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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真無奈


    當夜戌時,奉化都護府旌節堂上,周宣、林岱、範判官、徐刺史在商議連昌公子之事。


    林岱道:“陳思安可惡,竟欲勾結吳越聯兵進犯我唐國,這些年陛下對他實在是過於仁慈了,以至養虎遺患,宣侄以為現在該如何應對?立即抓捕連昌?”


    周宣問範判官:“範大人,連昌真實身份查清楚沒有?”


    範判官躬身道:“業已查清,連昌公子不姓連,姓藍,叫藍連昌,是閩地蠻僚大族,陳思安為結納當地蠻僚,娶了藍連昌之姐藍香玉為妻,這藍連昌傾慕漢人文化,好附庸風雅,以身有蠻氣為恥,是閩地蠻族盤、藍、雷、鍾四大姓中與漢人最親近的一族。”


    周宣道:“伯父,小侄覺得藍連昌此人可以利用,不宜打草驚蛇,至於如何利用,且等東宮來時再議,東宮不是派了快馬來報,明日午時能到江州嗎?”


    林岱道:“明日宣侄與我一起迎候東宮,東宮能參加林鐸之婚禮,實乃林某莫大的榮幸。”


    周宣道:“伯父,明日讓涵蘊妹妹與我一起去迎接東宮吧?”


    林岱看了周宣一眼,猜不透周宣心思,林岱有點擔心,若東宮與周宣為了涵蘊鬧翻,他林家麻煩可就大了,周宣雖隻是一個侯爵,但頂著東宮表兄的名義,似乎也有資格和東宮爭風吃醋了,點頭道:“也好。”


    四人又商議了一會,便散了,周宣少不了要去“九難山房”見靜宜仙子,林涵蘊也在,穿一件紅綃衫裙,肌膚從薄薄的裙衫下都能透出白皙細膩來,眼波盈盈,林家二小姐也長成了啊。


    周宣說了明天讓林涵蘊和他一起去接李堅之事,林涵蘊凡是往都護府外跑的事她就樂意。


    靜宜仙子親自為周宣斟茶,然後雙手擱在膝蓋上,坐姿極美,淡淡問:“後天就是林鐸大婚,宣弟是準備喜宴之後就舉家遷往金陵嗎?”


    周宣抬眼看著靜宜仙子,靜宜仙子微微低頭,睫毛覆下,不喜不憂,恬靜溫婉。


    周宣道:“天下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日不斷有百姓上門懇求秦博士繼續在醫署任職,說女神醫秦小姐要隨夫去金陵他們不敢挽留,但懇請秦博士一定要留在江州治病救人,江州百姓不能沒有一個好醫生——我嶽丈也不願意去江陵,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嶽父、嶽母兩位老人家依舊留在江州,曉笛我帶去金陵擇名師教讀,等過幾年再把兩位老人家接到金陵養老。”


    靜宜仙子“嗯”了一聲,心裏感著一絲迷蒙的歡喜:“宣弟的嶽父、嶽母留在江州,那宣弟偶爾還是會迴來的,宣弟和江州還有割不斷的聯係,宣弟迴江州應該會去白雲觀探訪我,我對他說些什麽?嗯,就泡一壺好茶請他品嚐吧。”


    林涵蘊哪裏懂得她姐姐的美麗與憂愁,說:“周宣哥哥,你要想辦法哦,你去金陵一定要把我也帶上,不然的話,我就學羊小顰偷偷的跑。”


    周宣心道:“羊小顰比你有心計,你要是跑出去那可真完了。”


    奇怪的是,靜宜仙子對林涵蘊這話卻未予責備,難道林涵蘊事先征得了她姐姐的同意?


    明天李堅便要來,有些事必須說清楚,不要找無謂的麻煩,周宣正要開口,靜宜仙子起身道:“宣弟你和涵蘊好好談談,有些事要慎重,不要莫名其妙錯過,女道先去歇息了,晚安。”說罷,步態優雅地出了茶室。


    茗風和澗月也向周宣道了晚安,跟著靜宜仙子出去了,這互道晚安也是她們向周宣學的,周宣對“九難山房”的影響可謂深遠。


    雅致茶室隻剩周宣和林涵蘊兩個人,林涵蘊便坐到周宣身邊來,問:“周宣哥哥想到辦法沒有?”


    靜宜仙子不在,周宣就放肆了,兩腳前伸,坐沒坐相,笑道:“涵蘊妹妹要去金陵也可以,讓李堅帶你去,你做他的太子妃。”


    林涵蘊堅決道:“我不!”大眼睛一轉,見周宣似笑非笑的樣子,便靠過來緊貼著周宣,笑嘻嘻道:“周宣哥哥舍得我去做太子妃啊?”


    周宣道:“沒什麽舍不得?涵蘊妹妹做了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妃或者皇後,那我就是國舅了,哈哈,國舅一般都比較奸詐,可以仗勢欺人,禍國殃民,有趣!有趣!”


