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瀾笑的很是揶揄,揶揄的讓沈沉很想跟他打一架,但好在他忍住了,歎了口氣輕聲對白荊道:“我去拿吃的,你去麽?”


    “你幫我拿吧,我跟你吃一樣的。”白荊依然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但話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親昵讓其他人都不禁酸了牙齒。


    聽此,沈沉隻好起身去拿吃的去了。


    步桓抽了抽嘴角,一副欲言媽賣批又止的樣子,有種莫名的憋屈。


    “你真是我們大學的?”楊鉞忍不住問了一句,按理說,大學裏長相這麽出挑的人他不應該沒見過。


    “嗯,我是服裝設計係的。”白荊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桌子,幾縷墨發散落在眼前,看起來繾綣而又溫柔。


    他今天穿的是沈沉上次給他買的衣服,黑色的長風衣下是深灰色的v領針織衫,鎖骨微敞,性感至極。


    坐在楊鉞身邊的柏允抬手將垂落在臉側的長發撥至耳後,笑容溫婉道:“這麽巧,我也是服裝設計係的。”


    白荊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接著,他便聽賀之瀾暗搓搓對他眨了眨眼,問道:“……那個,你和沈沉真不是一對兒嗎?”


    “當然不是。”白荊勾起唇角,毫不遲疑的否認了,但墨藍色的瞳仁中浮現出的溺愛之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


    ——嗯,肯定是被沈沉那家夥交待了不要告訴別人他倆真實的關係。


    賀之瀾促狹的笑了笑,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帶的楊鉞也恍然大悟了。


    步桓眼神複雜的看著正與賀之瀾他們聊的很投入的白荊,對沈沉產生了一種迷之憐憫。


    就在某條人魚輕描淡寫的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與在場的眾人打成一片後,沈沉托著倆裝滿各種吃的的盤子迴來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白荊順手接過盤子擺在了桌上。


    沈沉低垂著眼睫,將盤子裏的羊肉卷倒進白荊麵前的小湯鍋裏,淡淡道:“碰見了熟人,所以就聊了一會兒。”


    “熟人?要不要叫過來一起吃一會?反正人多熱鬧嘛!”楊鉞給柏允剝了一個蝦,收獲了對方一個羞怯的吻。


    於是楊鉞徹底飄了。


    “不用。”沈沉咬了一口金絲卷,垂眸不在多言。


    “嘖嘖嘖……”正一邊吃一邊玩手機的賀之瀾發出了一連串疊音。


    “怎麽了?”柏允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眼睛問道。


    “我剛看完了本小說,莫名的有些感觸。”賀之瀾放下手機對眾人攤了攤手。


    “什麽小說能讓沒心沒肺的你有感觸,真是奇了。”步桓撇嘴道,“說來聽聽?”


    賀之瀾無視步桓的前半句話,正了正神情道:“就是說有一個人,這個人是受人愛戴受人尊敬的元帥,他對自己的下屬們非常好,都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兄弟,在抵抗異族入.侵的戰爭時,棋差一步,不幸讓異族人險勝。”


    “異族人給他們了兩個選擇:一是元帥一人死,其餘的士兵存活。”


    “二是其餘的士兵死,元帥存活。”


    “無論他們選了哪一個,異族人都會如實照做,以後絕不會再侵略他們的國家領土。”


    “哦對,有個前提條件,異族人是絕對不會食言的,他們說到做到。”


    “如果你是元帥,你會怎麽選擇?”賀之瀾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橙汁。


    “從大局來看的話,如果一人死可以換迴其他士兵生命的話,那麽我作為元帥,我會選擇犧牲自己的。”楊鉞思忱了片刻慎重的迴答道。


    “我的想法跟楊鉞的差不多。”步桓咬著吸管道。


    “可是元帥是個用兵奇才,如果他能活下來,便可迴去重整兵力卷土重來,絕對能徹底剿滅異族,獲得更大的勝利。”


    聽到這,柏允納悶道:“所以為什麽異族會給他們這兩個選擇,如果選第二個讓元帥活下來的話,他們不就等於已經敗了?”


