所以匡梁覺得後勝應該還是能幫一下自己的。


    後勝沉吟片刻,道:“來人啊,傳舞姬、樂者!”


    匡梁:“……”後勝看著匡梁,淡然道:“大司馬,大王的意思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大齊這一次袖手旁觀,讓趙國人狗咬狗去便是了!”


    後勝不知道齊王醉了嗎?


    知道。


    所以,後勝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有什麽意見的話,那改天大王舉行廷議的時候,再提出來大家一起討論就是了!”


    後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大王喝醉了,說啥都沒用,你麻溜迴家,日後再說吧。


    匡梁:“……”匡梁無奈,隻能走出了大殿。


    一陣蕭瑟秋風吹了過來,吹起匡梁的鬢角。


    匡梁的心中也是十分蕭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外憂內患之際,大王卻夜夜笙歌,這……唉!”


    齊國的問題其實很多。


    自從上一次被趙軍打進邯鄲,掠奪走了整座臨淄城中幾乎所有的財富之後,齊國的經濟就遭受了重創。


    別的不說,就說剛剛得出來的上計結果,齊國這一年的財政稅收直接比臨淄被攻破之前少了六成,隻有之前的四成水平,也就是不到一半。


    財政稅收的減少是很致命的,因為齊國實行的是募兵製,所以當兵打仗是領軍餉的。


    沒錢怎麽發軍餉?


    這兩年來,匡梁雖然勉強重建了一支數量超過十萬的齊軍,算是恢複了當年的規模,但實際上呢?


    現在的齊軍,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都遠遠不能和之前的齊軍相提並論了。


    這也就是為何匡梁自認為遠勝許曆,但卻在幾個月前怎麽也攻不破許曆組織的東部防線原因。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給這樣一群士兵,誰來也難帶!當然匡梁也知道,軍隊弱不是問題,沒有哪一支軍隊生來就強大,精兵總是慢慢練出來的。


    但問題又迴來了,練兵你得給錢啊,裝備、糧草、各種軍需物資哪個不要錢?


    齊王,就不給!為什麽不給?


    因為齊王要拿錢來買舞姬,買好酒,買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來享受。


    匡梁勸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和今天一樣,要麽被齊王無視,要麽被齊王喝斥。


    一想到這裏,匡梁的心就有點冷。


    齊國明明已經困難到這種地步了,但是齊王卻完全沒有任何自省和警惕,依然那麽胡天胡地,驕奢淫逸,程度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強!這樣的齊國,真的還能支持下去嗎?


    匡梁默然半晌,緩步走下大殿台階。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身上,為他更添幾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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