    林涵蘊翻了個大白眼,伸手來掐周宣,口裏罵道:“打死你這個奸臣,為萬民除害。”


    夏天衣服單薄,掐到很痛的,周宣趕緊抓住林涵蘊的手,往懷裏一帶,林涵蘊就撲到他懷裏,胸口貼著周宣的胸脯,能清晰感覺到那兩峰嬌挺隔著兩重衣物膩膩輕摩。


    周宣一下子就火了,在林涵蘊圓臀上拍了一記,說:“你欠我的何時歸還?”


    “欠你什麽?”林涵蘊知道周宣指的是什麽,心裏跳跳的,霎時口幹舌燥起來,隨即又舌底生津。


    “欠我這個!”周宣捧著她腦袋,狠狠地吻上去。


    林二小姐“唔唔”兩聲,雙手勾住周宣脖子,宛轉相就。


    這一吻深長,吻得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半晌分開,兩個人嘴唇都是濕濕的,眼神曖昧,不知何時,周宣的右手已經撫上了林涵蘊的胸脯——


    林涵蘊將那隻手打掉,說話聲音還有點喘:“親夠了沒有,壞哥哥!”


    林涵蘊越來越會發嗲了,周宣被打開的手又覆蓋上去,盡在掌握,說:“涵蘊,道蘊姐姐對你說了什麽?沒勸你嫁給我嗎?”


    林涵蘊推了一下周宣的手,沒推開,就算了,低頭看著胸前那隻不停地動的手,小臉紅紅的說:“勸了,但你得想辦法讓我跟你去金陵,不然我不答應。”


    周宣笑道:“那幹脆後天我們也成婚吧,然後一起去金陵,豈不是名正言順?”


    林涵蘊嚷道:“那有這樣倉促的,今年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然後才能親迎,至少得等到明年春天才行。”


    周宣咧咧嘴:“你別的糊塗,這個倒是一清二楚,這也沒規定訂婚後就不能見麵嘛,哪來的這麽多臭規矩,咱們推翻它!”


    林涵蘊被周宣摸得受不了,推勁推開那隻手,說:“嗯,我也不喜歡這些規矩,可是我爹爹那邊通不過呀,要打破這規矩隻有靠周宣哥哥你了。”


    周宣點頭:“那好,我會擇機向林伯父提親的,涵蘊,我問你,若是太子李堅要娶你怎麽辦?”


    林涵蘊嬌媚地白了他一眼,噘著嘴說:“親也讓你親了,摸也讓你摸了,我還怎麽嫁給別人嘛,當然是鐵了心嫁你了,哼,你還騙我說親嘴無所謂,我姐姐說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


    “啊!”周宣驚道:“你把這事都對道蘊姐姐說了?”


    林涵蘊抿唇一笑:“自己姐姐嘛,說說怕什麽,是那天我們把姐姐從白雲觀接迴來,姐姐問起,我才說的。”


    周宣好不尷尬,這下子他在靜宜仙子麵前溫文爾雅的形象算是徹底毀了,整個一大尾巴狼啊,澀然問:“道蘊姐姐沒罵我吧?”


    林涵蘊嘻嘻笑:“沒有,不過我姐姐臉好紅,然後使勁勸我趕緊嫁你,不要磨蹭。”


    周宣說:“我現在就迴去對秦雀、紉針她們說,還有我嶽父、嶽母,——”


    “別說別說!”林涵蘊急道:“難為情死了,我一直稱唿她們雀兒嫂嫂、針兒嫂,現在我也成嫂嫂了,哎喲,周宣哥哥我還是不要嫁給你吧,這太羞人了!”


    周宣無語,想想也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雀兒、針兒她們說呢,是挺尷尬的,起身道:“我先迴去了,你也別難為情了,我知道你膽子大得很,明天李堅來,你不要給我惹麻煩就是了,不然你會嫁不出去的。”


    林涵蘊送周宣出去,茗風、澗月還在守在外麵,問起靜宜仙子,說已經睡下了。


    林涵蘊一直把周宣送到坊門外,低聲道:“周宣哥哥你放心,我誰也不嫁就嫁你。”


    周宣一笑,緊握了一下她小手,說:“不勝榮幸。”


    周宣迴到府中已經是半夜子時,衝了一個涼水澡,去房裏一看,瓷燈亮著,曲欄大床上睡著露胳膊露腿的秦雀,紉針要養胎,不能老是三人同眠,自在房裏安睡。


    周宣一上床,秦雀就醒了,睡眼朦朧問夫君怎麽這麽晚迴來?


    周宣略略說了清源之事,恐怕要用兵,秦雀驚問:“夫君要領兵打仗?”


    周宣笑道:“我能打什麽仗,我不會武藝、不懂韜略,領兵豈不是誤國,唐國自有領兵的人——雀兒,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嗯,夫君說。”秦雀側過身,眼睛亮亮的看著周宣,神情有一絲幽怨,似乎知道周宣要說什麽,等周宣一提起林涵蘊的名字,她就完全明白了,她問過小茴香,小茴香雖然沒說姑爺與林二小姐親嘴,但說了林二小姐常常呆在姑爺的馬車裏,秦雀就知道林涵蘊嫁給周宣是遲早的事了。


    聽周宣說完,秦雀道:“這是喜事啊,針兒姐姐那邊夫君自去說,我爹爹、母親那邊我替夫君說。”嘴上雖如此說,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秦雀如此賢惠,讓周宣有點小慚愧,心裏狠狠鞭撻一夫多妻製度的諸多不合理,但既然身在唐國,那就身不由己囉,入鄉隨俗嘛,誰讓哥們魅力難擋呢?無奈啊無奈!


