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女子的話, 蕭慕容轉眸看了眼對坐的蕭慕離,眸中劃過一絲了然。正要開口說話,這時候, 胸前的衣襟卻被一隻白皙秀氣的手給緊緊抓住。


    “你要去麽?”蘇景微微睜開些眼睛,仰頭看著蕭慕容,原本清麗好聽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沙啞。


    抬手握住蘇景的手腕, 蕭慕容低眸看著蘇景紅透的臉, 並沒有立即迴話, 而是伸出手去, 用手背輕輕碰了碰他微燙的臉頰。


    “慕容。”抬手握住蕭慕容觸碰他臉頰的那隻手,蘇景微微皺了皺眉,“你還未迴答我的問題。”


    “不去。”抬眸望了眼對座正努力憋著笑的蕭慕離, 蕭慕容低眸看向蘇景, 低聲道。


    “為何不去?”好看的眼眸裏升起淡淡迷蒙,蘇景微微湊近蕭慕容, 仔細的盯著他的眼眸,那模樣,就好似一個抱有疑問的孩童,純真而可愛。


    深色的眼眸仿佛變得更深邃了些,蕭慕容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神情。


    抬手托住蘇景的後頸, 蕭慕容低眸看著蘇景的眼睛,沉聲問道:“阿景可是希望我去?”


    “去……見那姑娘麽?”蘇景微微仰著頭看著蕭慕容。那雙清澈的眼眸裏, 仿佛有什麽東西聚了又散, 就好似晨時最輕的薄霧一般。


    “不。”與蕭慕容對視許久, 蘇景忽然搖了搖頭。


    鬆開蕭慕容的衣襟,伸手環抱住他的脖子,蘇景直起身,將頭埋在蕭慕容的頸側,再次搖了搖頭:“不讓去。”


    “為何不讓去?”這時候,一直未曾開口的蕭慕離突然笑著出聲問道。


    “因為……”微微頓了頓身子,蘇景將頭抵在蕭慕容的肩膀上,當真就很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伸手攬住蘇景的腰身,蕭慕容抬眸,淡淡的看了蕭慕離一眼。


    蕭慕離見蕭慕容那模樣,心下想要給醉酒的蘇景下套的興味便更濃了。


    知道你不會問,那麽,便由皇兄來代勞罷。


    給了蕭慕容一個意蘊深刻的眼神後,蕭慕離看著蘇景的背影,繼續問道:“因為什麽?”


    “不知。”再次搖了搖頭,蘇景在蕭慕容頸側蹭了蹭。


    沉默片刻之後,好似有所領悟,蘇景離開蕭慕容的頸側,直起身子,有些迷糊的道:“許是……阿景自身緣故。”


    說著,他又低垂下眼眸,低聲道:“是阿景,太過貪心了些……”


    看著蘇景這低落著情緒的模樣,蕭慕容那雙狹長的眼眸裏,就仿佛有風雲暗湧一般,深邃的嚇人。


    阿景此刻,在想什麽?


    “慕容公子?”這時候,門外那女子似乎是覺得裏邊沉默的太久,思慮再三之後,又猶豫著開口問道,“公子可是不便相見?”


    沒迴應門外的問話,蕭慕容俯身在蘇景額前輕輕吻了吻,隨後小心的將他抱了起來。


    “皇兄,這裏便先交給你了。”用內功傳音給蕭慕離之後,蕭慕容再未多做停留,抱著蘇景轉身往船尾走去。


    “不是,我還沒問夠……”


    蕭慕離好像還想說些什麽,可當他看到蕭慕容那冷然的神色之後,便再不準備多說。


    頓了頓,收起麵上的不正經,蕭慕離沉默許久,終是迴過頭來,揚聲對著簾外侯著的那位女子沉聲道:“迴去告訴你家小姐,慕容公子今次有事,已先一步離開了。”


    “可……”聽得這話,簾外那女子似乎是有些猶豫,停頓許久之後,這才迴答道:“打擾了。”


