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群人遲疑的圍了過去,把老歐推出來說話。 老歐抹了一把臉,輕顫著身子就要跪下,洛望舒用幾根青藤把人扶住。 “下跪就不必了,找個合適的地方坐下再說。”這石頭堆坐著硌得慌。 一群人紛紛點頭,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讓洛望舒皺了皺眉,他知道,這是刻在骨子裏的卑微。 找了個寬敞的石屋,所有人搬了凳子坐好,洛望舒還是決定把銀蘇帶出來,具體情況還得問他麽。 “怎麽?”銀蘇拿了個玉米饅頭啃,他還沒吃早飯好麽。 看見銀蘇後,一群人傻眼了,呆呆地看著他,竟然有人問:“銀公子要吃飯?” 銀蘇微微蹙眉看那個問話的人,那人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麽後立刻捂住了嘴。 “我都說過很多遍了,銀家上下是人,不是神。”銀蘇覺得手裏的饅頭也沒了多少味道。 聽出銀蘇話裏的語氣很差也很無奈,洛望舒皺了皺眉,拉了拉人的袖子,低聲問:“舅舅,怎麽迴事?” 銀蘇輕歎一聲,把剩下的半個饅頭給了一直眼巴巴盯著他的啞巴少年,少年臉一紅,雙手微顫的接下了。 “太祖為了好管理雪域三十六族,把銀家上下神化,其他人都是供奉者,說他們天生就是侍奉銀家的仆人,若有違抗者,天打雷劈。”銀蘇說完,臉色更不好了。 洛望舒頓悟,難怪有人問他吃飯的事,若是神,那還用吃飯麽? 聽到真相後的楓葉村村民神色戚戚,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 “我早就跟大伯說了廢除這一法令,表決結果沒人站在我這邊,所以我就出去了,看著那裏還不如在外麵,若不是祭祀,我才懶得迴來。”銀蘇提起這事就有說不完的話。 洛望舒微愣,這還是他那個總是麵癱著臉一言不合就拿冰塊凍人的舅舅麽?不會是這三天給人造成什麽心理創傷了吧? 銀蘇看洛望舒這樣失笑道:“和活人在一起久了,性子難免活潑些。” 聞言洛望舒有種不好的預感,銀家似乎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 “總之,過去了你就知道了。”銀蘇意味深長的看著洛望舒。 “咳……那什麽,現在怎麽辦?”他們不可能一直在這裏,這些人若是還沒有一點脾氣,結局顯然易見。 銀蘇淡淡的掃視一遍,似乎又恢複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我銀蘇以月神之名恢複你們的自由,從即刻起,你們不需要對銀家任何人卑躬屈膝,可以去任何地方,即便沒有銀家的人帶領,出了雪域也無事迴來也能找到方向。其他三十五個族,在祭祀後我也會一一還給他們自由。” 這些話如同一把鎖,解開了束縛在他們身上的枷鎖。 所有人起身對銀蘇行最後一個跪拜禮,洛望舒覺得他們好像有哪裏不同,可又說不上來。 銀蘇微微斂眸,拍了拍洛望舒的肩,“好了,接下來的事你解決,我還沒吃飽,你給我送迴去。” 洛望舒:“……” 他還是迴去後再問清楚吧。把人送走,洛望舒看莫離,這事他不擅長做啊。 接收到媳婦求救的眼神,莫離略微頜首,說了一句讓人眼抽的話:“先做飯吃罷。” 話雖沒什麽新意,可理沒錯,他們是吃飽了出來的,但村民們餓了很久,民以食為天麽,吃飽了再談。 當然了,在人煮飯的時候,洛望舒和莫離也沒閑著,問了一些大致的情況,主要是問人在哪。遇到這種事,他們也不可能獨自離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反正在能力範圍之內。 