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了先皇的信,洛望舒還勸莫離放下,在莫離的童年中,傷害他最深的就是先皇,那所謂的父親。 能因為國師一句話就把一個小孩送過去試藥,最後丟進暗無天日的森林,變成殺人武器再出來。這種人……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在聽到幼小的莫離在國師府中,被萬蛇咬哭喊著“娘,我疼”時,洛望舒就控製不住想殺人。 而付傲雄身上最深的一道傷口就是去白骨溝找莫離時留下的,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渾身是傷的小莫離,人抱住他隻喊了一聲:“父親。” 付傲雄緊緊抱著人,這個從記事起活了三十年沒哭過的男人哭了。他不該以為那個男人會為了所謂的父子情善待孩子,他早該知道那人為了權力會不惜一切代價。 洛望舒想伸手抱抱他,卻做不到,身旁的白衣女子一直都在,無奈哭斷腸也無人得見。 十一歲,一人拿著古劍斬殺幾萬人,世人都道他是煞神,他的名字成為每個人的噩夢,據說隻要被他看一眼就會嚇死。 洛望舒眼前一晃,十八歲的莫離打了勝仗從邊關迴來,皇帝各種賞賜接連不斷,他卻從未再對那人笑過。 要知道,之前即便皇帝不肯昭告天下莫離是他的孩子,皇帝一句話,莫離還是離開了將軍府去了皇宮。被小太子欺負也不說話,眼巴巴的等皇帝迴來和他吃飯,那時的莫離對父親還是奢望的。 後來,他跟著禦廚學藝,因為皇帝苦夏什麽都吃不好。 小小的莫離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有空就會來看對他笑得和藹可親的皇帝會直接送他進國師府,讓國師把他丟進煉丹爐淬煉,失敗後再給毒蛇咬,他吃了無數種丹藥,各種毒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再丟進白骨溝。 出來的他,不是人,是魔。 洛望舒看著人從小門進入祠堂,捧著母親的牌位小聲念叨,話裏話外都是蔣子恆、石煜和馮朱青,真正的朋友也就他們三個了吧? 在說到他們也有點怕自己時,莫離哽咽了一下,沒再哭出來,他知道不可避免。不過,那三人對他是真好。 “娘,我活著真的是老天爺沒長眼嗎?” 聽著這句話,洛望舒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即便知道碰不到,可也克製不住。 雙手成功從人的身體穿過,洛望舒輕歎一聲,“他們活著才是老天的一大敗筆!” 殺敵時的莫離,落寞時的莫離……各種各樣的莫離,洛望舒真心覺得莫離很堅強,死去很簡單,如何好好活下來才是最難。 不知過了多久,白光一閃,洛望舒才醒來,看著床邊有些憔悴的莫離,伸手摸了摸……嗯?能摸到了? “媳婦,你醒了?”莫離警惕的抓住臉上的手,看見人後驚喜道。 洛望舒沒說話直接撲過去抱緊,這是他在夢裏最想做的事。 莫離雖疑惑可也毫不猶豫的抱緊人蹭了蹭,還好人沒事。 抱了許久,洛望舒忽的記起一句話,“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但願現在、未來一直有你。” 莫離微愣後狠狠的吻住人,洛望舒反常的熱烈迴應,兩人都需要做些什麽來宣泄心中的感情……嗯,洞房花燭提前。 剛走到門口來送飯的夏桑紅著臉把飯端走,她還是過個把時辰再來吧。 晨光初現,都城十裏外的路上。 “我說……能不能歇一會?”青衣男子被紅衣男子拖著走,直喘著氣道。 