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給我一個理由。” “帝國管得太寬了。”菲利克斯歎息。 格紋點了點頭，仿佛和平日聽取議會報告沒什麽區別：“基因武器是你做的？” 菲利克斯：“那不是我。我隻做了與蟲族的生物實驗。” 此刻的他看上去年輕，孔武有力，皮膚都光澤極了，格紋幾乎立刻猜到了始末。曾經戰功卓越的老將軍在暮年，看著一代代年輕將星冉冉升起，而自己垂垂老矣，心頭的不甘與日俱增，最後，終於將他吞沒。 格紋笑起來：“那這麽說，海登的誕生竟然有你的功勞，你一手造出最大勁敵，不知道現在有什麽獲獎感言？” 菲利克斯：“勁敵？算不上吧，等我掌握了帝國大權，海登就是帝國的公敵，不是我私人的敵人。” 格外微微睜大眼睛：“掌握大權？你就是現在把我們的腦袋開個花，我們也不會任命的。” 菲利克斯露出殘忍的笑意：“不，帝國不再需要花瓶女皇，它將擁有一個更強大的，從能力到品德都足以成為表率的新皇！而且在蟲族生物試驗的幫助下，我還能繼續為國奉獻至少兩百年，你們完全不必擔憂。” “噗……”格外捂住嘴，聲音都扭曲起來，“你？” 奎妮也實在忍不住，說道：“你做夢沒醒？我們象征著人類的聯盟如雙子恆星，燦爛而不可分割，你怎麽這麽大臉，覺得能取代我們？” “那不需要了，軟弱無能的帝國才需要擺出兩個花瓶女皇，來維係脆弱的統一，假惺惺地說這是人類聯盟的象征，而真正強大的帝國，將會上下一心，一致對外，服從我的軍令，不再需要無用的女皇。” 奎妮懨懨地靠迴格紋身上，翻了個白眼，格紋說：“你想建立更專權的軍事帝國，自己做皇帝和軍事首腦？好主意，唯一的問題是——民眾是傻的嗎，太平日子不過，居然會為你賣命？” 菲利克斯冷笑：“你懂什麽，戰爭帶來了科技革命，讓人類文明從行星文明，直接發展到了星係文明，戰爭讓人民信心倍增，上下一心，團結共進，我們與蟲族全麵開戰的年代，人民思想純粹，品格堅毅，根本不像現在，年輕人整天刷星網，網購無度、看肥皂劇、追網文，不思進取！我是在拯救人類，唯有戰鬥，才是文明的未來！而且，使用蟲族的活性因子做藥劑，的確可以延緩人類的衰老，如此有價值的資源，隻有我能帶領人類贏得，到時候就會有大批人才追隨我！” 他說得慷慨激昂、鏗鏘有力，比往日任何一次議會宣講都更情真意切。 格紋：“……就算你說得有一定的歪理，你怎麽能保證順利登基？殺了我們，你可是帝國罪人。” 菲利克斯露齒而笑：“誰會知道呢？我手上有不少蟲族武器，到時候，我就對外宣布‘蟲族圖謀不軌，趁亂派兵潛入首都星，女皇不幸駕崩’，你說，年輕人還會像現在這被海登迷惑嗎？” 格紋拍了拍手：“好計策，議長不愧是智計驚人，這樣一來，蟲族亡我之心不死，可算鐵證，你不僅順利登基，還能趁機重新掀起對蟲族的侵略戰爭，把他們堂而皇之當成抗衰老神藥吃掉。” 菲利克斯抖了抖槍口：“不過，我也可以說‘危急關頭我成功救下了女皇’，隻要你們配合我，交出權限，再宣布是蟲族作亂，我可以給你們三五年時間，再當一陣子女皇，等到時候找個合適時機，體麵地禪位給我。畢竟，你們也的確維持了人類帝國統一，也算有功，我真的不太想讓你們死得過於難看。” 格紋歎息一聲，說：“議長大人，你就算能用違禁藥物恢複年輕，但你真的已經老了，過時了……你真的不知道，現在流行一種東西，叫網絡直播間嗎？感謝議長的友情出演，來來來，大家禮物刷一波，謝謝。”第八十章 奎妮從格紋懷裏爬起來, 轉動手腕上的光腦, 打開外放投影屏幕，給菲利克斯展示直播間裏熱火朝天的禮物。 “我的星球核心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女皇直播！而且女皇陛下居然還會說網紅直播專用術語！” “陛下念禮物名單嗎？念完就算世界毀滅我這輩子也值了！” “哈哈哈，這幫貴族老爺不都說星網是底層屁民的玩意兒嗎, 今天栽在底層屁民的玩意兒上感覺如何呀？【狗頭】” 菲利克斯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指著奎妮, 又指向彈幕，手指顫抖，半晌憋不出一個字。 奎妮驕傲地撩了撩頭發：“我覺得我能角逐今年的星際影後，我抹血漿的速度夠快吧？” 格紋打擊她：“你戲有點過，真流那麽多血早休克了。” “夠了！” 菲利克斯大吼一聲, 任何人在極端情緒波動中都會顯得五官扭曲、表情猙獰, 菲利克斯早沒了慈祥和藹老議長的形象, 他臉上陰晴不定，格紋與奎妮仿佛聽得見他大腦飛速運轉的聲音，片刻後菲利克斯露出勝利的笑容, 似乎下定了決心。 “兩位陛下好計策, 既然這樣，那我也就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b計劃了。”菲利克斯深吸幾口氣, 平複情緒，然後像議會的新聞發布會似的，一板一眼、有條不紊地開始介紹自己的計劃。 “星之靈能掌握我方不少機密，確實是我給他們提供的線索。我說過, 隻有戰爭才能讓人類更加偉大，所有的英雄都來自前線，所有的美好品格都需要在戰火裏淬煉，我本想著讓第三文明成為我們的下一個對手，激勵人類前進，但現在我忽然發現，星之靈難道不是更完美的智者嗎？”他神色狂熱，語氣卻變得平緩冷靜，雖然扭曲，但確實充滿獨特的邏輯感。 這和星之靈的邏輯是相似的道理，語言就是有這種魅力，能把毀天滅地粉飾成為了更好的未來。假如把文明失去獨立性、甚至覆滅，定義成“進入榮耀殿堂”，邏輯順暢的話，竟然是說得通的，可對當事人來說，那可十足十和好事不沾邊。 雙子女皇這迴是真的摟在了一起，而不是出於演戲目的——菲利克斯身上湧現出一種濃烈的壓迫感，他在笑，眼底充滿癲狂。 “人類，會因為自己的愚鈍，而大肆嘲諷一位真正有覺悟的領導者。百年安逸時光磨平了這個種族的進取心，民眾在文明麵臨挑戰時不是眾誌成城，而是刷星網直播等死……這樣下去人類注定沒有未來，死氣沉沉的祥和氣息是不能鑄就鋼鐵帝國的，我早該接受星之靈的提議，為什麽大家要拒絕一個更偉大的文明對我們的救贖呢？” 女皇奎妮低唿：“你真的瘋了？” 呯地一聲槍響，奎妮哼了一聲，倒在格紋懷裏，她的肩膀真正流出血來，與身上的血漿混合在一起。 女皇格紋厲聲喝道：“菲利克斯·金，你這是叛國！” “是帝國叛我！”菲利克斯比女皇的聲音還大，帶上了不自覺的精神力，竟然震得女皇說不出話來，他吼道，“我為帝國奉獻了一切！我才應該是第一元帥！海登不過是個混血雜種，他一來，我就隻能到後方養老，將來去養老院掉光牙齒等死——這究竟誰背叛誰？三十三座軌道炮覆蓋不了帝國全境，不如我來為偉大的奧拉圖文明貢獻一份力量，把你的控製權拿來吧！” 到此徹底撕破臉，他衝上禦座，一把抓起格紋，在女皇們的驚唿聲中奪下了格紋手腕上的光腦終端，菲利克斯舉起那隻光腦終端，像是舉起榮耀殿堂的入場券。 他神色喜悅：“你們那麽喜歡直播，好啊！那就看著吧——帝國軍事防禦的全部關鍵節點，我都有坐標，隻要我拿到了最高控製權限，我就能定位這些節點，三十三座軌道炮已經充能完畢，足夠摧毀帝國所有軍事設施，而有了最高權限，我還可以撤銷軍事基地的防禦。