洛望舒了解到每天都會有人在楓林外轉悠,放火、砍樹什麽辦法都試,可都沒破陣,今天也差不多時候該來了。 “莫離,你說他們想做什麽?” 草叢裏,洛望舒和莫離蹲在那看楓林外的八個蟾蜍精。 “吸氣?”莫離看著他們大口大口的唿吸,就像在吃飯。 洛望舒盯了他們一會,“我奇怪的是建國後不是不可以成精?這蟾蜍精哪來的?” “我在史書上看過,雪域隻是傳說中存在的地方,根本沒人走得到。” 洛望舒摸摸下巴道:“意思就是這裏不在大陸的版圖上,那過來騙人的男人怎麽說自己經商迷路?楓葉村的村民還信了。” 莫離淡笑著捏捏人的手,“媳婦,你也說是騙人的麽。楓葉村的村民長久不出去,有銀家的人指路便能進來,而銀家又沒跟外麵脫節,常年來往經商,所以說那人是經商路過他們也信。” “咱們要不要綁過來問問?”洛望舒朝著蟾蜍精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就全綁了。”莫離起身道。 洛望舒拉他的手,“……腿麻了。” 莫離隻好把人拉起,倆人還沒說話,楓林外的蟾蜍精齊刷刷看了過來,幾雙綠豆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倆。 洛望舒和莫離對視一眼,由洛望舒開道,倆人迅速衝了過去,用青藤把洞口封住,莫離趁他們愣神直接一手刀劈暈一個,隻留下一個問話。 留下的那個蟾蜍精早就被嚇得腿軟了,哭喊道:“二位饒命!我是楓葉村的村民!” 村民?洛望舒看莫離,幾根青藤早已把暈死的蟾蜍精捆了起來。第二百二十五章 雪域(五) 不算特別大的石頭屋內,十多個人圍著八個蟾蜍精,或是光明正大的看,或是偷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這真是你們村子的?”洛望舒怎麽看都沒人要認他們。 老歐仔細辨認了一會,手一抖,臉色極其難看:“這、這是小傑?” 被叫做小傑的蟾蜍精眼淚嘩嘩的流,“歐爺爺。” “你……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老歐痛心疾首道,變得人不人妖不妖,和吃了他們村民的人成了一族。 小傑捂著腦袋埋進腿間,不想讓人看見他現在這副模樣。過了一會才道:“我們剛開始是被抓過去幹苦力,每天都要喝一碗藥,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被逼著喝了一碗後就上癮了。心裏再怎麽抗拒,但藥端來後,所有人都瘋了似的搶。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身上就變了……” 說到這,他的眼裏滿是恐懼,“先是頭,再是舌頭。我們已經吃不了飯,被餓了好幾天後,他們帶來了幾個人,割破他們的喉嚨,血咕嚕嚕冒著,很香……” 其他人都忍不住皺眉,後麵的事不說也能猜的到。 “那你們在楓林外做什麽?”洛望舒轉移話題道。 小傑眼中出現了一絲迷茫,“我、我不知道,主人說要我們過來。” “你們怎麽不逃?”他們也不算徹底沒有意識麽。 小傑哈哈大笑,“逃?逃去哪裏?我們都吃過人!我們是妖!是怪物!不管我們逃去哪裏,主人一個命令就會不由自主的迴去,逃不掉的。”說罷,人已經陷入了瘋魔,整個人癡癡傻傻。 洛望舒端了一個碗,裝了水給他灌了下去,反正死馬當做活馬醫,成不成就這樣。 “嘔——” 喝了水的小傑捂著肚子開始幹嘔,最後吐出一團又一團黑漆漆的東西。而他臉上的細麟褪下不少,也有了一絲人樣。 “還活著嗎?活著就吱一聲。”洛望舒放下碗道。 人癱在地上不動彈,大口喘著氣,眼中多了分清明。“好……好多了……” “你那個主人在哪?還有多少像你一樣的人?” 