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以。” “那買一套吧，大不了抄幾本書。”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冬天也不能到處走，正好抄書。洛望舒有些無奈，自己的毛筆字是難看了些，辨認度還是挺高的，要不行就讓莫離上，作為一個會寫字的古人，寫的總比他好吧？ 書齋濃墨飄香，學子們如惡狼撲食般站在書架前看，或盤腿坐著，或倚窗而立，不同的人眼底有著同樣的青黑。 看這架勢是要考試了？洛望舒看著這些人，不由得想起考試前的圖書館。看來也不是現代人喜歡臨時報佛腳，這個毛病是從古流傳至今的吧？ “老板，一套筆墨紙硯。”洛望舒的聲音不大，在異常安靜的書齋裏還是能聽得比較清楚的。 算賬的書齋老板抬眼看了一眼洛望舒，又看了看門口的莫離和兩個孩子，嗤笑道：“這裏不是你們能進來的地兒，趕緊出去。” 洛望舒微微蹙眉，考慮到這裏是最近的書齋，老板說的話也就左耳進右耳出，買到東西就好，便又重複了自己的話：“一套筆墨紙硯。” 老板冷哼了一聲道：“一套筆墨紙硯最低五兩銀子。” 洛望舒見人無心接他這個生意，深唿吸了一口氣，從懷裏拿了二十兩銀子出來，“質量好一點拿一套。” 銀子一出來，老板瞪大了雙眼，下意識的就想伸手就拿，不過還沒碰到銀子就被洛望舒收了迴去。 “東西呢？” 老板壓下內心的震驚，從身後的櫃子裏拿了一套筆墨紙硯出來，再看向洛望舒時正了正臉色。“一套二十兩。” “哦？”洛望舒挑了挑眉，“那麻煩老板多拿幾套出來。” 老板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喜滋滋問：“你要多少？” “有多少？” “二十套。”老板比了兩根手指。 洛望舒用大爺一般的語氣道：“拿出來吧。” 老板喜出望外，臉上也多了一絲真誠的笑，眼底更多的是鄙夷和暗喜。這種質量原本一套是六兩銀子，現在有個冤大頭，那他還不如全部賣了，反正這人是玉人，坑了就坑了。 四周看書的人幸災樂禍的看著洛望舒，有錢怎麽了？不了解價格還不是被坑？嗬…… 莫離帶著兩個娃隨意的倚在門口，似乎對洛望舒這種“敗家”行為完全不在乎。 一個身著灰布打補丁的男子糾結了半晌後走向莫離，“這位小哥，那樣的筆墨紙硯最多值六兩，趁著老板還沒下來，你趕緊帶著人走罷。” 莫離聞言倒是驚了一下，看來也不是所有讀書人都自恃清高遇到事隻會看好戲。 “多謝提醒，這事我媳婦做主就可以了，兄台不必擔心。”以洛望舒的性子是肯吃虧的？莫離隻會擔心別人被坑慘。 男子自知多管閑事了，尷尬一笑便縮到角落繼續看書。 “徐公子，你想管閑事也得別人肯呐，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些書，早些高中免得讓你娘子也含恨而逝，哈哈……”一個男子不屑道，周圍一陣哄笑。 洛望舒用餘光打量了一下那男子，頭發枯黃，麵無人色，估計是被餓慘了的。 老板命人把筆墨紙硯全部抬了上來，對洛望舒道：“一共六百兩。” 洛望舒東看看西瞥瞥，最後丟出一句話：“哦，買不起，再見。” 老板就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人，好半晌才迴過神來，“啥玩意兒？” “買不起啊。”洛望舒聳聳肩道，收了銀子就往門口走。 莫離努力憋著笑，帶人離開，身後的老板一個勁的罵罵咧咧。 洛望舒是爽了，但東西還是沒買成，“莫離，你知道附近還有什麽書齋麽？” “去問問吧。” 莫光道：“娘爹，要是太麻煩就別去了吧？” 洛望舒歎了一口氣，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放心，沒事的。” 莫光垂著頭不語，其實他很想試試拿筆的感覺…… “兩位！等等！”急促的聲音自身後而來。 幾人迴過頭，是原先提醒他們的男子。莫離問：“怎麽？” 男子大口喘著氣道：“我知道有家店價格公道，東西對初學者來說也不錯。” 洛望舒隻覺莫名其妙，不過，這人也不像壞人，和莫離對視一眼後，便點點頭同意了。 男子高興的咧開嘴笑了，蠟黃的臉也有了些紅潤，道：“那我帶你們過去，這邊走。” “遠嗎？”洛望舒問道。 男子搖搖頭，“不遠，就是有些偏。” “嗯。”第二十六章 墨 曲折的小巷，走著青石板路，兩旁掛著的鐵燈在風中搖曳。 “這裏……”真的很偏。洛望舒看著破敗的木房旁嬉鬧的幾個孩子，後麵的話默默吞了下去。 男子時不時的咳上幾聲，聲音壓抑。“走到盡頭再拐個彎就到了。” “嗯……”洛望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你認識賣東西的人？” 男子勉強露出一個笑來，點點頭。 “不知怎麽稱唿？我叫洛望舒，他是我媳婦莫離。” 洛望舒說的很自然，聽話的男子被嚇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莫離，還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個遍，那目光算得上驚悚。 莫離笑笑不說話，算是默認。 下一秒男子還是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震驚，道：“洛公子，在下徐曉。” “嗯。