    ……


    眼中那抹興味很快便熄了火。


    蕭慕離轉身目送蕭慕容抱著蘇景離去,不知是為何,突然間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午後,薰姨讓他陪同散步之時,對他說的那些話。


    她說:慕容心思深沉,日後怕是難以真心對人,亦難有真心相對之人。


    如今想來,她卻是白白擔憂一場。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慕容。


    慕容這次,許是認真的……


    可是……


    狐狸眼中劃過一抹擔憂,蕭慕離轉眸看著空蕩蕩的船尾,許久之後,終是忍不住的輕輕歎了口氣。


    慕容尋得能讓他真心相對之人確是不容易。


    隻是,裕王妃身單體薄。


    若慕容當真上了心。


    日後儲君之爭,他必定會成為慕容的軟肋。


    可是……


    這是連他都看得清的事情,聰明如慕容,又如何會不明白?


    ……


    ……


    “小姐……”菱人抬眼看著就停泊在她們正前方位置的精致畫舫,又轉頭看了看自家小姐,有些猶豫。


    “無事。”將手中書本合上,沈書煙抬眸,隔著珠簾看向簾外站著的菱人。


    菱人見著自家小姐正準備往外走來,當下也未做他想,連忙走上前去掀起珠簾。


    偏頭對著菱人溫和的彎了彎唇角,沈書煙輕移蓮步,來到船頭。抬眸望了眼對船那垂落的竹簾,片刻之後,緩聲道:“即是四皇子開口,那麽,慕容公子定已離去。”說著,她轉頭看向菱人,笑道,“你卻是太過敏感了些,四皇子身份尊貴,又如何會做欺瞞行騙之事?”


    “四皇子?”菱人抬眼看著自家小姐,心中有些驚訝。


    可這驚訝的表情在她臉上卻並未停留太久。


    沉默片刻,緩過來之後,她便很快收了情緒,輕聲道:“如此說來,確是菱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誰在外頭?”低垂下眼瞼,遮去眸中情緒,待他再次抬眸之時,那雙狐狸眼中已滿是疑惑,“竟能猜到離的身份。”


    說著,他抬手用內勁將竹簾掀開。


    轉眸看向對麵船頭上站著的沈書煙。目光劃過她望向她所在的畫舫,等到看到那畫舫上的某個標誌之後,蕭慕離這才收起眸中疑惑,彎起唇角,笑道:“原是萬花樓的姑娘。”


    “萬花樓書閣沈書煙,見過四皇子殿下。”抬眸望向坐在對麵畫舫內的俊逸青年,沈書煙溫婉的行了個簡禮,低眸時,目光已不動深色的在對麵的畫舫之內轉了一圈。


    看來,慕容公子確是已經離去。


    “不必多禮。”輕輕抬了抬手,示意沈書煙起身,蕭慕離斂去眸中冷笑,看著她那低斂著的眉眼,問道:“方才我未曾露麵,你是如何隻憑借聲音便確認是我的?”


    “實不相瞞,書煙自小便對聲音甚為敏感。”彎唇溫婉一笑,沈書煙抬眸對上蕭慕離的眼眸,溫聲道,“而早些時候,四皇子曾與六皇子蒞臨過萬花樓,是以書煙方才認得。”


    “原是如此。”狐狸眼中一抹亮芒轉瞬即逝,對上沈書煙眼眸,蕭慕離沉默許久,直到他在對方的眼眸裏尋到一絲波動之後,方才若有所悟般點了點頭,笑道,“雖說有些難以置信,但也確能解心中疑惑。”


    ……


    ……


    木漿輕輕劃過水流的聲音伴隨著兩岸偶爾傳出的蟲鳴響起。待得船行進暗處,身後那繁華熱鬧便變得愈來愈遠。


    “公子。”暗鴉自簾外走進,正要開口說話,卻對上蕭慕容深沉目光。


    在蕭慕容用慕容絕這個身份之時,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皆稱之為公子。


    已經熟睡的蘇景似乎是被暗鴉的聲音給驚動了,抓著蕭慕容衣袍的那隻手緊了緊,他微微側了側身,秀氣的眉毛輕輕蹙了起來。


    幫蘇景微微調整了下姿勢,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蕭慕容抬手輕輕拍了拍蘇景的後背,等到見著他的眉頭完全舒展開來之後,這才轉眸望向暗鴉,低聲問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是。”暗鴉看著蕭慕容那輕柔的動作,頓了頓,也壓低了聲音,“不過目前尚未出現異動。”


