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傳奇大法師,高強度高頻率使用禁咒,也會透支,睡眠是養精神力的最好辦法。 比起進入夢鄉的法師,新鮮出爐的德魯伊沒有那麽好過。 自然力量衝刷過他的身體,每一根發絲都在改變。他沒有德魯伊導師引到,自然萬物的聲音就這麽出現在他耳邊,令他頭暈目眩。再加上第一次變身就變了那麽誇張的東西出來,精神力透支導致奈哲爾頭疼到想吐。 他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碰他,含糊地說道:“別碰我……我身上還有寄生物呢……” 那人沒出聲,奈哲爾無法思考更多,他腦子裏像是裝了一鍋咕嘟嘟冒泡的熱粥—— 事實也差不多,軍醫摸摸他的額頭,被燙了迴來。 他的體溫已經超過正常人體能承受的極限了。躺在台子上的奈哲爾渾身都透著紅,仿佛血液沸騰,身體輕微顫抖,慢慢地,細小的黑色物質從他全身滲出,把他包在裏頭,活像一隻沒去泥的叫花雞。 軍醫伸手搓了一下,那是死掉的機械寄生體,它們被德魯伊的身體排斥。一名已經得到自然認可的正式德魯伊,怎麽可能會被其他含有惡意的自然物種強行寄生呢?從前就有過這樣的玩笑——想隨意吃生魚片而不用擔心寄生蟲嗎,去當德魯伊吧! “怪不得德魯伊啥都能吃!”當年的網友們對著偷吃各種奇怪飼料被偷拍的德魯伊們嘖嘖感歎。 幾分鍾後溫度下降,奈哲爾目光茫然地地睜開眼睛,發現那名斯文軍醫正拿手搓他某個尷尬部位,嚇得奈哲爾立刻伸手抓住他,可惜剛剛高燒過還嚴重透支了的奈哲爾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現在變成了他抓著對方的手一起搓尷尬部位。 “你幹什麽!”奈哲爾用氣音勉強說話,燒得眼淚都出來了。 軍醫冷淡迴答:“清理寄生體。” “你怎麽能隨便接近我!萬一我身上的寄生體轉移目標,準備寄生你呢?”奈哲爾差點急哭了,體力與精神力嚴重透支,再加上剛剛覺醒職階一時間接受了太多自然意誌傳遞的信息,現在的奈哲爾約等於大腦死機,根本什麽狀況都搞不清。 那名軍醫眼神都沒抬起來一下,冷冰冰地說道:“我是個醫用人工智能,仿生軀體就算被轉化了,我的主程序也可以轉移,轉移之前還能啟動軀殼自毀程序。” 奈哲爾一愣,於是斯文軍醫抬起頭,揚了揚眉毛:“不明顯嗎?” “……完全看不出來。”奈哲爾遲疑著迴答。 他們正說著,另一名軍醫——奈哲爾迷離中感覺到他是人類,但實在沒法思考自己是怎麽感知到他是人類的,這名軍醫推門進來:“過來一下,迪奧斯少校感染了!” 斯文軍醫外表的醫用人工智能聽從他的指令,出了門,出門前看了一眼意識半模糊卻還在瞎擔心的奈哲爾,手法嫻熟地把人敲暈了。 由於防護到位,準備充足,機甲兵團幾乎都沒中招,唯有迪奧斯,他當時帶著精英隊,試圖在海登破壞主炮時掩護他。迪奧斯為海登擋住了主炮附近所有試圖襲擊白夜霜星的第三文明機甲,但最後關頭,蜂群在他周圍自爆,能量波損壞了他的機甲能源線路,導致駕駛艙起火,膠衣這種東西怕高溫,就這麽給了第三文明可乘之機。 專門用來防止傳染的密封艙裏,迪奧斯臉色蒼白,牙關緊咬,顯然承受著巨大痛楚。有了對奈哲爾狀況的研究數據後,海登已經把意誌力可以暫時抵抗轉化這件事通告了下去,戰鬥法師的精神力訓練班也開了一段日子,迪奧斯雖然還沒學會扔火球,但精神力已經得到了提高。 最直觀體現在——迪奧斯現在想起來自己不叫火球了,一聽火球這倆字就臉色發綠。 軍醫們皺著眉:“意識清醒,還在抵抗,轉化僵持住了,但不確定能撐多久,盡快送去路德維希先生的實驗室吧,配合先生尋找治療方案。” 