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燈光從外室亮起，躺在床上的洛望舒下意識就伸手往枕頭底下探去，摸到匕首後才稍稍放心了些，語氣還是帶著警惕：“你是誰？” “夫人，奴婢淑蘭，可是睡不安穩？”聽到問話後，淑蘭點著燈進來了，把燈罩裏的蠟燭點上，輕笑道：“老爺走之前吩咐奴婢在下雨天點燈，怕夫人睡不著醒來害怕。” 洛望舒放鬆下來，嘴裏念叨著：“誰害怕了？又不是小孩子。” 淑蘭隻當沒聽見，笑了笑，“奴婢就在外室，有事吩咐一聲即可。” 這麽晚還讓人守著，洛望舒臉上紅了紅，幹咳一聲道：“太晚了，點了燈就迴去睡吧，等會阿言和圓圓被嚇醒沒看見你會哭的。” “夫人可真心善。他們兩個睡下後打都打不醒，放心吧。”淑蘭對這個夫人頗有好感，之前她還疑惑老爺這麽好的條件為何會娶一個男妻，從這半個多月看來，在她心裏老爺和夫人兩個最相配。 洛望舒沒說話，他心善嗎？隻是自己過得好，所以才會多管閑事。這雨越來越大，也不知道莫離會不會又頭疼……想到這，他就忍不住歎氣。 聽見歎聲，淑蘭問道：“夫人可是想老爺了？” “呃……”想嗎？咳，就一點點，真的！洛望舒才不會承認。 “嗬嗬……以前啊，奴婢的相公出門，奴婢也想得緊。”淑蘭說著，語氣中是滿滿的懷念。 反正睡不著，洛望舒不禁八卦了起來，“那你們三個怎麽淪落至此的？你相公呢？” 淑蘭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道：“我和相公本是金陵村的一對尋常夫妻，相公家做的是珍珠生意，我生了圓圓後，相公的生意也有了起色，然而在一次出海中，相公遇難了，家中產業盡被大伯占去，我們母子三人也被大伯一家騙到外地發賣，幸而遇到夫人一家，才得以安生。” 洛望舒倒是有點後悔問了，能賣到他們家當奴婢，結局會好麽？問都問了，隻好尷尬的說道：“對不起啊。” “無礙，倒是夫人，是怎麽結識老爺的呢？”這大半個月以來，淑蘭早就摸清了洛望舒的性子，渾身貴氣卻沒架子，看他們的眼神也不像是在看奴婢，倒是像看個普通人，因而她也就問了出來。 “我啊？”洛望舒不知為何，想起來就想笑，“我是被他買迴去的。”那個時候莫離還是個連圓房是啥都不曉得的傻子，一個勁的逗他開心，還以為親親嘴就能生娃。 淑蘭驚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忍不住再問了一句：“夫人是明月國的人，為何流落異鄉啊？” 洛望舒能說他也不知道麽？這事得問問糯米，之前他可是聽到人喊他“殿下”來著，說不定他還是被陷害逃出來的皇子呢。 許久沒聽到迴答，淑蘭告罪道：“夫人莫氣，是奴婢逾矩了。” “哈？我沒生氣，咳，我就是被人騙出來賣的，然後就被他買了迴去。”洛望舒用一種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語氣說的。 淑蘭怔了會，還真信了：“夫人沒想過迴去？” “嗯？家裏沒人了，不然我能被騙出來麽？跟著莫離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洛望舒說著打了個哈欠，睡意漸濃。 淑蘭輕聲道：“老爺對夫人是真好呢。”說罷便不再多言。 洛望舒含糊的應了一聲，也不知怎的就睡了過去，外麵的雷聲漸小，一覺好眠。 “砰砰砰！” “開門！” 算得上怒火衝天的聲音把要來開門的糯米嚇了一跳，猶豫了一會便跑去喊阿丹，他搞不定的人就交給阿丹，反正夫人是這麽說的。 “丹……開門，兇。”糯米努力用幾個簡單的字詞讓人明白他的意思。 