    “慕容絕今夜出現在這永京河上的消息,絕不是尋常人所能探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蕭慕容那雙狹長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暗芒,“慕容絕這個名字,意味著長生門內不外傳的機關布陣之術。對方即是毫不避諱自身實力,許是有拉攏之意。”


    “不過,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再者,關於慕容絕的能力,大多是市井傳言。若對方足夠聰明,當真是存了拉攏之意,便必定會來試探一番。”低斂下眼瞼,看著蘇景露出來的半邊睡顏,蕭慕容對暗鴉說道,“是以,不論對方是何打算,皆需嚴加防備。”


    “是。”


    ……


    ……


    “聽六皇弟說,萬花樓內,能以四閣為名的姑娘,皆才藝雙絕。”目光似是不經意的劃過站在沈書煙身旁,此刻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菱人,輕輕揚了揚唇角,蕭慕離抬眸看著坐在她對坐的沈書煙,笑道,“沈姑娘名中帶了個‘書’字,定是書閣之內,已被認可之人。”


    沈書煙出身於萬花樓,辨人神色早已得心應手。


    蕭慕離說出這一番話,她自是明白其中深意。


    隻是……


    “不過是樓主抬愛罷了。書閣之中尚有比書煙優秀的姐妹。”唇角勾起溫婉弧度,沈書煙微微頷首,那雙動人的水眸中卻快速劃過一抹暗沉。


    今次,她怕是脫不得身了。


    “萬花樓四閣的篩選製度向來嚴苛,沈姑娘過謙了。”


    停頓片刻之後,方又抬起頭來,看著蕭慕離唇角笑意,沈書煙溫聲道:“即是殿下抬愛,今次,書煙便獻醜彈上一曲,還望殿下莫要嫌棄。”


    說著,她抬眸望向蕭慕離的眼睛,等了片刻,見他未準備出聲,這才轉過頭去看向她身側站著的菱人:“去舫內將我的琴取來。”


    菱人原本心內就藏了事,如今自家小姐突然側過頭來,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微微低眸對上自家小姐的眼眸,在接受到那雙水眸中傳來的警號信息之後,菱人連忙反應了過來。


    當下再不敢遲疑,偷偷的抬眸瞧了對座的蕭慕離一眼,見他沒有注意到這邊,菱人這才連忙應聲道:“是,小姐。”


    “這丫頭。”目送菱人遠去,抬眸卻見著蕭慕離也正看著菱人離去的方向,沈書煙頓了頓,隨後溫聲道,“想來是書煙慣壞了她,如今即使是跟在書煙身後,也總是想著出去玩樂。”


    收迴目光,蕭慕離端起身前酒水一飲而盡,笑道:“小姑娘愛玩樂,實屬正常。”


    沈書煙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隻當蕭慕離未曾注意到菱人的反常,卻並未看到他背在身後,悄悄做了幾個手勢的那隻手。


    ……


    ……


    水波蕩漾,隨著木漿的劃動而生出道道波痕。


    為避開人群,他們特地選了最偏僻的地方行船,為免暴露,他們便熄了燈,隻靠月光分辨前路。


    船隨著水流,蕩進一條狹窄的水域。


    耳邊傳來的蟲鳴愈加的清晰起來,期間,還伴隨著夜鶯清脆的鳴叫。


    兩岸的樹木交互遮擋在一起,一時之間,清冷的月光被那繁茂的枝葉所遮擋,水麵上,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暗鴉。”等到周身的一切都變得漆黑之後,原本抱劍靠在船側一動也不敢動的鳴瑛頓時一個腿軟,蹲身坐在了船板上。


    依仗著自己的夜視能力,轉眸望向四周。


    鳴瑛在人群中找了許久,也未尋到那頎長沉穩的身影之後,終是氣的把手中的長劍給用力摁在了身側的木板之上:“混蛋!”