那些抵抗不了了、已經被完全轉化的傷員都被隔離密封,還開了冷凍休眠模式,以減小犧牲,隻有能清醒抵抗的才能配合路德維希。 迪奧斯是接著奈哲爾之後,第一個有意識抵抗並且還成功堅持住的,他中招有一個小時了,卻還是堅持把機甲開迴來了。他雖然不被路德維希放在眼裏,但客觀上說,他好歹是年輕一代戰士裏的精英。 迪奧斯牙冠打顫,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來,但還是堅定不移地說:“請……請便!我願意為帝國……奉獻到最後一刻!” 斯文軍醫翻了個白眼,按下束縛帶按鈕,製止了迪奧斯辣眼睛的慷慨表決心造型。 海登親自過來看了一眼,路德維希對迪奧斯沒什麽特殊情緒,夏佐不再執念後,他都快把迪奧斯拋到腦後了,所以他沒說什麽,親自帶隊把迪奧斯送去實驗室。 實驗室裏,米婭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實驗室的破洞也被工程部修補上了,總體來說損失不大,這會兒學徒正愉快地和老師的父親聊八卦。 隻要別提星之靈的話題,羅萊還是能正常說話的。 “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因此,這會兒的羅萊十分氣憤,他剛剛向米婭打聽“兒子人格分裂的前因後果”,米婭講完網上的八卦還不算,把《流浪星河》和《星河元帥霸寵嬌妻》裏頭的劇情都給簡單概括了一遍。 《星河元帥霸寵嬌妻》還好,聽名字就知道是一篇打臉流的逆襲爽文,但《流浪星河》就文藝多了,它的主題是“茫茫星河裏你我的相逢就像看不見的星軌,我們的引力彼此吸引,終於跨過時間和空間,在星光深處相逢”——不少戀愛腦讀者感動得稀裏嘩啦——經曆坎坷的主角們互為彼此的救贖,那作者給海登設定了相當淒慘、艱難求生的悲催童年,出現在他生命裏的青年夏佐就是他在流浪征途上唯一的星光。 而夏佐的遭遇比海登慘十倍,迪奧斯被描寫成標準的豪門冷血騙婚渣男,真實世界裏的迪奧斯就那麽一次犯蠢,把和雅各的合照發給了“夏佐”,那合照還是在一個軍部授勳儀式晚宴上讓記者拍的,之後去找路德維希告白被燒成一隻開背蝦,更是被網友做成了表情包,配上一行“開背蝦我們走”的大字,至今還是下載量第一的熱門表情包……而文裏的迪奧斯完全脫離實際,居然有本事騙了雅各的感情,領著“被愛情蒙蔽的”雅各在夏佐麵前秀恩愛,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還撕夏佐的詩,諷刺那是“一文不值的廁所紙”。 藝術創造可真是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 所以當海登指揮軍醫把迪奧斯弄進實驗室的時候,羅萊第一時間爆發。 “王八蛋!”羅萊怒罵,“渣男,狗渣男!瞎眼狗渣男!我兒子那麽優秀,你那眼睛是發生了蛋白質變性,失去原有功能隻能出氣兒了嗎?” 海登摸摸鼻子,默默看戲不解釋。 “你敢欺負我兒子!”羅萊怒吼一聲,隻可惜,目前這位患者還處於腦筋錯亂狀態,於是怒火中燒的父親毫不猶豫,直接發動了目前的他眼中最可怕的報複—— “星之靈的榮耀豈能被你這狗渣男竊取!” 盡管密封艙隔離性很高了,但耐不住距離太近——隨著“第三梯隊指揮官”一聲令下,迪奧斯一陣抽搐,黑色物質流出他的身體,進入他體內的寄生物自動死亡。 海登和軍醫們看著儀器上迪奧斯的數據迅速恢複成健康人類的數據,全體陷入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沉默之中。 而迪奧斯一臉迷茫中。 