你們這些愚民，在那之後隻能成為廢料，根本不配進入星之靈的榮耀聖殿！” 他說著，打開了女皇的光腦，迅速破譯，找到了那個標著“最高機密”的文件夾。 “不！！！” 雙子女皇齊聲尖叫，第一次聲音尖利，顯得不那麽端莊。 “住手，菲利克斯住手！我們有話好說！” 菲利克斯大笑：“晚了，我的女皇陛下們！” 那一刻，全人類屏住了唿吸，所有人的心懸在了嗓子眼，人們開始祈禱，直播間裏刷禮物的熱潮到是沒有停下，但大部分人已經不在意刷多少錢的禮物了，普通打工學生也開始砸最貴的特效禮物——軌道炮一旦落下，人類文明走向終點，還要那存款做什麽？ 一片末日前夕的寂靜，甚至有人祈禱法師能抽空看一眼直播，但戰地記者那邊，海登他們明顯和星之靈打成一團，無暇顧及。 完了，人類完了…… 嗎？ 下一刻，菲利克斯打開了“最高機密”。 雙子女皇齊齊發出絕望的抽噎，癱倒在禦座上。 隻見那文件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超大的大字—— “垃圾晉江給女皇發黃牌，朕乃皇帝憑什麽不能合法開車！去你媽的全年齡向站！” 菲利克斯：“？？？” 網友：“？？？” 由於菲利克斯過度激動，光腦被誤觸了語音朗讀功能，有一陣子科技企業支援軍事建設，專門請海登接過光腦製造商的代言邀請，錄製了聲音素材，做光腦語音配音，於是海登的聲音響了起來。 “……星光照耀著他們，而他們的目光照耀著彼此，比星光還要閃耀，他們褪去彼此之間的阻礙，以最虔誠的姿態相擁，緊緊貼在一起……” 雙子女皇整齊劃一地抽了口氣，麵色慘白得像是有幾萬個軌道炮正在瞄準她們。 “……海登溫柔低語：‘真乖，會痛嗎？’……他的聲音繾綣輕柔……路德維希仰起頭來，‘好舒服……’他輕輕喘息，像是星海裏快要擱淺的美人魚……” 雙子女皇齊齊捂耳朵，尖叫：“啊啊啊，你快把那東西關上呀！都說了不能打開，不能打開啊啊啊！” 菲利克斯呆滯地關掉光腦。 來不及了……雙子女皇掩麵哭泣，星網徹底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我為什麽在聽小黃蚊？說好的議長逼宮叛變、星際大戰、人類完蛋呢？” “那他媽不是《流浪星河》被和諧的片段嗎？那他媽真的是《流浪星河》被和諧片段啊！！！我日了星球核心！雙子座女王大人到底他媽的是誰啊！” “雙子座女王大人，從一開始人家就說了——雙子女皇陛下啊！你看，雙子，女性，王，三個條件同時滿足，滿帝國還有第三個敢怎麽叫的？怪不得女王的章節與章節有細微用詞差異呢，原來是雙人合作的！” “臥槽，四舍五入——我萌的cp不僅是真的，還由帝國女皇親自證婚！” “就算是女皇，也不能在大庭廣眾直播黃蚊啊！不是，等等，《流浪星河》是女皇寫的？女皇寫的？？？這竟然是國家認證的聯姻？？？” “關鍵是，這特麽還是海登元帥自己念的……菲利克斯衝鴨，別停，直接曝光女皇陛下的存稿箱好嗎，她們之前裝死斷更了半個多月，給我補迴來啊啊啊！我要看海登陛下到底怎麽跟路德維希求婚啊！” #人生巔峰就是——我搞的cp是真的，女皇證婚，國家認證# #我們太太是女皇，就問對家你怕不怕# #女皇陛下放心飛，我們永遠不養肥# 女皇們一邊哭一邊說：“誰會把軍事權限放在娛樂用的光腦裏哦，那個光腦真的隻是用來寫文的，我們對雙子恆星懺悔，以後再也不開會開小差了，這肯定是我們開會寫文的報應，嗚嗚嗚，以後一定好好履行皇帝職責！” 網友：“別別別！求陛下別履行職責，認真開小差！