    “鳴瑛。”可暗鴉尚未尋到,他所弄出的這聲不大的動靜卻是驚到了他身前的鳴琮。


    鳴琮迴過頭來,看著鳴瑛蒼白著臉色,連忙來到他身旁,蹲身下去,扶住他的後背,問道:“你怎麽了?”


    “無事。”背在身後的那隻手緊緊握住一根船架,鳴瑛抬眸看向鳴琮,沉默了許久,方才勉強彎了彎唇角,同他說道。


    “我來罷。”這時候,一隻手從鳴瑛身後伸了過來,握住他緊緊抓著船架的那隻手,將它掰開,隨後伸了另一隻手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腰身。


    用力握住船架的手被掰開,被那人斂進手心,鳴瑛不知是何緣故,他的心竟然在此刻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好似……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他每次示弱之時,都能被暗鴉這家夥撞上。


    久而久之,他便已經習慣。


    ……


    “暗鴉,你是個混蛋。”收迴思緒,對著摸不著頭腦的鳴琮勉強擺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鳴瑛任由暗鴉摟住他的腰身將他提站起身來。


    若是暗鴉再不來,鳴琮必定會有所懷疑。


    這種丟人之事,又怎麽能被他人知道?


    “嗯。”暗鴉扶著已經站不住的鳴瑛,似乎是對他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


    “你……”鳴瑛迴頭看了眼鳴琮,見他眸中果然帶著疑惑。當下心中煩悶,可等他再次轉眸看向暗鴉之時,你了半晌,想要罵出口的話在心底百轉千迴之後,他終隻是又重複了一句,“你是混蛋。”


    “嗯。”暗鴉也不爭辯,隻沉聲應了。


    可他卻不知,他這般不甚在意的反應,反而讓鳴瑛更加氣憤。


    用力的抬手壓住暗鴉的肩膀,鳴瑛挨近暗鴉。沉默許久之後,終是將心中氣話吞下,低聲同他說道,“你下次,早些過來。”聲音裏,帶著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顫抖。


    “好。”感受到鳴瑛的恐懼,暗鴉偏眸看了鳴瑛一眼,隻片刻後便收迴目光。


    隻是,他攬住鳴瑛的那隻手卻收緊了些。


    可鳴瑛卻對此尤不自知。


    縮迴身子,有些吃力的攀著暗鴉的肩膀,鳴瑛心中一邊暗自不平,暗鴉不等他便自己長高,一邊有些尷尬的往四周亂看。


    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走了幾步過後,他終是堅持不下去了,偏過頭來,看著暗鴉道:“我走不動路。”


    聲音雖然不大,卻很中氣十足:“你背我。”


    “好。”


    ……


    ……


    鳴瑛害怕水與無邊際的黑。


    隻要一碰到這個,若他是隻身一人,便會全身發軟,動彈不得。


    除非,有暗鴉在。


    這是王府裏,除了蕭慕容之外,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


    ……


    聽著船艙外,鳴瑛與暗鴉的對話,蕭慕容忍不住好笑的彎了彎唇角。


    鳴瑛他當真以為,他這秘密,就隻有暗鴉一人知道了。


    “慕容。”這時候,袖口處的衣袍突然被人用力攥緊。


    蕭慕容低垂下眼眸,正對上蘇景那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的好看眼眸。


    蘇景不會夜視,在一片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所以醒來之後,他便隻能緊緊的抓住蕭慕容的衣袍。


    “我看不見你。”沉默片刻,蘇景又微微動了動身子。


    “阿景。”順著蘇景的動作抬手將他扶起來了一些,蕭慕容低眸看著蘇景好看的眼眸,片刻後,低下頭去,將額頭抵在了蘇景的額頭上,低聲同他說道,“我在這裏。”