作者有話要說:羅萊(得意洋洋):渣男不配當星之靈! 軍醫:臥槽,找到救治傷員的辦法了!元帥真機智! 全場最佳——《流浪星河》作者:雙子座女王大人。 第四十八章 眾人默默轉頭, 隻見密封艙裏的羅萊得意洋洋, 姿態囂張,表情十分不可一世,再搭配他顏值過高的臉, 搞得好像最近電視劇流行的那種“美貌邪魅大反派”。 海登無語地看向軍醫, 外表斯文的人工智能軍醫立刻分析出了元帥糾結表情下沒好意思說出口的疑問, 這位人工智能才不顧惜人類的“一世英名”呢,斯文軍醫張口說道: “哦,不用擔心,雖然羅萊少將現在看起來像個腦殘,但他的智力和認知能力沒有受到影響。” 海登心情複雜:“……那就好。” “您會覺得他十分傻逼, 腦子有病, 這太正常了——其實是因為您認可您的人類身份和人類價值觀, 而羅萊少將現在被星之靈的意誌支配,認可的是星之靈的價值觀。”人工智能軍醫冷冰冰的聲音硬是讓海登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他說, “星之靈, 大約就是這種自我意識過剩、自以為高貴無比的傻逼。” “你叫什麽?”海登忽然問。 斯文軍醫愣了一下:“我的編號是01,是醫用人工智能的實驗初號機,目前艦隊裏服役的隻有我, 如果後續服役期間我的性能得到認可,軍部才會擴大醫用人工智能的使用。” 海登:“不,我是問你名字。” 軍醫又愣了一下:“我沒有。” 海登也因此愣了,他換了個方式問:“那以後軍部塞一堆醫用人工智能到我的隊伍裏, 我怎麽從裏頭把你找出來?” 人工智能困惑地看了海登一眼:“那時候,標準製式的正式機型投入使用了,初號機就被迴收了啊。” 海登沉默片刻,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的語言程序是誰設計的?” “我是醫用,主要是外科手術,不是心理輔導用的,沒專門設計過怎麽說話。”初號機迴答。 新的治療方案啟動,斯文軍醫——因為他說沒有名字,海登皺著眉,隻能暫時叫他初號機。初號機毫不客氣地把海登他們清走,因為沒有試過被寄生的受害人把旁人弄傷會不會像狂犬病患者咬人一樣具有傳染性,所以初號機讓他們退到安全距離外,自己把羅萊拎出來,塞進一個更小的密封艙,扛著就走。 羅萊呆滯:“你要把我扔出去天葬?” “我有那麽不懂環保節約嗎?”初號機嫌棄。 他扛著羅萊,一路引起無數圍觀,走到醫療冷凍艙。 然後初號機大刀闊斧地把羅萊往地上一戳,指著第一個冷凍倉裏的女兵說:“這女人,是迪奧斯的情婦。” 羅萊果然發飆,身處星之靈群體時,他的意誌被“奧拉圖的榮耀”填滿占據,因此幾乎無法迴憶身為人類時的情感,但當他被隔離,重新見到熟悉的人類,他才如夢初醒般想起——他十五年沒見自己的兒子了。 當年離家時夏佐還是個奶團子的兒子,如今見到的路德維希卻是個氣場陰鬱、脾氣暴躁、渾身死氣沉沉(黑魔法造成的錯覺)的青年,羅萊一想起他沒能參與到兒子的成長過程,沒能讓奶團子健康快樂長大,就覺得愧疚得想吞槍自盡,這會兒,“渣男迪奧斯”顯然就是個特殊指令,對羅萊念一遍,就能收獲“暴怒的父親”一枚。 “小三!不配當星之靈!!!”羅萊怒吼,然而初號機看了一眼數據,毫無變化,疑惑地望著七竅生煙的羅萊。 “離近點!”羅萊猛拍密封艙蓋子。 初號機把他移動了一點。 “再近點!!!” 密封艙不能完全隔絕星之靈上下級間的命令信號,但有效距離被壓縮到很近,大約隻有四十厘米。冷凍倉裏的受傷戰士被喚醒,驚恐地看著麵前一張憤怒的臉貼得超級近,還怒吼: “你不配擁有星之靈的榮耀!!!” 然後…… 然後後麵跟著的人類軍醫七手八腳把她撈出冷凍倉,噓寒問暖,麵色詭異的海登元帥親自拍拍她的肩膀,批準她繼續休假半個月。 