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禦花園。


    一團團豔紅的牡丹含苞待放,飄散出淡淡的香氣, 吸引著蝴蝶上下紛飛。


    由於清晨下了一點小雨,所以,花瓣上綴著晶瑩的水珠,要掉不掉的樣子看起來頗惹人憐愛。


    褚壇淵披著黑色的大氅坐在輪椅上,鴉羽般的眼睫低垂, 安靜的翻看著手中的一份卷宗。


    侍候他的太監宮女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百米之外,就連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唯恐驚擾了陛下。


    凡是在宮裏待久了的人都知, 褚帝喜靜, 不喜喧鬧,若是驚了帝君, 輕則發配雜物司(皇宮中倒泔水, 清理垃圾的部門);重則直接給幾板子然後發配雜物司。


    所以,能留在褚帝身邊侍候的, 無疑都是心竅玲瓏之人,察言觀色的本領堪稱一絕。


    這時, 一位身姿嫋娜娉婷的女子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過來, 她身著淡紫色的羅裙,膚若凝脂,雙眸似水, 三千青絲被兩根金步搖挽起, 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萬種。


    “淑貴妃。”夏公公恭敬的對女子行禮。


    “本宮為陛下燉翡翠鴿子湯, 還望公公通傳一聲。”赫連淑溫言細語道。


    “還請貴妃稍後。”夏公公低眉順眼道,而後特意將步伐放重了些許,邁步向褚帝的方向走去。


    一片桃花花瓣落於男人的發間,又順著蒼白的麵頰劃過,停在了他的指間。


    “陛下,淑貴妃求見。”夏公公站在三步開外,低聲道。


    “宣。”褚壇淵眸色淡淡的合起卷宗,放到了身旁的石桌上。


    不一會兒,容貌昳麗的女子嫋嫋婷婷的走上前來,屈身對褚帝行了禮,道:“臣妾給陛下請安。”


    褚壇淵“嗯”了一聲,麵上的神情無悲無喜,道:“何事?”


    “前些日子聽聞陛下身體欠佳,故而專門去學了翡翠鴿子湯,還請陛下嚐嚐。”赫連淑親手將青花瓷造就的湯蠱端到了石桌上,盛了一小碗,親自用公勺試了毒後,再將其推到了褚帝的麵前。


    見此,褚壇淵動也沒動,隻用那雙暗色無邊的眸子看著赫連淑,複又掩唇輕咳了幾聲道:“先放著吧。”


    赫連淑的笑容不變,柔柔的應了一聲,餘光不經意掃到了石桌上擱置的卷宗,又道:“陛下可是在為聯姻的事煩憂。”


    聞言,褚壇淵把玩著落於指間的一片桃花,指腹從花瓣的尖端摩挲到尾端,漫不經心道:“愛妃可有解決的法子,這四國的使者老是前來進諫,朕都煩了。”


    “陛下人中龍鳳,自有諸多女子傾心,且臣妾鬥膽認為,陛下也該擴充一下後宮了。”赫連淑柔聲細語道,話說的滴水不漏,既表達出了端莊大度,又將心中所想之意說了出來。


    “那你覺得,朕,該和哪國聯姻?”褚壇淵聲音低啞道,小半邊下顎陷入了大氅的絨毛裏,顯得愈發孱弱。


    “這……臣妾愚昧,還請陛下自行定奪。”赫連淑欠了欠身子,話語中猶帶歉意。


    褚壇淵垂眸,將指間殷紅的桃花花瓣輕輕撕成了兩半,隨意的將其丟到了地上,輕聲道:“朕乏了。”


    而在那破碎的桃花花瓣落地的那一刹那,赫連淑的心中不禁一顫,她緩緩垂首行禮,道:“那麽,臣妾告退。”


    褚壇淵轉過輪椅,望向了不遠處的一樹桃夭,而後輕聲喚道:“零三。”


    隨即,一道黑色身影立即出現在了褚帝的麵前,單膝跪地道:“迴陛下,零三輪休。”


    “輪休?”褚壇淵淡淡的看著麵前之人,喜怒不形於色,無形的壓迫感頓時侵蝕了死士的周身,“朕準了麽?”


    “屬下這就去將其找迴。”零四沉聲道。


    ***


    沈沉好不容易才甩掉了那位紅衣少年,出示令牌後,施展著出神入化的輕功迴到了皇宮裏。


    對於輕功這個東西,沈沉除了感到新奇之外,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隻能評價武俠世界真神奇。


    而自己在運用這些所謂的武功輕功時,就猶如唿吸一般自然,完全隨心所欲,甚至在某一瞬還有種詭異的錯覺:自己上能九天攬月,下能五洋捉鱉。


    沈沉從扶了扶臉上的麵具,又捏了一塊先前買的桂花糕塞進嘴裏,隻是還沒嚼幾下,他便被另一名死士攔下了。


    沈沉瞥了一眼對方左胸口,上麵繡製了兩個繁體字——零四。


    “陛下在禦花園,速來。”說完,零四便消失了身影。


    沈沉腦中陡然蹦出了三個碩大無比的問號,一句“我不是輪休麽?”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憋的十分難受。