    蘇景就著蕭慕容抵著他的額頭蹭了蹭,片刻後,似乎是覺得這樣坐著的姿勢有些不舒服。沉默片刻之後,他便扶著蕭慕容的手臂轉過身,分開雙腿,麵對麵跪坐在了蕭慕容的腿上。


    “慕容。”蘇景又喊了蕭慕容一聲,摟著他的脖子與之額頭相抵,可那雙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眸卻好像蒙了一層薄霧一般,讓人看不真切。


    “嗯,我在。”蕭慕容低眸看著蘇景那雙帶著些許迷蒙的眼睛,不知是何緣故,內心裏竟覺得很是心疼。


    “慕容。”伸出修長秀氣的手指,輕輕摸上蕭慕容的臉,隨後慢慢覆上他的眼睛,蘇景直起身子,挨近他,猶豫著將自己微燙的臉頰貼在他的臉側,隨後又喊了他一聲。


    蕭慕容被遮住眼睛的那一刻,身子就像是有反射一般,自動的緊繃了起來,可是很快,那種危險的感覺隻一瞬便消失於無形。


    這是阿景,不是別人。


    微微鬆開些用力扣緊蘇景腰身的手,蕭慕容強壓下心中不適。


    自蘇景的掌心下慢慢閉上眼睛,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在的。”


    可這次,蘇景卻並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蕭慕容隻聽到蘇景較平常有些不穩的唿吸聲。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會被極限放大。


    因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時必定會有所警惕,久而久之,便將其他感官訓練的格外敏感。


    可即使如此,蕭慕容卻並不準備出聲。


    “我能問你一些問題麽?”片刻之後,蘇景的聲音終是再次傳來。


    熱氣噴灑在蕭慕容的臉上,輕薄的酒氣帶著蘇景身上特有的蘭香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中無限蔓延。


    “問罷。”長長的睫毛似乎是輕顫了一下,劃過蘇景的掌心,惹的他輕笑了一聲。


    “你,可心悅阿景?”低斂下眼瞼,蘇景側過臉,將鼻子抵在蕭慕容臉側,輕聲問道。


    “嗯。”心裏似乎有根弦輕輕顫動了一下,蕭慕容抬手插/進蘇景腦後的長發,隨後輕輕扣住了他的後腦。


    “嘻嘻。”輕笑一聲,蘇景側過頭來,用鼻尖抵住蕭慕容英挺的鼻子,隨後在黑暗中摸索著吻上他涼薄的嘴唇,“其實,阿景知道。”


    “那麽,阿景此刻,在想什麽?”任由蘇景在他唇側輾轉許久,蕭慕容終是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低沉的聲音就像是一把輕輕撥動著的沉穩長琴,惑的人心間一顫。蕭慕容輕輕咬住蘇景的下唇,移開他覆在他眼睛上的那隻手,深深的望著他的眼眸,問他:“阿景心裏,在害怕著什麽?”


    就在這時,船已行過那段黑暗水域。


    月光順著船側特意開出的小窗口斜斜的照射了進來,將船內的場景照亮。


    蘇景抬眸看著蕭慕容那雙深邃的如午夜星空一般好看的眼眸,不知為何,竟是能從中尋出幾分心疼情緒。


    低垂下眼瞼,沉默許久之後,蘇景方才開口,輕聲問道:“慕容日後,會娶女妃麽?”


    他問這話時,語調仿佛有些猶豫,那隻握住蕭慕容衣袍的手,卻不知為何,越收越緊。


    時至如今,迷蒙之間,他早已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可,就算是醉了酒,覺得這一切都可能隻是一場夢,問出這個問題時,他還是會害怕。


    害怕夢中的慕容,會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會。”至此刻,蕭慕容已猜到蘇景心事。


    沒做任何猶豫,他低眸瞧著蘇景,淡聲給出迴應,那語氣,就仿佛平常人家裏的閑話家常一般。


    “若你有心……”蘇景仿佛被蕭慕容那句毫不猶豫的“不會”給震到了,呆愣許久,他方才緩緩抬起眼眸,看著蕭慕容道,“當知道,你不能無後。”


    “嗯。”蕭慕容伸出手指,輕輕撫過蘇景眼角,“我知道。”


    好看的眼眸裏劃過些許複雜情緒,蘇景對上蕭慕容深邃長眸,一時之間,兩人相對無言。


    這定然,是身在夢中罷?