小傑緩了口氣,道:“他在地下,有幾千個受他控製的人,其中兩千多個成品,一千多次品,次品會被打發去做危險的事,比如我們,還有一些意識,戰鬥力也一般。” “這個地下?”金眸中閃過一絲訝異,敵人這麽近他們還在做飯吃? “嗯……隻不過他進不來,好像是要吸納靈礦,那些成品都吸收靈礦,我們不想再吃……所以在楓林外聞聞。” 洛望舒看莫離,這事他真想不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用暴力全殺了?聽起來挺血腥的。 莫離沉思一會後看他——去看看。 “底下全部都是石洞,縱橫交錯,我們也隻知道幾條路。”小傑補充道。 洛望舒和莫離對視許久後,“行了,這事先這樣,你們該吃吃該喝喝。這缸裏的水給他們灌下去,能主動喝就讓他們喝。灌適度就行,別把人給撐死了,有個人樣後先關這,一會我再來看看。” 說完人就拉著莫離走了,去空間商量商量,現在這麽個情況很棘手好麽。 “舅舅!” 洛望舒衝屋裏喊了一聲,花娘抱著圓圓探出頭來,“哥哥,舅舅去睡覺了。” “這麽早就睡了?”洛望舒微微蹙眉。 “一迴來就睡了,飯都沒吃……哎!哥哥!你跑什麽?”花娘抱著圓圓追了過去,後麵床上的團團不幹了,咿咿呀呀的表示他的存在感。 莫離過去把團團帶上,爺倆一起跟過去。媳婦這樣肯定是出事了,能不過去看看麽? 洛望舒在房門口拍了拍,“舅舅!你在裏麵麽?” 房裏傳來一道奇怪的聲音,洛望舒直接撞門進去,“舅舅!你……”沒事吧? 洛望舒歪著頭驚詫的看向姿勢怪異的銀蘇,後者正在抹頭發,看見洛望舒進來迴過頭,一手拎著自己一縷長發,一手拿著刷子。 “呃……舒兒。”銀蘇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你在……染頭發?”洛望舒嗅了下,裏麵有一味藥是可以染色的。 “怎麽了舅舅?”花娘隨後而至,看見銀蘇後跟洛望舒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一樣的臉,同樣的表情,銀蘇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後麵的莫離倒沒有直接衝進來,畢竟是媳婦舅舅的房間,不好進去,他在門口問:“媳婦,怎麽了?” 洛望舒嘴角一抽,迴道:“沒事,你先迴去吧!順道關好門。” “那行,我帶團團先走了。” 等關了門,洛望舒接過銀蘇手裏的刷子,“舅舅,不是你這麽刷的好麽,你這樣刷完顏色不均勻很醜的,到時候一塊灰一塊石灰白……”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陡然拔高:“舅舅!你頭發黑了!” 銀蘇捂住耳朵,淡然道:“迴來就這樣了。” “你、你、你……”洛望舒不可置信的看著手裏的頭發,竟然黑了一部分,雖然不是很多,可在一堆銀發裏,那幾縷黑發特別紮眼。 銀蘇無奈道:“正常。” 花娘呆呆的問:“舅舅變年輕了哦?” “不是變年輕,是變老。”銀蘇輕歎道。 “銀家的人都這樣?老了頭發就變黑?”洛望舒怪異的看他,按照科學的角度來說……好吧,這裏就沒有科學。 銀蘇點頭,沉吟道:“或許這就是大伯他們不肯放過這些人的原因罷,銀家的時間,都是偷來的。” “偷?” 洛望舒好似明白了什麽,銀蘇繼續道:“沒人能違反天命,一報還一報,有人長壽,有人就必須作出犧牲。太祖在收下他們當供奉者時,就偷了他們的氣運,換得銀家世世代代長壽安康。” “所以沒人願意放過他們。”洛望舒隻覺得心涼,是啊,享受了那麽多年的待遇,忽然讓他們放棄,幾個人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