    聽此,賀之瀾噎了一下,無語道:“那誰知道,作者這麽寫的……”


    白荊低垂著眼睫剝了個蝦仁放在了沈沉麵前的小碗裏,眼底深處的情緒使人看不真切。


    而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沈沉麵無表情的看向了賀之瀾,緩聲道:“異族人,是為了考驗人□□。”


    “說的有道理!”賀之瀾頓悟道,“的確,當時元帥對他們說,隻要在堅持一會兒加把勁,破了異族的防線,他們肯定就能勝利了。”


    “但令人心寒的是,這個時候,在場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元帥,我們打了這麽久,死了那麽多兄弟,這場仗無論怎麽看都已經贏不了的……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第一個聲音出來了,自然就帶起了第二個聲音:元帥,我家裏還有妻兒父母,如果,如果……”


    “後來,絕大部分都士兵都對這元帥跪下了,而沒有跪下的卻隻有寥寥幾人。”說到這,賀之瀾突然沉默了下來,半天都沒說話。


    “然後呢?”楊鉞忍不住問道。


    “然後元帥在被逼無奈下選擇了第一個,被異族人帶走,生死不明。”賀之瀾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補了一句,“雖然作者沒有寫明,但我猜元帥最後應該是被異族人殺了。”


    “最後戰爭結束後,所有人都在為元帥的偉大獻身而感到悲傷,並且把元帥戰死的這一天設為了國家紀念日。”


    “這個結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好的吧……”柏允歎了口氣,“犧牲了他一個人,拯救了大多數人。”


    飯桌上的氣氛莫名沉重了下來,讓賀之瀾感到十分不自在,“嗨呀,就是一本小說,來來來,我們聊點別的!”


    而這個時候沈沉突然直勾勾的看著柏允,輕聲道:“難道就沒有人關心元帥自己本身的想法麽?”


    “元帥是被他的士兵逼著去死的啊,為什麽那些活下來的,當時沒有下跪的士兵也沒有說出這個事實呢?”


    “國家紀念日,對元帥而言難道不是最大的諷刺嗎?”


    【這世間最絕望的事不是死亡,而是被冷漠裹挾著走向絕境,然後一點點磨滅生的希望。


    我們每天都會接觸許多所謂的朋友,仿佛永遠都不會孤立無援,而在生死關頭,這些人大部分都不過是催命的海水罷了。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在沙漠中渴死,因為我至少從未有過希望。】1


    沈沉的腦中逐漸浮現出了他曾在某個雜誌上看見的這麽一段話,麵色愈發冰冷。


    “誒,這種事也沒法說吧……”賀之瀾摸了摸鼻子,“好啦別激動,就是個故事而已,來來來吃吃吃!”


    “誒對了白荊,我跟你說,我們學校上次搞了一個活動……”賀之瀾笑眯眯的開始說起了新的話題。


    於是,容貌俊美的男人笑意淺淡,遊刃有餘的與其他人交談著,談吐風趣,言語詼諧,又時不時給沈沉剝個蝦夾片肉,體貼入微的要命。


    氣氛逐漸變得熱烈和諧,耳邊的歡聲笑語時不時傳入沈沉的耳畔,使他眼底的神色逐漸變得黯淡下來。


    不知為何,他莫名的對賀之瀾說的那個故事有些在意。


    沈沉喝了一口冰涼的奶茶,從口腔一直冷到了心裏。


    他不禁抬眸望向了被傾盆大雨衝刷的街道,天幕儼然已成了灰茫茫的一片,轟隆隆的雷雨聲伴隨著閃電在天際中炸開,仿佛昭告著什麽別的東西即將到來。


    沈沉看著灰暗的天空,不知怎麽的有些心悸。


    “哇!外麵的雨怎麽下的這麽大了?”


    “是啊,好久沒見過這麽大了雨了。”


    “這雨真是說來就來啊……”


    “希望能快點停吧,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呢。”


    ……


    “在看什麽呢?”步桓打斷了沈沉的思緒。


    “雨。”沈沉沒有將視線移開,漆黑的瞳仁顯得愈發深邃,他輕聲迴答著,“下的太大了……”


    ——而且大的似乎有些……


    ——不正常。


    聞言,啃著小龍蝦的步桓扭頭看了一眼窗外,驚訝道:“親娘誒,這雨下的都幾乎看不見對麵的商店了!”


