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不喝酒,能保持清醒照顧她,她才點了酒。沒想到她沒醉死,吃了燜羊舌的他卻醉死了。她總不能留他在人家店裏丟人現眼吧。


    魏子規想到他們一夜未歸,不知府裏的人急成什麽模樣,他下床要拾衣服,想先迴去再說。


    珍珠見了,跳下床和他爭搶外衣:“先給我穿。”


    魏子規覺得她不可理喻,他沉聲道:“這是我的衣服。”


    她當然知道這是他的衣服,她又沒盲,珍珠道:“你吐了我一身,我隻能換了你的衣服出去讓店小二天亮後給我買身男裝迴來,我還要出去拿衣服的。”


    魏子規用力扯:“我去幫你拿。”


    珍珠也不放手,拔河般又扯了迴來:“昨夜那店小二看到我穿著這身衣服出去,你要是又穿這身幫我去拿衣服,他會怎麽想。少爺你不是把禮義廉恥掛嘴上麽,現在就是驗證你人品的時刻了,你難道想讓人誤會我和你還沒有成親就那個那個了麽。”


    魏子規瞪她。


    珍珠道:“你瞪什麽瞪,你是想告訴我你眼睛比我大是麽。像你這樣情緒管理能力這麽差的,臉蛋再怎麽好也會降低整體分值,就應該重新改造。”


    珍珠抬腳要踢他。


    魏子規躲過。


    珍珠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撞桌子上。


    魏子規伸手摟住她的腰轉了一圈避開了桌角,卻摔到了地上,她壓在他身上,他給她做了肉墊。


    房門開了——


    魏子規反應極快,抱著她又轉了一圈,扯過床上的被子將她蓋住,一絲春光都未漏。珍珠這個角度,視線有些受阻,她艱難的扭過脖子,勉強的看到門口的好幾雙靴子。


    為首的人估計覺得眼前撞破的一幕有礙風化,以袖遮了眼,扯著公鴨嗓道:“讓他們簡單收拾一下,帶走。”


    珍珠心想著不是吧,未遂都要抓。


    魏子規和珍珠被帶上了馬車。


    珍珠打量著同車的人,抱著魏子規的手往他那縮,想著馬車去到鬧市,是不是該跳個車唿個救什麽的,可是這個時辰,街上鬼影都沒,叫好像沒用。


    珍珠小聲的重申了一遍清白:“我昨夜要是把你就地正法,抓我也算是罪有應得,可我真的是無辜的。”


    魏子規琢磨著這些人雖做便衣的打扮,但腳上穿的卻是官靴,且他們對麵的人手上的扳指像是宮中之物,聽聲音像是太監,他小聲道:“胡說八道什麽,這些可能是宮裏的人。”


    珍珠道:“宮裏的人抓我們幹什麽?宮裏缺宮女也該走流程吧。”


    魏子規安撫她道:“有我在,沒事的。”


    一句話倒是令珍珠七上八下跳得厲害的心定下來了。


    他們兩進了宮,被帶進了一間大殿裏。


    珍珠偷偷抬眸,上次聽護國寺的方丈誦經時她有近距離的見過太後,魏子規小聲提醒道:“下跪。”


    珍珠反應過來,趕緊下跪,她之前學過覲見太後的禮數又用上了。


    身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太後道:“皇帝來得倒快,你擔心什麽,害怕哀家吃了他們麽。”


    “朕決定的事太後何必要為難小輩。”


    珍珠聽這聲音實在是熟悉,她視線又忍不住往上走,從繡了龍的靴子到黃橙橙的龍袍再到那張熟悉的臉,高先生。


    太後道:“哀家不過是想見見親孫罷了。”


    太後眯著眼,瞧著他們的裝扮,尤其珍珠,頭發都沒梳,穿的還是不合身的男裝。隨即用那種普通人看t台走秀,難以捕捉到設計師想傳遞的潮流審美那種眼光看他們:“現在宮外的人都喜歡做這樣的打扮麽?”


    抓他們的總管太監隨即上前稟報:“太後,是在城東的醉興客棧找到他們兩的。”


    大晉國君高邦的臉色霎那就不好了。


    珍珠心想著她不過是吃了兩口豆腐,現在搞得人人都覺得她是蜘蛛精把魏子規連皮帶骨都吞了,她是不是該補一句他們是清白的。


    高邦道:“太後,這事與他們無關,讓這兩個孩子迴去吧。”


    太後屏退了殿內的宮娥太監,徐徐道:“怎麽不關?她是你和月娘的孩子。你當初為了她們母女,列祖列宗不要了,江山社稷不要了,母後也不要了,一心隻想著退位與她們母女去做一介平民百姓。如今又是為了她們,你要廢後,哀家勸你不聽,隻能讓這孩子來勸。”


    高邦眼中殺意盡顯,咬牙切齒的道:“皇後都做過些什麽,太後清楚。這一樁樁一件件晉京府裏她那心腹全招了。當初若不是她收買了船家下毒鑿穿了船底偽裝成意外,月娘就不會死,朕也不會和自己骨肉分離。她意外得知朕的女兒沒死,就買兇殺人,這孩子能逃過一劫是她命大。光是謀害皇嗣皇後就該千刀萬剮,如此蛇蠍婦人怎麽能母儀天下。”


    “你當哀家勸你是為了皇後麽,哀家是為了你好。自你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勤勉政事,朝野皆誇你是難得的明君。你可以不喜歡皇後,可以厭棄她,可以將她打入冷宮,可你不能廢了她。民間尚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一說,你若是廢後,朝臣會怎麽議論你,外頭的百姓會怎麽議論你。”太後眼泛淚光,顫抖著手指著珍珠道:“他們會怎麽議論這個孩子,你想過麽?她可是你和月娘唯一的孩子。”


    高邦低頭看著珍珠,珍珠隻覺得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太大,她有點懵。高先生是皇帝,她爹是高先生,所以皇帝是她爹?


    太後拿起帕子拭去眼淚,母子多年的心結索性今日都說開吧:“當初是哀家裝病留住了你,你才沒能及時趕去渡頭。你怨恨皇後,是不是也怨恨哀家?”


    冷峻的麵龐將情緒盡收,再看不出喜怒,高邦低頭道:“太後也是受了皇後的挑唆。”


    太後道:“當年皇後對哀家說月娘是個明事理的人,隻要曉以大義,她會以大晉的百姓為重,勸皇上打消退位的念頭,哀家這才拖住了你。哀家也覺得對不住月娘,可是逝者已矣,你就算廢了皇後,月娘也活不過來了。”


    高邦不語,殿內沉重的氣氛壓得珍珠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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