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規淡淡的道:“不怎麽樣。”


    他起身要走人。


    珍珠趕緊放了梅餅,拉住他:“你去哪?”


    魏子規道:“不讓我看書,也不讓我吃東西,我留在這幹什麽,跟你瞪眼麽。”


    珍珠站起身,抱住他重心全壓在他身上,腦袋在他懷裏蹭著,她施的是美人計。偏她今日梳的是螺髻,那頭發像一錐子,直戳魏子規下巴。


    魏子規被抱得太緊,避無可避,隻得把她頭上那坨“兇器”撥開。


    然後,髻就歪了,不過珍珠並沒察覺。


    珍珠見魏子規定定的看著她:“怎麽了?”


    魏子規想起上次剛要碰她劉海,她橫眉冷對吃人般的兇橫模樣。在外風稍大些被吹亂了頭發,她也立即拿出鏡子梳子打理。


    魏子規麵不改色的道:“沒什麽。”


    珍珠撒嬌道:“不問你就是了嘛,少爺,陪我玩兩把撲克吧。”她忽然很想玩抽烏龜。


    魏子規一反常態的好說話,沒等她使出軟硬兼施種種手段,就道:“那你去拿撲克吧。”


    珍珠愣了,他這是哪根筋不對了麽。


    子意推門進來,一臉著急的道:“哥哥,珍珠,你們有看到王大哥麽?”


    珍珠道:“王乾蓀?他不是躺在床上養傷麽。”


    子意搖頭:“他不在房裏,我把府裏都找遍了也不見他。”


    珍珠訝異的看向魏子規,王乾蓀傷得可不輕,這才幾天呀,他身上的窟窿不會愈合得那麽快吧,又不是超人:“他能去哪?”


    魏子規平靜的道:“你看我做什麽,腿生在他身上。”


    珍珠睇去一個眼色,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魏子規肯定知道王乾蓀在哪。這家夥該不會像對付之前那個姓劉的,把王乾蓀套個麻袋扔去喂魚了吧。


    子意憂心匆匆,開始在房裏踱步:“他會不會出事了?他的仇家找上門把他擄走了,或者昏倒在哪個角落裏,或者……”


    珍珠道:“上次我們被抓走後魏府已經加強戒備了,外頭的人應該沒那麽容易混進來了。”珍珠讓她別盡往壞處想,再想下去王乾蓀都被死亡了,“我跟你去找一找吧。”


    魏子規站起來,對子意道:“留在府裏哪都不許去。”


    他拉著珍珠坐著馬車去了保義堂。


    魏子規明擺著不想再管王乾蓀,可珍珠想法和他不同,她在王乾蓀身上花了那麽多值錢藥材,人要是出事,她藥材白花了,何況對王乾蓀她還有些疑問。


    魏子規道:“他在裏頭。”


    果然不出她所料:“我就知道你知道他在哪,還想騙我。你拉我來,麵具沒拿我怎麽進去。”


    魏子規道:“你不是說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你時刻準備這麽,你的麵巾鞋墊呢。”


    珍珠道:“大哥,我不用洗的麽。”她要是鞋墊穿一個月都不洗的那種人,他敢靠近麽。


    珍珠挑起簾子,見對街有賣宣紙和賣紗帽的。她讓趕車的小廝去買,紙自然是塞鞋的,紗帽遮了麵才進保義堂。


    才剛踏進門檻,一“暗器”飛了過來,隻因實在太突然,珍珠沒反應過來。


    魏子規伸手想把這“暗器”接住,慢了些許,一隻又臭又髒的鞋子穿過黑紗精準的砸在珍珠臉上。


    她鼻梁本就算不得挺,這麽一砸,不知道是不是更塌了,珍珠邊疼得哇哇大叫,邊生氣的彎腰撿起地上的“暗器”。


    她朝堂內正在打架的一群人吼道:“哪個王八蛋扔的,本幫主要把他三刀六洞!”


    那吼聲直上雲霄驚得眾人停了手。


    珍珠把所有打架滋事的都喊進堂內,都是成年人了,她實在不想像學校的訓導主任對他們訓話,可是他們行徑太惡劣了,不罵一頓她怎麽消火。


    珍珠把手裏的鞋子甩到桌上:“誰的?自首減刑,別讓我一個一個對腳板。”


    一個小青年站了出來,小聲道:“我的。”


    珍珠氣道:“你哪位?”