    “嘖,我在白海待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大的雨。”賀之瀾用紙巾擦了擦唇角,小聲嘟囔道:“希望等我們吃完雨能剛好能停,不然妝都要花了……”


    突然,玻璃杯子掉落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響讓沈沉身體輕顫了一下,他看向撐著額頭的白荊,低聲道:“怎麽了?”


    “沉哥……”白荊微微皺著英挺的眉,臉色竟有幾分蒼白,他緩緩的將腦袋靠在了沈沉的左肩上,微闔著眼睫,聲音微不可聞道:“我的頭……突然很疼……”


    “頭疼?怎麽迴事?”沈沉低喃了一句,然後調整了下身體,讓人魚的腦袋剛好抵在了他的頸窩。


    “嗯,好疼……”白荊閉著眼,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他伸手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冰冷的觸感頓時順著皮膚傳入了神經末梢,令沈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家夥的手,怎麽變得這麽涼。


    “他怎麽了?沒事吧?”楊鉞擔憂的問道。


    “說是突然頭疼……”沈沉嗓音低沉的迴道,將人魚冰冷的手包在了自己溫熱的雙手裏。


    “咋會突然頭疼,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步桓疑惑道。


    聞言,沈沉搖了搖頭。


    而這時,一聲極其巨大的雷鳴聲驟然炸開,嚇得賀之瀾差點沒嗆死,他一邊用紙擦著噴濺到手上的湯汁,一邊咒罵道:“……操,這雷聲有毒。”


    步桓翻了個白眼,站起身道:“那啥,我去趟衛生間,感覺飲料喝多了……”


    於是,賀之瀾楊鉞以及柏允縮了縮腿,留出了一條小道。


    步桓艱難的走了過去,小聲逼逼道:“我不管我最瘦……”


    “喂,你們看那,那是什麽——!”店裏有人聲音驚恐道。


    “一條……灰黑色的線?”


    “我,我怎麽看著,那麽像海嘯……”


    “瞎扯什麽,如果有海嘯氣象局早就提前預警了。”


    “是啊,雖然白海市臨海比較近,但海嘯什麽的就算出現也不會卷到市裏吧,畢竟哪有那麽大的海嘯,又不是拍末日電影。”


    “等等,讓我看一下白海氣象局有沒有發什麽微博,方張。”


    “瑪德,信號突然變差……”


    ……


    星寰樓頂。


    冰涼的雨水夾雜著強風吹的白色的襯衣衣角掠掠作響。


    一位身形頎長的男人單手插兜站在樓頂邊緣,饒有趣味的眺望著被雨幕籠罩的白海都市。


    “這就是你的傑作?”柏嵐煙灰色的瞳仁倒映著灰黑色的天空,語氣散漫道。


    盡管這雨下的如此之大,但卻沒有絲毫落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將其隔開了。


    “那你可真是錯怪我了。”一道低柔的嗓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笑意吟吟迴答道,“這場海嘯,我可一點都沒參與。”


    “哦?是麽。”柏嵐眯了眯眼。


    “不信我也沒辦法,但事實就是如此。”那道聲音變得愈發溫柔,“哦還有,之前的那件事,多謝你了。”


    “我們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柏嵐淡淡道。


    “不過作為人類,你真的是棒極了,竟然能想到那種辦法。”


    柏嵐不語,顯然沒興趣接這個聲音的話。


    於是,對方低笑了幾聲,慢悠悠道:“那些所謂的人類警察大概想都想不到,遊輪沉船事件不過就是為了打開另一個世界的一條縫隙,從而讓我可以從高維度過來,而這個縫隙的開啟需要現世權貴之人的氣刃,當權貴之人瀕臨死亡時所產生的恐懼時,其夾雜著恐懼的貴氣在你的操縱下便可以化為割破高維度的利刃,開鑿出一條短暫的時空通道。”


    柏嵐輕笑一聲不作任何迴應,左腳抬起後又輕輕落下,頓時,這個雨下的更是猛烈了幾分。


    “那就……”


    “為這神秘的第三人製作的海嘯,助一把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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