    便因是夢中,慕容迴應,方如他所想那般。


    相對沉默許久,忽然一縷濕意劃入指尖。溫熱的觸感,帶著濕意,穿過指縫。


    “阿景。”蕭慕容伸手撫去蘇景眼角的淚,長眸中劃過一抹幽光。


    “也罷。”低垂下眼眸,沉默許久,蘇景忽然抬手抱住蕭慕容:“即是身在夢中,也不必去在意你之所以會那樣迴答,皆因此為我心中所想之故。”


    “貪心太過也好,得寸進尺也罷。”環住蕭慕容的肩膀,乖巧的將頭靠在蕭慕容的頸側,蘇景輕輕在他的頸側落下一吻,片刻後又離開。


    用額頭輕輕在蕭慕容頸側蹭了蹭,蘇景閉上眼睛,似是有些悵然,輕聲道:“總歸,慕容你如今,是阿景的。”


    “若是日後,你不再隻屬於阿景……”


    “日後,也是阿景的。”深邃的長眸裏,驟然掀起一陣滔天巨浪,輕輕推開蘇景一些,讓他與自己對視,蕭慕容抬手輕輕將蘇景的頭往下壓了些,不等他有所反應,便狠狠吻上他那已被吻的泛紅的唇瓣,沉聲道,“也隻會是阿景一個人的。”


    好看的眼眸裏劃過幾分疑惑,片刻之後便又消失於無痕,蘇景淡淡揚起唇角,緩聲道,“大陵世襲皇位之人,不可無後,慕容他,並非對之無心。你,不懂……”


    阿景醉時,竟是這般固執。


    一聲輕歎自心底溢出,蕭慕容低眸看著蘇景,停頓片刻之後,再次吻上他紅潤唇瓣。


    阿景已認定這是幻夢一場,他便是說的再多,也不過是枉然。


    隻是……


    稍稍用力,在蘇景的唇瓣上咬了咬,蕭慕容狹長眼眸中那抹深沉更甚。


    阿景會有這般想法。


    終究還是因他的緣故。


    其實,皇權,他未必想要。


    而阿景,他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將他綁在自己身側。


    哪怕將來,那鎖住他的繩鏈會讓阿景覺得恐懼,他也絕不會放手。


    說到底,阿景他從來不知道,他之於自己,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疼……”眼裏浮出些許水光,蘇景睜著眼睛,迷蒙的盯著蕭慕容,那雙秀氣的眉毛在此刻微微蹙了起來。


    “抱歉。”鬆開牙齒,安慰性的伸出舌頭,輕輕舔舐過蘇景流血的唇瓣,蕭慕容低斂下眼瞼,遮去眸中情緒,摟著蘇景,低聲道。


    “會疼。”微微皺起的眉頭仿佛皺的更緊了些,蘇景微微歪著頭,在那兒沉思了許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那原本便紅著的臉龐突然唰的一下,變得更紅了些。


    不是夢……


    “噌!蹭蹭!!”這時,突然有箭矢插入船架的聲音響起。帶著清晰可聞的震動嗡鳴之聲,由遠及近。


    蕭慕容目光一沉,抱著蘇景躲過那支從簾外破簾而入的利箭,等他再抬眸之時,暗鴉與鳴琮已來到他身側。


    “公子。”暗鴉轉頭看了眼他們身後那支入木三分的箭矢,隨後轉眸看向蕭慕容,“前方暗處居多,且兩岸樹木繁茂,皆可藏人。”


    “知道了。”沉思片刻,蕭慕容將蘇景放置在船艙內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裏,對身後的暗鴉和鳴琮說道,“你們護好阿景。”


    在軍中,向來奉行軍令如山。


    如今即使已經不再邊關,卻也依舊會將王爺的任何命令當做軍令一般執行。


    暗鴉與鳴琮對視一眼,沒做任何猶豫,當下便異口同聲道:“是。”