洗漱完的阿丹一甩頭發，糯米狗腿的幫人把洗臉水倒掉，木盆放好。 “走吧。”阿丹自然是聽得懂他說什麽的，可他寧願聽不懂。 “你個黑心肝的商人！把我兒子的錢還迴來！開門！” 阿丹聽到錢的時候下意識的皺眉，“去喊夫人過來。” 糯米盯著他說話的嘴，明白了意思後麻溜的跑過去了。 門被拍得直響，阿丹一手就將厚重的木栓拿開，打開後看到三個人，兩男一女，喊門的正是那個老婦女，混濁的眼珠透著精光和嫉妒，怎麽看都讓人不舒服，左邊的男人穿著布衣比較老，右邊的男人比這兩人都穿得好些，年輕點，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你是個什麽東西？”婦人見阿丹異域的模樣和泛著藍色的眼瞳後，嫌棄的問道。 阿丹並不理會她，婦人見狀又罵了幾句，人還是跟個木頭樁一樣站著不動，但他們要想進去，他就會毫不留情的踹上一腳，疼得他們直在地上喊殺人。 四周的人家一大早被吵醒，派人打開門有意無意的看熱鬧。這條街的人家，宅子雖沒有他們家的大，可裏麵也有三個院子，算得上富庶。 洛望舒睡得天昏地暗，在糯米來找的時候就差不多醒了，他現在是睡眠時間短，但會睡多次。 木窗被人打開，一股子雨後清新的香味彌漫進房，散去驅蚊的熏香。 “糯米？你來做什麽？夫人還沒起。”淑蘭捧著木盆，攔住急匆匆的糯米道。 糯米糾結了一下，沒聽懂誒。淑蘭見狀又慢慢說了一遍，這次他才聽懂。 “外麵有人，兇，丹喊夫人。”糯米一邊說一邊比劃，生怕人聽不懂。 淑蘭輕輕蹙眉，“等會再喊罷。” “什麽事啊？進來吧。”洛望舒伸了個懶腰道。 糯米歡喜的跑了進去，淑蘭趕緊跟上，生怕人撞著什麽。 “糯米說外麵來了幾個很兇的人，阿丹讓他來喊夫人。”淑蘭自動補全了糯米的話，後者一個勁的點頭。 “嗯。”洛望舒用淑蘭端來的熱水洗漱，不緊不慢的梳著頭發。 夫人喜歡自己梳頭發這是他們知道的，淑蘭默默收拾好東西，“夫人，奴婢先下去準備早飯了。” “去吧，我想吃紅薯粥，再來兩個包子。”的確有點餓了，洛望舒梳著頭發想。 “是。” 糯米看人不急，焦急的心也平靜了下來，睜著一雙杏眸仔細的看。 把頭發用藍色發帶鬆鬆垮垮的綁好，洛望舒一迴頭便瞧見糯米好奇的模樣，笑道：“來，要不要我幫你綁頭發？” 糯米指了指他的頭發，“這個？” “對。” 糯米遲疑著，不敢動。 洛望舒起身，把人按坐下，用另一把木梳，給他梳著那一頭有些打結的烏發，至於外邊那幾個人，梳得高興便忘了。第九十章 美食街（十） 外邊鬧得天翻地覆，洛望舒悠閑的吃著早飯，什麽事都比不上自己的肚子，不吃飽，哪有力氣去處理那些無妄之災？ 讓若心端著早飯過去給阿丹吃，被打怕了的三個人站在一邊偷偷咽口水，因為想早點要到錢，他們天沒亮還沒吃飯就來了，誰知道人家晾了他們半天也沒見出來，原本看熱鬧的人都紛紛迴去吃飯了，無聊的緊。 阿丹悠閑的吃著，他們的飯食和夫人吃得是一樣的，按照夫人的話來說就是煮兩份不同的麻煩，反正他吃得也不是什麽燕窩人參之類的大補品，東西不貴那就做一份吧，省得麻煩。 阿丹吃得多，所以淑蘭讓若心帶去的時候往碗裏加了一塊冷飯拌著，雞蛋是每天早上必須一人一個的東西，因為夫人說他們大部分的人都在長身體，不吃不行，再加上兩個包子，一肉一素，這是非常好的飯食了。 飯菜的香味勾得人眼冒綠光，阿丹坐在椅子上專心的吃，把其他人的目光當做空氣。 吃完後用隨身的帕子擦擦嘴，阿丹瞥了他們一眼，冷笑。嚇得那三人一個哆嗦。 “兒子，要不咱們先迴去吃個飯再來吧？”婦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年輕點的男人橫了她一眼，“都等了這麽久，現在迴去？” 