這個月還有全勤等著你們呢！！！” …… 第三文明母艦裏，西奧多一直等著，卻一直也沒等到他的“種子”發芽——議會裏布置好的暗棋沒有按照計劃提供人類帝國的防禦節點。 “善變的無恥種族。”西奧多掐斷了通訊，“把菲利克斯的名字劃掉吧，沒有用。” 掠奪者想不到，步步為營、手段精妙的帝國議長，最後敗給了新世紀網文。星網的人類記者正在迅速引領話題——#文學軟實力對人類的重大貢獻#。 “指揮官閣下，第三座能源站萬無一失。” 西奧多冷冷地說：“隻萬無一失沒有用，三十三座軌道炮不能摧毀人類的有生力量，我們的能源儲備已經不多了。” 舷窗外，他注視著海登與第三文明的艦隊群短兵相接，戰場上時不時冒出奇怪的火球，不知哪來的隕石，成排的機甲戰士舉著手，本該在真空環境熄滅的火焰就連成一片，散發著某種機械文明識別不了的能量波動。 “都是那個宇宙幽靈。”一名星之靈說，“他將那種怪異能量的釋放方法教給了其他人類。” 路德維希帶來的可不是一個傳奇大法師的戰力，他把成熟的魔法體係送給了星際文明，即使他現在縮著睡大覺，他教導的第一批戰鬥法師已經可以踏上戰場，那些人類機甲戰士有著精湛的機甲作戰技巧，現在又多了魔法技能，雖然大部分隻會搓個炎爆或者寒冰箭，但已經打得星之靈措手不及——星之靈可還沒同化過哪個法師呢，掠奪者文明沒有研究者，沒有學者，一切知識獲取全靠轉化。 局勢並不樂觀，西奧多皺眉：“喚醒還是沒有成功嗎？” “人類……或者說海登，提前預料到了，他們在所有人類聚居的主星都打開了特殊信號屏蔽，連蟲族母星都撞上了人類設計的信號屏蔽器，而他們自己的地麵信號現在全部都改成了有線信號，所以我們的轉化指令傳達不到種子那裏。” 那些秘密感染，還沒有被轉化的叫做“種子”，有的種子已經種下十多年了，現在看來，竟然廢了。 西奧多思考了一下。那名星之靈下屬建議：“閣下，羅萊指揮官被保存在蟲族母艦中，並不在主星屏蔽範圍內，如果您能賦予他完全的星之靈榮耀，或許，他能在蟲族母艦防守的側翼星空找到突破口。” 完全榮耀——剔除全部人類基因，成為和原生星之靈一樣的機械生命。 “羅萊。”西奧多露出滿足的笑意，“長老會已經同意了？也對，我早就提出過申請，但那群老頑固以人類不夠高貴為由拒絕了我，現在，他們是終於沒有拒絕餘地了。” 第八十一章 醫療艙裏傳來刺耳的警報, 門外的蟲族和合作的人類軍醫齊齊跳起來衝進門, 羅萊少將的“冰雕”還在密封艙裏，密封冷凍倉內溫度已經逼近冰點，但羅萊卻睜開了眼睛, 冰霜掛在他的睫毛上, 映得他的瞳孔像兩顆冰球。 “你們蟲族到底怎麽迴事？技術這麽菜？” 蟲族軍醫不甘示弱地迴嘴：“這是你們人類提供的設備！我怎麽知道是咋迴事？這情況需要你解釋啊, 別把我們國丈弄死了！！！” “解除冷凍，快解除！”人類軍醫焦頭爛額，“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極低溫度配合艙內的休眠氣體，人體會以的假死狀態沉睡, 身體細胞處於休眠狀態, 隻有解除冷凍才能蘇醒, 我從沒見過在低溫下恢複身體機能自主蘇醒的冷凍對象，再不把他挖出來，他就凍死了！” 蟲族按著他的手：“可是挖出來, 他會被轉化, 然後死於他對轉化的執著抵抗！” 兩夥軍醫吵得臉紅脖子粗，冷凍專用的密封艙門卻忽然發出哢嚓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像是冰麵破裂, 一隻機械手臂從冰麵下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