快到了吧？”一路走來，洛望舒以為自己看見的木房已經夠破了，轉個彎才發現沒有最破隻有更破。 徐曉忙上前從腰間中掏出一把鑰匙熟練的開了門，洛望舒若是還不知道這是徐曉的家那就真蠢了。 既然都來了，也沒有迴去的必要，看看再說，要是坑人的話，就徐曉那弱不禁風的模樣，莫離一隻手就能吊打。 李苗苗從沒見過這麽破落的房子，門的木板搖搖欲墜就算了，連屋頂的瓦片都不全。默默抓緊了莫光的手，得到和自己相同力度的迴握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外邊看著是挺破，進去後發現不大的院子裏有許多簡易的木架，上邊掛著質量還不錯的宣紙，門邊橫著的木架上則是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毛筆，質量比在書齋看見的那些都好。 “幾位若不嫌棄就進來說話吧，外邊的是筆和宣紙，裏邊有墨和硯，不多，但在下保證質量都很好……” 徐曉話還未說完，隻聽屋內傳來一聲碗碎的聲音，人便神色匆匆的跑進了屋。 被丟下的洛望舒和莫離一臉莫名其妙，本著好奇心，洛望舒走到門口，往黑漆漆的屋裏看了看。 毛皮、竹子以及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器具，洛望舒眨眨眼，還挺齊全的。 “娘子！你這是做什麽！” 屋內隱隱約約傳來說話聲，洛望舒沒敢進去，作為一個陌生人他就看看吧，順便很自來熟的搬了幾個小板凳出來，讓莫離和倆孩子一起排排坐，聽牆角……咳，故事。 “夫君，你就讓我死吧，我不想看到你的大好前途毀於一旦，這樣我有何麵目去見娘？”女子虛弱的哭泣聲斷斷續續的傳入耳中。 洛望舒看莫離：真的假的？ 莫離搖搖頭，拿著洛望舒的手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對其他人家的事情不感興趣。 洛望舒也不是故意要聽，隻是想買個筆墨紙硯。唔，好吧，他承認沒有電視的日子有些無聊，聽聽牆角也不錯。 “娘子……晴兒，你若不在，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哭聲一片，洛望舒掏了掏耳朵，實在聽不下去了，朝著屋裏喊了一聲：“東西還賣不賣？” 屋裏的哭聲一頓，隻聽徐曉道：“晴兒，你放心，等賣了東西咱們就有錢看病了，別做傻事，我去去就來。” “夫君……” 徐曉出來後，兩隻眼睛紅通通的，神情更加憔悴，抹了一把臉，勉強露出一個笑道：“讓幾位看笑話了，東西都在這，墨的種類不多，有好一點的墨，也有次一點的，好一點的墨的光澤是青紫，次一點的是黑色，最差的是泛著紅黃和白色光澤的墨，那種我們這沒有，筆的話，我們這有兔毛、羊毛製成的筆，紙有生宣熟宣和半熟宣，用來練字的話建議用熟宣或者半熟宣，至於硯台我們這暫時隻有普通的石硯，洛公子看看？” “價格多少？”洛望舒對這些不懂，但看向莫離時，後者微微頜首，算是認可了質量。 徐曉咬咬牙道：“六尺熟宣，一支羊毫，一塊上品墨再加一個石硯，再送兩支小號筆，一共五兩銀子，如何？” “五兩？”洛望舒挑眉，右手在石硯上摩挲著。 “最低五兩，不能再少了。”話裏隱隱透著懇求。 “嗯，打包吧。”短暫的沉默後洛望舒道。 “謝謝洛公子！”徐曉高興的去忙活了。 內屋的女子倚著木門披了一件打了大大小小補丁的外衫，神情悲哀的看著忙碌的徐曉，浮腫的身體幾乎看不出五官。 洛望舒看了她一眼便別過了臉，心裏有些沉重。 徐曉動作麻利的把東西打包了，“洛公子？” “再來一套罷。”接過東西，洛望舒沉吟道。 徐曉愣了愣，馬上迴過神來，“好勒！” 把東西打包完後，洛望舒從衣袖裏掏出錢袋，把二十兩銀錠給了他，“喏。” 徐曉為難的看著洛望舒，“洛公子，這……我找不開，要不幾位先在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迴？” “不必了，這是你應得的，東西不錯，以後有需要我會再來找你，還有，別給你娘子買藥了，買點豬骨頭用菜刀敲開燉一個時辰，喝上一個月就好了，可以的話再買點雞蛋和蔬菜，比藥管用。” 洛望舒說罷便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莫離，“走吧。” “嗯。” 等到人都快走到大門口了，徐曉才迴過神來，高喊：“洛公子……” 洛望舒不耐煩的迴道：“別謝了，等你飛黃騰達那天再說吧。一切不送東西的感謝都是耍流氓！” 徐曉：“……”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出了那個令人壓抑的小巷，洛望舒扯了扯莫離的衣袖，“我給那麽多銀子你不會生氣吧？” 莫離聽完笑了笑，“媳婦，你可是賺了，這兩套加起來，在尋常沒有五十兩是拿不到的。別的不說，那墨是上好的，宮裏用的墨也不過如此，徐家世代給宮裏提供文房四寶，可惜，前兩年不知是何原因沒落了。” “五十兩？！”洛望舒懵了，“那他還這麽賤賣？” “被官府查封後，也沒人敢到他那去買，生怕惹上官府，說是賤賣也不對，沒人買，再好的東西也隻能變為塵埃。”莫離淡道，說到最後竟有些蒼涼的意味。 “也是，咱們買也承擔了一定的風險，大不了下次去買的時候多給點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