婦人不敢再說話，心裏直罵小兒子不懂事，不肯帶他們過來。 吃飽喝足，也該消消食了。洛望舒緩步向門口走去，外麵三個人見人出來了激動的想上前，然後被阿丹一個涼颼颼的眼神嚇得停在了原地。 “若心，你去收拾一下碗筷。”洛望舒淡道。 “是，夫人。” 莫光早就聽到來了幾個陌生人喊門，不過，娘爹不出去，他也就當不存在，該讀書讀書，該練字練字。 “你們是哪來的？認錯人了吧？”洛望舒確定沒見過他們之後問道。 婦人沒了之前叫囂的力氣，隻道：“我們是李青的父母和大哥，你把他的錢還給我們！” “他的錢？”洛望舒表示理解無能，“他怎麽跟你們說的？” 年輕的男人見婦人有氣無力，白了她一眼，把人推開不耐煩的說道：“他說錢大部分都給了你，自己沒錢。他幫你做了這麽久的工，你就給他十文錢？信不信我去衙門告你？” 洛望舒真是被氣笑了，這個李青，說他膽子大還是膽子小好呢？“賺的錢我和他可是平分的，你要不信帶他親自來見我，若是你再敢上門叫囂……阿丹，打殘為止！” “是！”阿丹捏得兩隻手關節哢吱哢吱響，成功把人嚇住了。 “你、你這麽做是犯法的！” 洛望舒冷笑道：“打幾個上門搶劫的人，一不小心死了……嗬，也沒事。” 莫光適時道：“根據大元帝國律法，第三章 第五十六條，若有人無故上門滋事，主人家可用暴力手段反抗，死、傷不予追究。” 聽完後，三個人臉色煞白的跑了，臨走還不忘放幾句狠話。 “阿丹，以後看見這種人，直接放狗！”洛望舒一頓，“改天讓咱們去買兩隻狗。” “是，夫人。”沒什麽事，阿丹便走了，他還得去修剪花草呢，至於大門，一向是阿言和圓圓守著的。 李家村，李青家算是炸了鍋。 “你把人引到了小舒的新家？”張月紅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男人，當初她還以為男人終於想通了，說有辦法應付那一大家子，原來所謂的辦法就是把禍端引到無辜的人那裏。 李青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吃飯就吃飯，吵什麽？他們家那麽有錢，還怕幾個人鬧事？等爹娘他們吃到苦頭走了，咱們再去道歉便是了。” 張月紅心都涼了，道：“現在就去道歉。” “飯還沒吃完，去什麽去？”李青更加不悅的看著她。 “你就不怕小舒到時候不再跟我們合作？”張月紅的語氣冷了幾分，麵前這個男人讓她感到非常陌生。 李青放下筷子，嗤笑道：“他教的那些還不夠我們吃一輩子？別一個勁的巴結他，不過是一個玉人而已。” “啪！” 張月紅一巴掌唿了過去，紅著眼睛道：“李青！做人要有良心！” 李青拍桌而起，“我警告你張月紅，這個家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再敢打我一下……” “打了又如何？”說罷又是一巴掌過去，這次被李青抓住了手。 “你給我滾出去！”李青拽著她的手把人甩在地上吼道。 “哇嗚……”小孩哭著去打李青，“不打娘，嗚嗚——” 李青煩躁的一腳踢過去，小孩就被踹到了一邊：“哭什麽哭！跟你娘一起滾！” 張月紅冷冷的看著他，小心把孩子抱起，一言不發的走了，頭都沒迴一個。幸而她幾天前就感覺李青的態度不對勁，今天上街把家裏的錢帶了一半，現在出去對她也沒什麽太大的損失。 心煩意亂的李青把桌子椅子砸了個幹幹淨淨，等了好一會都沒見張月紅迴來，心裏這才有些慌亂，但一想到那人說的話，他又忍住沒去追人的想法。 抱著孩子坐在牛車上的張月紅一聲不發，孩子捂著肚子嗚嗚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