    ……


    ……


    悠揚的樂音宛如高山流水一般自那靈動的雙手中傾瀉而出,不過一瞬而已,便又如長夜漫漫中,哀怨啼鳴的夜鶯。曲樂變幻之中,仿佛就連這永京河水都已忘記流淌。


    “如此,便是書煙獻醜了。”又是一曲彈罷,抬手摁住輕輕震動的琴弦,沈書煙抬眸望向對座的蕭慕離,溫聲道。


    “沈姑娘一雙妙手彈得如此樂音,又怎能說是獻醜之作?”蕭慕離抬眸看著沈書煙微微低垂著的眼眸,目光似不經意間劃過站在她身後的菱人。


    她方才去取琴時,定是做了些什麽。


    如若不然,未名如何還未歸來。


    “本是書煙拙作,如今得殿下誇讚,卻是過獎了。”沈書煙笑著頷首,一雙杏目水光粼粼。


    可若是有人在此刻站在她身前仔細看去,定會發現,她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那抹不耐。


    “不過實話實說罷了。”蕭慕離笑著放下手中杯盞,等到目光觸及到窗外那抹一閃而過,神不知鬼不覺的身影之時,他方才裝作要看看外邊天色一般,轉眸望向窗外。


    狐狸眼中劃過一絲興味,蕭慕離收迴目光,似是才有所悟,“方才聽沈姑娘彈曲聽得入了神,如今方才知,已到二更天。”


    “是啊。”斂去眸中不耐,沈書煙抬眸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麵,似是有些悵然,可下一刻,等她轉過頭來之時,她臉上表情已經帶上幾分不易察覺的欣喜神色,“卻是佳音難覓。殿下聽得入了神,書煙也彈得入了神。不知不覺中,時間已過去這般久遠。”


    “如此說來,倒當真難得。”將沈書煙那明明微微透出著欣喜情緒,卻又因著自身脾性而極力讓自己不至於失態的模樣看在眼裏,蕭慕離心下忍不住讚歎:當真是演的一出好戲。


    “雖是如此,奈何天色已晚,今次,怕是暫時要與姑娘告別了。”


    “承蒙殿下抬愛。書煙方才隻是一時失言,又如何敢自居是殿下知音。”似是才知道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已是越了僭一般,沈書煙當下便低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蕭慕離,“隻是,若殿下當真不嫌棄的話,待下次相見之時,書煙便將尚未譜好那曲《落秋風》補全,彈與殿下鑒賞。”


    “姑娘又何必過謙。”站起身來,低眸看著沈書煙,蕭慕離笑道,“今次,便就此別過。下次,離定去萬花樓,聽姑娘新譜之曲。”


    ……


    ……


    遠方的黑暗處中不住的有箭矢密密麻麻的往這邊射來。


    蕭慕容立於船頭,輕鬆的避過自他身側擦身而過的利箭,抬眸望向遠處箭矢飛來的方向,自幾十支箭矢中分辨出它的軌跡與數量之後,當下便在心下勾勒出一張不住變幻著陣位的草圖。


    雖說並非無破綻可尋,可這般靈動的陣法布置在這片諸多暗處的水域內可謂是占盡地利。


    看來。


    對方當真是如他所猜測那般,隻想試探,未存殺心。


    “公子。”這時候,一個黑衣侍從從船側的暗處走了出來,來到蕭慕容身後。


    偏眸看了眼立於自己身後這人,蕭慕容唇角緩緩彎起一抹冷淡弧度:“讓執槳之人往艮位前行三丈。”


    “你竟是已經看出來了?”那黑衣侍從似是有些驚訝,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麽似得,笑道,“也是,師父向來以你為傲,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又如何代表長生門。”


    “不過,若當真是蛇形陣的話,以目前形勢來看,艮位乃對方死穴。”抬眸望了眼前方,那黑衣侍從挨近蕭慕容,伸出手去,想要在他肩膀上拍上一拍,但不知是何緣故,他又很快縮迴了手。


    有些後怕的拍拍胸口,他假意咳了幾聲,正聲道:“解陣與破陣不同,被解之陣,注定要付諸鮮血,你確定,要那樣做?”