青衣男子便是來赴考的李康樂,紅衣則是千裏來尋哥的花娘。 “康樂哥,你怎麽又累了?都歇兩次了!”花娘不滿的看著他。 李康樂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一夜就歇兩次,這還不快?是你太逆天了好麽! 花娘嘴上這麽說,還是停了下來,一直盯著坐下的李康樂,後者略尷尬,“喝水麽?” 花娘搖搖頭,“歇夠了嗎?歇夠了就走,我老感覺哥哥有事。” 李康樂:“……”你哥他絕對沒事, 花娘還以為他同意了,拖著人繼續走。 屁股還沒坐熱的李康樂:“!”第一百七十章 都城(四十) 成親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一大早就被喊起來穿喜袍,還得在臉上抹粉…… 等會!洛望舒瞌睡蟲被嚇跑,“不抹粉!打死也不抹!”他可沒忘記剛穿來的時候,這殼子穿的嫁衣,臉上的劣質粉末可難受了。 “那口脂?”喜婆拿了一個木盒道。 洛望舒連忙搖頭,“不用不用。” 一旁的夏桑看喜婆要嘮叨,便道:“這裏我來吧,夫人也習慣些。” 洛望舒點點頭,他真不要擦脂抹粉啊,誰知道裏麵加了多少鉛? 喜婆隻好讓開了位置,讓夏桑來。 不弄那些,隻在眉心點上一朵紅梅,就算娘氣了些,也好過擦口紅打胭脂。 夏桑正要給人綰發,隻見一個白影從窗外翻了進來,嚇得喜婆大叫。 銀蘇不喜的看了她一眼,一指頭給人點住,盯著洛望舒看。 “呃……你、你怎麽進來了?”該不會要搶親?洛望舒警惕的看著銀蘇。 銀蘇沉默一會,洛望舒都快等的睡著了的時候,隻見人從袖子裏掏出一根通體瑩潤的白玉簪,簪中的兩朵雪蓮花晶瑩剔透,與簪身渾然一體,看不出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 “這是?” “舒兒,這是你娘最喜歡的玉簪,她最愛成雙成對,這是你的。”銀蘇懷念的看著簪子,這還是他用靈力雕刻了整整一個月才做好的。他記得素素說要等她成親時戴上,可惜…… 洛望舒望著玉簪失神片刻,等他迴過神來已經伸手接了。 夏桑問:“要戴上麽?” “嗯。”已經接了,還能怎麽辦?銀蘇現在送過來就是想讓他戴的麽。“謝謝……舅舅。” 銀蘇的腳步一頓,幾不可查的彎了彎唇角,“嗯。” 收拾好了,洛望舒就在西鼎園的門口等著莫離,哎,想睡了。 好不容易等時辰到了,莫離駕著一輛滿是藤蔓的馬車而來,接了他出門,大街上無比的安靜,就他們馬車上的銀鈴在叮鈴鈴作響。 尋常這個時候,有人成親,各街各巷的人都會出來道一聲恭喜,或者給幾朵鮮花,經過好友家還會有肉什麽的…… 然而,此時的大街非常安靜,若不是太陽在頭頂上懸著,洛望舒都要以為這是大晚上了。 “沒事,沒人就沒人麽,咱們晃一圈迴去睡個迴籠覺,可憐了咱們一大早起來打扮的這麽帥。”洛望舒安撫著臉色不大好的莫離,他是無所謂,隻要人在身邊就好,即便沒有人祝福,有家人認可就行。 莫離淡笑,抓著人的手緊了緊,“我隻是覺得太委屈你。” “不委屈不委屈,咱們這待遇多好,萬人空巷誒,將來可能被載入史冊也不一定麽!”洛望舒掀開窗布,這情景也是百年難得一遇麽。 莫離被他逗樂了,“嗯。” “籲——” 馬車停下,莫離奇怪的問阿丹:“怎麽了?” 阿丹看著遠處的場景有些複雜,遲疑的對莫離道:“老爺,你看……好多人。” 莫離掀開布簾,洛望舒也好奇的探了個頭出來,隻見前麵巷口人腦袋密密麻麻,他們都在做一件事——大喘氣。 “去問問怎麽迴事。”莫離輕蹙著眉道。 阿丹微微頜首,下了馬車過去,他們的馬車都走了一半了,這些人想做什麽? 