初號機沒什麽表現,公事公辦地把羅萊搬到第二個冷凍倉門口:“這個,是迪奧斯在軍校的死黨,曾經把路德維希堵在男廁所校園暴力。” “這個,是迪奧斯部隊的室友,迪奧斯的情人雅各就是他介紹的。” “這個,是迪奧斯的副官,夏佐人格分裂之前跳樓就是他推的!” 人工智能有一個優勢,他們的數據庫可以實時聯網,就像一台活體電腦,還能存儲海量信息,哪怕現在深空沒有星網信號,初號機腦子裏存的那些渣男團夥人設足夠讓羅萊把所有人都“驅逐出高貴的星之靈隊伍”。 但羅萊現在隻是三觀不對,外加被寄生導致思維有點雜亂,但不是智商不對,第五個的時候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初號機誠懇的表情,“憤怒的父親”是有點理智不太夠,但不至於整個下線,所以他意識到:“你耍我?一個兩個就算了,人人都是那小王八羔子的同夥?” 初號機麵不改色地胡說:“迪奧斯人氣超高,而且熱愛招蜂引蝶。” 羅萊沒那麽容易被騙,他發現這個該死的人工智能隻是在利用他削弱奧拉圖文明的力量,所以羅萊輕笑一聲,恢複成當初直播時優雅高貴的指揮官,在密封艙裏笑而不語。 初號機努力了好半天,羅萊不再上當,而且他也發現星之靈發出的信號很難被人類儀器捕捉和模仿,他剛才想到,是否可以模擬星之靈上級對患者下令終止轉化,但這種治療方案設想失敗,初號機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還是迴去研究奈哲爾比較有價值,奈哲爾是自愈的,要是能從他身上提取點關鍵元素造一批疫苗…… 人工智能重新麵帶笑容,神色激動,扔了羅萊就往實驗室跑,幾個人類瞧見他那表情,莫名迴憶起幼年時期被護士強行扒褲子戳針頭的恐懼。 白夜霜星忍不住冒出來,在海登的頻道裏說了一句:“這個家夥好像恐怖片裏道貌岸然、白天假裝救死扶傷但晚上背地裏殺人分屍的變態醫生哦……比其他來,我真是模範人工智能!” 天河流浪者:“嗬嗬。” 海登:“……” 天河流浪者:“海登,路德維希先生醒了。” 海登:“這麽快?他才睡了幾個小時啊。” “……海登,路德維希先生把內褲當成襪子再往腳上套……救命,他以為我寄居的寵物機器人是饅頭,他、他、他啃了我一口!啊!他要用魔法掰饅頭了!海登救命!!!”天河流浪者往日沉穩的形象蕩然無存,發出了尖利得不亞於白夜霜星的尖叫。 海登:“閉嘴,你的主程序芯片是安裝到星艦上了的,你把控製寵物機器人那部分意識收迴來不就行了!” 天河流浪者:“……對……對不起……我覺得我被他撕過一次,已經得了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 海登扶額歎氣,但歎氣歸歎氣,他忽然想到—— 擁有人格意識的人工智能,真的應該被當做普通電子產品來處理嗎? …… 路德維希隻在起床頭幾分鍾不清醒,過了兩分鍾他嫌棄地把啃了半天沒啃動的天河流浪者扔出去,咚地一聲打在牆上,天河流浪者努力找了一下反彈角度,成功把自己扔進垃圾桶藏好。路德維希則把衣服穿迴正確位置,在桌上找到了海登早就備下的食物,放在保溫罩子裏,這會兒還熱乎乎的。 路德維希身心愉悅地吃完,定位了一下海登,立刻傳送了過去。 他一落地,立刻臉色大變,撲上去驚唿:“誰!什麽情況!怎麽我的實驗材料櫃子都空了!” 軍醫們看了一眼空掉的冷凍艙,再看一眼法師,集體打了個寒顫,噤若寒蟬。 法師也正眯起眼睛看著他們,麵色不善,仿佛誰敢出個聲,就會被他塞進去當補充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