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以前, 江淮安是市一中最頭疼的對象。


    他成績差, 叛逆, 總是在打架, 是老師眼中典型降低升學率的存在。然而十六歲那年,他突然變了。


    那天他從自己的房間醒過來,然後開始不斷打電話給自己認識的每一個人。


    “你認識夏啾啾嗎?”


    “對,高一十三班, 夏啾啾。”


    問了一圈,沒有人任何人迴答他一聲“認識”, 那個人仿佛從來沒在他生命裏出現過。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很久。


    沒有人問他,所有人都覺得, 他大概是在裏麵打遊戲,就像過去一直做的那樣。


    然而他沒有打遊戲, 他隻是翻開了自己的書本, 卷子,看著上麵的每一道題。


    他會做。


    那個夢裏三年的努力,似乎真實存在著。


    他認識卷子上每一個單詞,他會解課本上每一道題目,縱使那個人沒有存在,可夢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們經曆過的每一件事, 卻都映照在了心裏。


    最初的改變, 是他改了發型, 規規矩矩穿上校服。


    然後他開始站在他爸爸江城麵前,同他爸爸說:“我以後會好好讀書,有事我們好好溝通,你不要打我,我也不和你吵架。爸,”他沙啞出聲:“我知道,其實你是愛我的。”


    再後來他開始認真做題,然後在期中考上一飛衝天,從此穩坐在年級第一上,沒有掉下來過。


    他改變了很多生活習慣,他開始喜歡吃辣,喜歡在重慶火鍋的蘸料裏放耗油。也開始關注自己公司的事,跟著他爸爸學習。


    所有人都開始覺得欣慰,那個叛逆的少年終於長大,可隻有他知道,他似乎是瘋了。


    他開始走過夢裏所有走過的街道,去尋找那個人的影子。他給自己定了和夢裏一樣的戒指,仿佛那人存在,與他帶著一對對戒。


    他加入了數學競賽組,組裏果然有一個叫沈隨的人。他和夢裏一模一樣,他第一次和沈隨說話的時候,他克製住了自己所有衝動,顫抖著聲,問沈隨了一句:“你認不認識一個人,她叫夏啾啾?”


    沈隨頗為意外,他抬頭看他:“你認識她?”


    江淮安站在那裏,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奔湧而出。


    他差點哽咽出聲,可他克製住了自己,沈隨被他嚇了一跳,隨後就看見這位傳說中的數學天才、年級第一轉出門去,奪路而逃。


    後來他和沈隨打聽了她的學校,她的情況,他知道她在另一個城市,於是他帶著宋哲,坐上大巴車,悄悄去了他們學校。


    他們蹲在樹叢等著夏啾啾的時候,宋哲覺得他腦子有病,忍不住說:“你從哪認識的這姑娘,這麽千裏迢迢跑過來?”


    “夢裏。”


    話剛說完,江淮安就看見夏啾啾從校門口走了出來。她身邊被很多女孩子環繞著,她笑得恬靜又美好,那生機勃勃的樣子,和他夢裏一模一樣。


    江淮安站在原地,他不敢上前去,他特別怕自己往前一步,這個人就會像泡沫一樣碎裂開去,睜開眼,又是一場夢。


    等人徹底走了,宋哲撞了撞他:“是哪一個?我沒覺得誰長得特別漂亮啊,還不如楊薇。”


    江淮安看向宋哲,有些緊張道:“我想和你坦誠一件事。”


    宋哲看著江淮安嚴肅的神情,他也緊張起來:“怎麽了?”


    “我做了一個夢。”


    “誰不做夢啊?”


    “預知夢。”


    聽到這話,宋哲愣了,江淮安將夢裏所有事兒都說了,宋哲聽了一個下午,等聽完了江淮安說的所有話。他總算明白了。


    “所以說,夢裏的夏啾啾說她是從未來的時間點過來的,她那時候已經是你老婆了,為了未來的感情,她來陪伴你經曆了三年。”


    “嗯。”江淮安看著天:“你說是真的嗎?”


    “其實我一直信這個世界有時空輪迴。”宋哲平靜開口:“如果你不是精神病,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你的這個夢其實就是另一個空間,夏啾啾到了那個空間,你同時也到了那個空間,你們相遇相愛,然後各自脫離了那個空間,迴到自己時間點。比如你,迴到了自己十六歲,夏啾啾,迴到了結婚那天。”


    江淮安愣了愣,聽宋哲繼續道:“你因為記住所有事,於是愛上她,像她所說那樣相遇,和她結婚,等結婚那天,她迴到你十六歲,她又因為你是她老公,來找你……”


    說著,兩個人都發現,這完全是一個環,一環扣一環,緊密得無法從中切開。


    江淮安皺起眉頭:“那我現在……該去找他嗎?”


    “知道蝴蝶效應嗎?”


    宋哲看著前方的小樹:“兩個人相愛,要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如果你現在出現找她,她不喜歡你,那未來他迴去了,還會找你嗎?她不來找你,你還會愛她嗎?”


    這話將江淮安問住。如果世界如他所想是個圓,那麽他任何不一樣的舉動,或許都會讓這場感情遭受毀滅性打擊。


    他抿了抿唇,終於下了決定。


    “我等她。”


    等著未來,按照她所描述那樣,與她相見。


    從那以後,他按部就班過日子。隻是他總會去偷偷看她,想她。


    他給顧嵐母親找了工作,顧嵐順利成為了藝術生。


    他找出了爺爺的藥,做了化驗,確認了江言在藥裏動了手腳的事兒,和家裏人一起報警,將江言送進了牢房。


    他也暗中讓江懷南做了親子鑒定,確認了這果然不是他弟弟,江城勃然大怒,和許青青離婚,從此孤家寡人。


    他最後考上了清華,離開這個城市那天,他又去夏啾啾家,那天是八月底接近秋日,氣候涼爽,她穿著碎花小裙和夏天眷吵著嘴。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來,然後不經意和自己撞上。


    東西撞了一地,他怕改變相見的模式,匆匆逃開。夏啾啾抬眼的時候,發現方才站在路邊發愣的少年已經跑了。


    夏天眷忍不住大笑起來:“姐,不是你的愛慕者吧?”


    夏啾啾呆了呆:“不會吧?”


    說完,夏天眷嘖嘖了兩聲:“真不要臉啊。”


    他在遠處靜靜聽著,覺得心跳得飛快。


    他就一直等待,忍耐,熬過了一年又一年。


    終於在她畢業那年,他出現在夏元寶麵前,求了所有人,讓他有了那次相親機會。


    那天他打扮了足足一天,才出現在她麵前,她清澈的眼呆呆瞧著他,看著他用最完美的姿態走過來。


    江淮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好,”他說著,眼裏帶了酸澀:“我是江淮安。”


    夏啾啾微微一愣,隨後她笑起來:“呀,你好眼熟啊。”


    “是嗎?大概是緣分吧。”


    “你哪個學校的?”


    “哦,我以前窮困潦倒……”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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