阿丹剛走過去,還沒問,就聽前麵的一人道:“可是將軍府的喜車?” “嗯,我家老爺讓我來問問你們這是怎麽了,若無事還請讓路罷。” “哦!那就沒錯了!”說罷,那人清了清嗓子對身後一群人道:“快準備!” 話音剛落,一群人很有秩序的讓路,管他是誰的房子,爬上樓再說,矮房?沒事,這不還有瓦頂麽! 那人看阿丹愣了愣,便解釋道:“咱們不是來鬧事的,就是來送祝福,都怪那人指了個錯誤的方向,走錯了路,多繞了半圈,咱們剛跑過來,後麵還有一群呢!” 阿丹麵無表情——實則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的迴去稟告莫離,聽完迴話,洛望舒忍了忍,沒忍住笑了,這也太狗血了吧? 莫離也不怕那些人使絆子,暗地裏的兄弟們可不是吃素的。 馬車叮鈴鈴走過去,速度不急不緩,一群人笑盈盈的撒花,原來綠油油的藤蔓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粉色小花,大家都鬧著要看新娘。 於是……洛望舒把莫離推了出去,人們沉默了片刻,之後一片哄笑。 許是對遊街還抱有一絲幻想,徐管家還是做了能打開車蓋的馬車,這下正好用上,原本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的樂隊,此時一個一個排在街邊,熱鬧的厲害,哪還有之前的冷寂? 熱鬧又有秩序,不知是不是洛望舒幻聽了,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哥哥…… 場麵容不得他多想,本用來裝林府家豬肉的籃子滿了,有錢的人家雇了牛車在後麵接住一起送去將軍府。路過林府時,連停下來的地方都沒有,林安隻好揮了揮帕子,示意去了將軍府再說。 迴到將軍府時,馬車裏的倆人被花給淹到了大腿,要不是有人說怕傷到洛望舒的肚子,恐怕那花會把他們腦袋一起給淹了。 再說將軍府,一夜之間消失的敲鑼打鼓的人在門口賣力的演奏,蔣子恆他們還以為是徐管家找來的人,一問不得了都是別人請來的,大半個路上都有! 於是,安安靜靜的出門,鑼鼓喧天的迴來,徐管家高興之餘糾結了,他們隻有一百桌! 正糾結著,有不少人自發自的搬了桌椅板凳過來,好幾個官家的人拿著單子過來問:“什麽時候開席?”紛紛表示,隻要您一聲令下,馬上開吃,好吃的好喝的應有盡有,從將軍府擺到城門口都沒問題! 徐管家懷著這種省了錢,又覺得主家竟落後人一步的複雜情感,說了等人到將軍府就馬上開席。 至於禮物麽…… “李府三千斛上品黑珍珠,十幅名畫,五千兩紋銀,翡翠頭麵兩盒。”…… 徐管家:“!”他們有請李府麽? 不管怎麽樣,反正都是樂嗬嗬的,今兒個高興麽!不請自來又怎樣?隻要是來祝福的,都歡迎。 洛望舒和莫離下了馬車,隻見園子裏擺滿了酒席,這不止一百桌了吧? 莫離做了手勢,一群人悄無聲息的落下,周圍靜默了幾秒,隻聽莫離道:“去幫忙。” “是!” 周圍恢複熱鬧,在他們心裏,將軍府的人雖可怕了些,心腸是真好,一點也不嫌棄的給他們解藥,連送來的謝禮都沒收。而且將軍夫人是和銀老板一樣神奇的仙人,那綠光他們可都看見了的。 笑了一路,洛望舒一陣臉酸,心裏還挺高興的,原來被這麽多人一起祝福接受是這種感覺。 有人歡喜有人憂,馮府此刻死氣沉沉,莫府也好不到哪去,聽著幾條街外的鑼鼓聲心情非常暴躁。 皇宮內。 “今日成親,萬人空巷的爭相送禮?”袁陌天擱置下筆,看向大總管問道。 大總管不知為何,袁陌天近來脾氣很奇怪,一言不合就會殺人,現在已經殺了兩個隻犯了小錯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