    小青年自報姓名:“胡四。”


    名字有點熟,珍珠想了好一會兒,想起來了,幫王乾蓀偷令牌的:“我拜托你們,知道什麽叫言傳身教麽,就當給幫裏的孩子做個榜樣行麽。這麽下去別說把莫先生請來了,孔夫子請來都教不好!”


    也不知哪個不懂看氣氛的還問了句:“孔夫子是誰?”


    珍珠拍著桌子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說過不能打架,為什麽又犯!我這個幫主的話在你們心裏到底有沒有一點份量,我的話隻當耳邊風是麽,唿唿說完就完了!”


    崔靜堂低頭道:“是我沒管好他們。”


    崔靜堂的小弟道:“是王乾蓀他們惹事在先,明明都不是鯨幫的人了,還偷偷摸摸潛進來,誰知道是不是進來偷東西。”


    王乾蓀捂著腹部:“我隻是迴來拿我的東西。”


    “這裏還有什麽是你的東西?讓你拿出來你又不敢,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麽。”


    胡四道:“王堂主不是這樣的人。”


    崔靜堂的小弟迴道:“他已經不是堂主了!”


    “那也是被逼走的!”


    兩方又開始吵起來,王乾蓀雖然不做堂主了,但是他從前帶出來的小弟對他還是很忠誠,自然百般維護。


    珍珠吼:“吵什麽吵,吵得我頭都疼了。”等眾人都安靜了,她開始教育,“既然都是鯨幫的,就要團結就要友愛,要知道一支毛筆易折斷……”


    珍珠拿起筆架上的毛筆要演示一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吧,沒挑對演示工具,筆杆太粗了。


    珍珠尷尬的看了看魏子規,又尷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把毛筆放迴架子上,語重心長道:“要知道一根樹枝易折斷,十根樹枝難折斷,團結才能壯大,分裂隻能走向滅亡。劉川風,明日你去訂個匾,就寫團結友愛,掛大堂中央。”


    劉川風啊了一聲,扭頭看了眼掛在正中威風凜凜的大刀,這得挪位了:“是。”


    珍珠想著口頭說他們都是不長記性的,還是得罰:“今日有份打架的寫上五十遍團結友愛,明日周會議時上交。”


    抱怨聲此起彼伏,他們當中很多人大字不識。


    崔靜堂求情道:“幫主,能不能打板子算了?”


    珍珠訓斥:“打什麽板子,我是濫用私刑的人麽,我從來就是用愛感化,以理服人的人。”


    魏子規心想著方才不知是誰還嚷著三刀六洞。


    珍珠道:“沒罰抄一百已經是從輕發落了,誰再抱怨處罰翻倍。”


    這般一說終於沒人再敢吭聲了。


    珍珠道:“我看過這個月的賬本,在本幫主的英明領導和各位兄弟的共同努力下,進賬還不錯,我會讓劉川風按照你們的職位等級適當調整工錢,就是漲工錢。”


    崔靜堂高興道:“真的。”


    珍珠拍胸脯保證:“本幫主一言九鼎,隻要我有口飯吃,就算讓你們喝粥,喝的肯定也是肉粥。你們知道現在肉有多貴麽,一斤就要……”


    魏子規聽著她連續而不間斷的報著各種肉類的價格,想著要不要打斷她,她這是打算說到明早麽。


    珍珠訓斥完,交代了劉川風一些事務打道迴府。


    馬車裏她取下紗帽讓魏子規趕緊給她看看,她臉疼:“沒毀容吧?”


    魏子規幫她揉了揉傷處:“本來就沒什麽姿色,毀不毀都一樣。”


    直男加中二,珍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依舊精致小巧,她從包裏拿出鏡子照:“頭發怎麽會亂成這樣。”


    魏子規從容道:“我怎麽知道。”


    珍珠撥弄著頭發:“我又沒問你。”


    珍珠看向一直捂著腹部的王乾蓀,嘴唇都發白了,也不知他傷口有沒有裂開:“少爺,幫他也看看吧。”


    魏子規不情不願的坐到王乾蓀旁邊,似要解他外衣,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對珍珠道:“閉眼。”


    珍珠道:“用不著這樣吧。”防她跟防什麽似的,就算脫掉外衣,也算不上大尺度裸露,“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怕我占他便宜,你不會對他……”


    她的眼神讓魏子規很不愉快,她腦子裏想的定不是正經事,魏子規道:“讓他自生自滅吧。”


    “別別別,我閉眼還不行麽。”珍珠閉眼,等到魏子規說可以了她才睜眼。


    魏子規坐迴珍珠身邊,他手上沾了血,珍珠摸出手帕幫他擦拭,魏子規則理所應當的享受她的服務。


    珍珠問王乾蓀:“什麽東西這麽重要,讓你連命都不要也要迴鯨幫拿?”