    但皇命難違,沈沉認為還是自己的狗命比較重要,所以,他立刻施展輕功,依據腦中的路線圖向禦花園飛了過去。


    差不多隻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沈沉便抵達了禦花園。


    身著黑底銀紋衣袍的男人正坐在輪椅上輕輕擦拭著一柄長劍,那劍長約兩尺,劍身輕薄,隱隱泛著刺目的寒光,劍柄則鐫刻著古樸的紋路,足以見得這是一柄上好的劍。


    沈沉摸不準這位帝王的心思,隻單膝跪在褚壇淵的麵前,垂首道:“屬下零三,叩見陛下。”


    老實說,這個古代世界簡直真實的可怕,雖然內心無比清楚這僅僅隻是白荊的記憶,但沈沉卻仍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腦中的思緒翻飛,沈沉就這麽安靜的單膝跪著,而他也不知為什麽,麵前的男人絲毫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隻風輕雲淡的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莫名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對方的氣場太過強大,就猶如實質性的重物,沉沉的壓在他的身上,幾近令人窒息。


    於是這一跪,沈沉就足足貴了將近半個時辰,但好在這具身體內力深厚,所以就算跪了這麽久他也並沒什麽感覺。


    由於不敢抬頭,因此沈沉便隻能盯著褚帝繡著蘭花的黑色下擺,思考人生。


    “皇宮外,熱鬧麽?”低沉沙啞的嗓音突然打破了禦花園中的靜謐。


    “一般。”沈沉低聲道。


    “好玩麽?”


    這時,鋒利的劍尖挑起沈沉的下顎,冰冰涼涼的觸感順著皮膚傳入神經末梢,令他被迫抬起頭,透過麵具看向了神情寡淡的男人。


    隻見褚壇淵左手支撐著下顎,右手握著劍柄,黑發如瀑,襯的那張臉顯得愈發病態蒼白。


    那劍尖距離沈沉的咽喉隻不到一寸,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會魂歸西去。


    沈沉聲音平穩道:“一般。”


    “既然如此,那今後就都別出去了。”褚壇淵輕聲道,同時劍尖緩緩下滑,直到在對方的左胸口處停住,“嗯?”


    “……謹遵陛下吩咐。”沈沉沉聲應道,有些疑惑為什麽對方會給他下達這樣的要求,但官高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他是這九五之尊的帝王,所以他也隻能服從,隻是這樣的話,找白荊記憶本體就有些麻煩了。


    “這是何物?”褚壇淵的視線落在死士胸口處露出的一角紙,而後漫不經心的收迴了劍。


    沈沉微微怔了一下,詭異的領會到了對方問的是什麽,道:“桂花糕。”


    “是糕點?”褚帝淡淡的問道。


    於是,死士沉默了片刻,直接拿出了用牛皮紙包裹的桂花糕,雙手呈上,道:“是。”


    沈沉默不作聲的想著這位帝王該不會是想搶他吃的,然後發現對方真的搶了他的吃的。


    褚壇淵修長白皙的手指夾了塊淡黃色的桂花糕,纖長的眼睫輕顫,接著,他突然抬眼看向沈沉,眸色黯淡無光,而後微微附身扣住沈沉的下顎,將那塊長方形的糕點抵在了他的唇邊。


    沈沉隻覺得對方的手指比先前的劍身還要冰涼,但是,腦中卻隻有一個非常大逆不道的想法:這男人好虛。


    不過帝王的心思難測,所以,他順著對方的意思咬了一小口,幾下便咽了下去,正當他還想咬第二口的時候,褚壇淵將手收了迴去,並眯著眼凝視了一會兒被咬了一角的桂花糕,而後輕輕咬了下去。


    沈沉:“……”


    ——哦,原來是試驗一下有沒有毒。


    “起來罷。”吃完他所有桂花糕的帝王慢條斯理道,甚至還有閑心逸致折了一枝桃花在指間把玩。


    沈沉起身,在消失和待著二者中猶豫了片刻後,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喜怒難辨的帝王,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的身後。


    而這時,沈沉發現掛在自己頸間的珠子變成了藍色,心中不禁一顫,緩緩的抬眼看向了褚帝,盯了好一會兒。


    “這麽看著朕,是想作甚?”褚壇淵將桃花枝放在膝頭,雙手攏袖,語氣淡漠。


    沈沉垂眸,麵容平靜道:“屬下冒犯,望陛下恕罪。”而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珠子竟然還會有延遲?


    但是好在他總算是找到白荊的記憶本體了,那麽接下來就是……


    如何取得對方的信任了。


    “陛下,何大人求見。”夏公公站在不遠處躬身迴稟道。


    “讓他去禦書房等朕。”褚壇淵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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