    “即是對方有意試探,咱們又怎能讓其失望。”並未迴頭看那人一眼,蕭慕容那雙狹長的眼眸中快速升起幾分嗜血,“再者,慕容絕,可不是什麽良善可任人擺布之輩。”


    “對對對。”抬手搭在蕭慕容的肩膀上,那黑衣侍從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長生門人,絕不是能任人擺布之輩。”


    那人說著,一偏眸,卻見著蕭慕容迴眸看著自己。手中動作頓了頓,片刻之後,他連忙改了動作。抬手輕輕幫蕭慕容拍了拍肩膀上的衣袍,他連忙道:“些許灰塵,些許灰塵。”


    “林言渟。”側過身去,避過那黑衣人的手,蕭慕容看著對方的眼睛,片刻之後,微微眯了眯長眸,“你可是有事瞞著本王?”


    “並無此事。”林言渟抬眼對上蕭慕容的眼睛,矢口否認。片刻之後,他緩緩的收迴手,對蕭慕容說道,“那啥,師弟即是想要解陣,師兄這便先走一步,為師弟傳話……”


    “林言渟。”眼見林言渟轉身離去,沉默片刻之後,蕭慕容終是收迴了目光


    。


    轉過身,往船艙方向走去,蕭慕容經過林言渟身側,低聲同他說道:“若你當真做了什麽,便不要讓本王知曉。”


    “哪有那麽嚴重啊……”林言渟轉頭望向蕭慕容,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到他神色冷然,當下更是失了底氣。


    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之後,他便再也不敢多做遲疑,快步往船側執槳之人那處走去。


    既然師弟已確認了對方陣法,並準備解陣。


    他身為大師兄,自是知道如何協助與他。


    所以不過多時,船便穩了下來,雖是再一次隱沒於黑暗之中,卻不會再受前方箭羽的攻擊。


    ……


    ……


    “哎,這愚昧的眾生呐~”輕歎出聲,林言渟一邊指示著船上能夜視的侍衛準備迴擊,一邊拚命往自家冷淡的媳婦身上蹭。


    “何出此言?”抬手推開林言渟的腦袋數次無果之後,鳴琮終是放棄了想要推開他的那個想法。


    也罷。


    自這人出現以來,他的臉早就被丟光了。


    “便知道慕容不好惹,還去招惹他,這不是愚昧,是什麽?”


    原本落在船上的箭矢又被重新拔了出來,再加上船上原本備著的那些,盡數被送迴了前方。


    對麵原本隻想著試探,並未抱有殺心,是以箭矢皆落於船架之上,而不是故意射向船身。


    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所試探的對象,向來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


    ……


    “即是有了站在公子前方的打算,不論隻是試探與否,都該明白,這條路必將由鮮血鋪就。”鳴琮冷眼望著前方那幾個黑暗之處,沉默良久之後,忽然開口,淡聲道。


    “媳婦說的在理。”林言渟偏頭在鳴琮臉上親了親,滿臉皆是:“我媳婦說的都對”的表情。


    “閉嘴!”鳴琮當下臉色就沉了下來,轉頭望向周身,見無人關注他這邊,他這才迴過頭來。


    “好好好,媳婦你別生氣,至多我不說便是。”林言渟一見鳴琮臉色不好,當下便低下頭開始認錯。


    “你喊我什麽?”鳴琮低眸,看著林言渟那模樣,臉上雖是一副冷然神色,心下卻忍不住想著,若麵前這人有耳朵和尾巴的話,此刻必定是無力耷拉著的。


    “媳……小琮。”


    ……


    ……


    箭矢刺/入肉身的聲音伴隨著落水聲自兩岸的暗處傳來,一時之間,哀嚎聲不絕於耳。


    聽著對麵人的慘叫,林言渟又忍不住的想到自己之前偷偷用過慕容絕這個身份的事情。


    打了個寒顫,抱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媳婦,在他臉側蹭了蹭。


    林言渟內心顫抖的想著。


    雖說不知今夜之事跟他之前借用慕容絕身份之事有無關係。


    但就目前看來,若是慕容知道此事,他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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