    王乾蓀不語。


    珍珠道:“不說就算了,救了你連句謝都沒。我以後再多管閑事我名字就倒著念。”


    魏子規道:“你確定麽,高珠珍。”


    珍珠聽著很是刺耳。


    王乾蓀酷酷的道了一句:“謝謝。”


    珍珠挑眉:“所以,你到底拿了什麽?”


    “……”王乾蓀還以為她打消問他的念頭了。


    珍珠道:“我這個代理幫主雖然隻幹一年,但隻要我還在這個崗位一日就應該愛崗敬業負起責任。他們其實說得沒錯,你拿了什麽不說,懷疑你是很正常,要是是危害到鯨幫怎麽辦。”


    王乾蓀道:“仇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我是不會做背叛鯨幫的事的。”


    魏子規道:“那五石散呢,也跟你沒關係麽?被通緝的那個高燕人你見過他吧。”


    珍珠詫異,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沒告訴她:“王乾蓀,我勸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現在有求於我,總要跟我說實話表現一下你的誠意。”


    王乾蓀道:“我確實見過那個高燕人,他來問我茶葉的價格,後來覺得我報的價格高,生意便沒談成。我也是看到緝拿他的告示才知道他和五石散的事有關。”


    珍珠懷疑的看著王乾蓀,魏子規沒再說話,估計他也沒查出什麽實質的證據,不然早就把他送官了。


    珍珠道:“你最好真的和那件事沒關係,我也不希望老爺子一世英名敗在你的手上,黃泉之下才發現看錯了人。”


    ……


    周例會上,一群大老爺們排著隊交罰抄。


    珍珠數著字數,檢查他們有沒有偷工減料,亂寫應付交差,叫他們寫字倒是跟要他們的命一樣,以後屢教不改的直接抄書。


    珍珠一邊收作業,一邊訓道:“讓你們分堂是為了便於管理,不是讓你們拉幫結派的。同是鯨幫的人,一個大集體,一個團隊。不能做到親如兄弟相互幫助,還給我窩裏反。這事要是傳出去,你們無所謂,我是要被同行笑話的,說我管理能力差。”


    胡四遞上作業,珍珠檢查,見紙上一筆一劃寫得雖說有些歪歪扭扭,但用心了。至少能看得出寫得什麽字,不像其他人的,鬼畫符。


    珍珠問:“你練過?”


    胡四道:“以前王堂主教過。”


    珍珠點頭,難怪。這個胡四曾經為了王乾蓀不惜冒險偷令牌,他們感情應該很好。


    她道:“聽說你是這晉城最厲害的賊,是不是沒有你偷不到的?你露一手給我看看,若是真那麽厲害,我就給你漲……”


    胡四歡天喜地,像是即將要中五百萬的表情接道:“工錢?”


    珍珠道:“比漲工錢更好的事。我已經是要給你們調整工資和上班時間了,你們工錢福利會是同行裏最好的,你就別老提錢了,像我虧待了你們一樣,我給你漲身份。”


    胡四抓了抓頭,問:“漲身份是什麽?”


    珍珠道:“就是讓你做我師父。”


    魏子規踩了她的腳一下,她怎麽就對那些拔葵啖棗的事感興趣,之前學開鎖,現在要學偷東西,她是真想做賊了是麽。


    珍珠吃疼,踩迴他一腳,她又不是學來為非作歹的有什麽關係,上次要不是她學了開鎖,早變燒豬了。


    胡四嘟囔道:“這算什麽好事。”


    崔靜堂大嗓門道:“幫主說是好事就是好事。”


    珍珠抬手,讓崔靜堂他們不說話,她要以理服人,她對胡四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做我師父,我都沒給他這個機會。當了我師父,自此你會享受這個幫所有兄弟尊敬和羨慕的目光,逢年過節還能……”


    胡四又歡喜的接道:“收兩封紅包?”


    珍珠心想跟著王乾蓀混的,果然不一樣,為人比較實際。果真是有什麽堂主,有什麽小弟。


    她搖頭:“是聽到我一句由衷的問候,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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