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輕飛無聲,柳絮淡落無痕。


    就是在這樣的時節裏,楚風看著眼前的少女,微微怔了怔。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的……


    同樣的感覺,縈繞在二人的心頭。


    簡簡單單的一眼互視,恍惚間輕鴻弄影,千萬事心頭流轉而過。


    一片柳絮從二人之間飛過,轉瞬而逝,似有似無。


    “娘子何必跟他這樣的人打招唿,我看他一定是壞人!”飛白有些生氣,小小的腮幫子氣鼓鼓的,彌漫出幾分紅暈來,“娘子我沒騙你,我方才的確在咱們範氏書畫行的門口見到過他的!這西市裏人這樣多,偏生這時候又在這裏再度遇見,這不是他登徒子故意跟來的,還能是什麽!周大叔,還請你幫忙將他攆走吧!”


    話說到最後,飛白氣哼哼的叫著車夫,堅定的要給眼前這個壞人一個好看!


    楚風聽著飛白的話,自然捕捉到了其中“範氏書畫行”幾個字,心裏微動,有了些計較,笑道:“這位姑娘,我是從西市口走到這邊來的,的確與你們同路不錯……”


    “你看!小娘子!連他自己都承認了!他一定是壞人!”飛白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將比她身量還高半個頭的範秋白護在了身後,對楚風怒目而視著。


    範秋白麵色緋紅,倒不是因為楚風的緣故,而是飛白口口聲聲的說著那句“登徒子”,豈不是把她也裝在了裏頭,這著實令人害羞了。


    微紅著臉,範秋白輕叱道:“飛白,不要再胡鬧了!周大叔,你也莫聽飛白亂說話。這西市左右隻有一條通途,咱們是從東到西的走,這位郎君自然也是一樣的,一路走下來又有什麽奇怪。這位郎君,真是抱歉……”


    “楚郎君迴來了,這幾位是您的朋友麽?咦?不對,這位是……範娘子?”


    這個時候,張大哥在店裏聽到了外麵的吵鬧聲,走了出來,不免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雲裏霧裏。


    “張大哥。”


    “張大哥,多日不見。”


    楚風與範秋白二人,異口同聲的喚了一句。


    “嘿嘿。”張大哥抬起胳膊撓了撓後腦勺,嘿笑道,“怎麽著?原來楚郎君和範娘子已經認識了麽?上一迴範娘子特意來等,卻與楚郎君擦肩而過。老奴還尋思著,是不是過幾日去範家跑個腿,跟範娘子你說一下我們楚郎君的境況,以及在家的時間……原來是老奴多想了麽?二人原來已經認識了啊!”


    老張的話慢慢說出,範秋白一雙秋水剪瞳般的眼睛,卻禁不住漸漸越睜越大了。


    她側過頭來,再次仔細的看了一眼楚風的麵龐。


    楚風也偏頭看她,微微一笑,躬身一揖,風度翩然:“原來姑娘就是範娘子,久仰了。”


    範秋白不知為何,自己的麵頰越來越燙,對麵那道芝蘭玉樹般的身影,幾乎讓她不敢逼視了。


    是了!都是飛白這小妮子惹得禍患!


    自己是想要請教這位楚郎君畫技的,如今對方竟然被飛白罵做了“登徒子”,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罵了好多次!自己身為主家,羞也不羞!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那《西湖煙雨圖》裏縹緲流動般的技法,對方恐怕再也不可能對自己細細言說了!


    一念至此,範秋白心中酸酸的,輕咬了下唇。


    ……


    ……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的巧合。


    你最不希望得罪的人,可能在最初的一場見麵中就被得罪的徹徹底底。


    當然,在如今這個年代裏,素不相識、並無親戚關係的男女本身,交集並不算多,可若是偶爾遇見,互相揭過,一方是美嬌娘,又將一方當做了登徒子的,自然就成為了最為敵對的一種局麵。


    範秋白做夢也未曾想到的事情,沒想到卻成為了她的夢魘。


    雖然那位楚郎君大大方方的說著無事,淡笑著揮揮手,輕輕鬆鬆的樣子,但範秋白的心裏還是一派的難受自責。


    倒也並非完全怪在飛白的頭上。飛白畢竟是她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的,母親早就說過自己有些太過嬌寵她了,如今看來,或許真的是這樣……這樣的無禮,到底是耽擱了大事的。


    隻是……換個角度去想,飛白的確也是害怕自己吃虧,所以才硬撐著擺出一副厲害的樣子出來。方才她在自己身前那樣一擋,說完全不敢動是不可能的,可是……怎麽偏生對方非要是他呢!


    範秋白遺恨的想著,抬起眸子偷偷的瞧了一眼,隻見對麵那位楚郎君仍舊淺笑著,正在與範老先生說著什麽。


    “楚郎,這事情的確是你的錯,你不可不認。”


    範老先生笑眯眯的,範秋白一時間沒大聽懂老先生所說的話。


    “是,先生說的不錯。”楚風笑著欠身,又對範秋白道,“這事情的確是我考慮的不周,原本早早的就應該去府上拜會的,隻是之前聽說範娘子染了風寒,需要休息,便沒有敢去府上叨擾。之後又被鄉試的事情牽絆住了,這才耽擱下來。說起來,我楚風也應該給範娘子您賠不是的。”


    範秋白麵色微紅,哪裏敢應下:“楚郎君哪裏的話,原本就是我自己想要向您請教問題的,我來走動自然也是應該。是了,聽說楚郎君不但去鄉試應了謄抄的職務,而且還被鄉試的主考官大人拔耀成了同鄉試出身,日後要去汴梁城的畫院應考的。楚郎君果然是人中龍鳳,怨不得當日水墨會上,程源先生一眼就相中了的。”


    楚風沒想到這件事情傳的這樣快,微微詫異之餘也搖頭笑道:“隻是走運而已,杭州城裏比在下畫功好的人大有人在的,我也隻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楚郎君這話實在是太過謙了!”說起書畫來,範秋白反倒來了精神,腰身挺直起來,認真的看著楚風,嚴肅道,“楚郎君的在水墨會上那一幅《西湖煙雨圖》,我是仔仔細細看過許多次的。不管是用筆還是設色,都可以稱之為登堂入室的境界來,楚郎君怎麽可以用‘走運’二字來形容自己的功力呢!”


    這話裏話外的語氣,幾近於質問了。


    楚風聽著,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文端先生端著茶盞在一旁瞧熱鬧,笑意吟吟。


    老先生的笑聲雖然輕,卻也點醒了範秋白。仿佛紅霞晚照一般,範秋白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粉嫩如春風中飄散的桃花。


    “楚郎君請別見怪,我、我……”範秋白羞愧的低頭,青絲從肩膀上滑落下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我會的東西,其實真的不多。”楚風笑著開口,語氣溫和,“如果範娘子真的要問,在下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書畫上的事情,大家一道探討就好,說不上什麽請教不請教的。如果遇到了在下也不大明白的地方,那我就去請教程源先生,這樣一來一往,也算是大家共同學習的好途徑了。範娘子,你說呢?”


    ——


    剛剛失戀,這時候寫感情戲份,心中真是百味雜陳……心情需要調整,今天更得少了,還請諸位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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