    次日上午辰時,周宣與林岱、範判官、徐刺史,還有林涵蘊,旌旗儀仗、甲牌斧鉞,從者數百人,迎出江州南門十裏,正遇太子李堅在千名鐵騎甲士的護衛下奔馳而來,隨行的除四名東宮禁衛官之外,還有已受封四品明威將軍的陳濟。


    見林岱、周宣等人恭迎道旁,太子李堅急忙下馬,與林岱略一寒暄,便拉著周宣的手滿麵笑容道:“宣表兄,一別三月餘,弟是無日不思宣表兄啊,弟在外時時留心京中消息,宣表兄的蹴鞠隊與景王府圓社之戰真是精彩,弟一想及,就要痛飲,哈哈哈。”


    那場蹴鞠賽,兩隊群毆,景王李堅被周宣踢斷了腿,李堅那時已經去洪州,是後來聽人說起的,大笑不止,舉杯遙敬宣表兄。


    周宣笑道:“堅弟為國操勞,黑瘦了不少,有如此儲君,何愁我唐國不興。”


    林涵蘊也上前見禮,李堅打量著林涵蘊,微笑道:“林小姐更見出色了,是和信州侯一道迴來的嗎?”


    林涵蘊應道:“是。”故意含情脈脈看著周宣,宛若花癡。


    林岱在一邊見了,額頭冒汗,好在李堅隻是笑了笑,並無慍色。


    周宣和陳濟擁抱了一下,好友相見,歡喜自不待言,周宣略說了途經洪州拜見陳濟之父之事,便問永安新軍練得怎麽樣了?


    一提起練兵,李堅來勁了,大聲道:“宣表兄,上馬,我們邊行邊談。”


    眾人一起上馬,周宣與李堅並騎在前,林岱、陳濟緊跟在後。


    李堅道:“陳侍郎做京官真是可惜了,此次募練新軍才顯出陳侍郎的才幹,文韜武略,無不精通,陳侍郎練兵用的是李衛公兵法,軍紀嚴明,此次新募的三萬步兵和五千騎兵,組建才三個月,就已經頗具戰鬥力,陳侍郎真有李衛公之才!隻是我唐國戰馬奇缺,宋國有馬卻不賣給我唐國,陳侍郎已派人去遼國接洽,就算遼國肯賣馬,怎麽運到我唐國也是個大難題。”


    周宣道:“陸路被宋國阻絕,可從海路運,一艘二十丈的大船一次能運送戰馬幾百匹吧?殿下,我唐國不僅要建強大的陸地之師,還要建強大的水師,這水師應該是能出海的,敵無我有,才能成就霸業。”


    周宣的話總是這麽鼓舞人,李堅點頭道:“宣表兄所言極是,海運戰馬之事我即命人去辦,組建海洋之師待我迴京報知父皇也會加緊籌辦的——”低聲道:“我知宣表兄之策略,日後若對吳越動武,陸路由西向東挺進,我海洋之師可繞道東海岸奇襲,讓吳越國腹背受敵,宣表兄之才不在陳侍郎之下啊。”


    周宣心道:“好比圍棋,我隻是大局觀比你們強而已。”說道:“殿下,對付吳越隻怕等不到我們海洋之師練成。”當即將宣州遇連昌公子、夏侯流蘇之事說了。


    李堅起先聽得直笑,宣表兄真是太會捉弄人了,將計就計,搞得清源人團團轉,最後聽到清源節度使陳思安欲聯結吳越對唐國用兵,李堅怒了:“陳思安一向桀驁不馴,想借我與景王之爭得利,沒想到現在竟敢打建、汀二州的主意,很好,那就讓他試試我唐國的新軍吧。”


    周宣忙道:“堅弟不要動怒,如能不戰屈人之兵豈不是更好,到了都護府我們在細談。”


    浩浩蕩蕩的隊伍迴到江州,與上次作為選秀使來江州不一樣,李堅這次是以儲君的身份來的,江州百姓夾道歡迎,盛況空前。


    李堅、林岱、周宣、範判官、徐刺史到都護府旌節堂議事,李堅問周宣有何良策應對清源與吳越的聯手?


    周宣道:“解決了清源,吳越自然就不敢動手了,這幾日我多方了解了清源的局勢,陳思安並非穩如泰山的,泉、漳二州十六縣,山巒疊嶂,山區裏居住的都是山哈人,我們稱之為蠻僚,蠻僚有四大族姓,隻有藍連昌一族忠心於陳思安,其餘盤、雷、鍾三大姓貌合神離,對陳思安扶植藍氏獨大是很不滿的,我以為我唐國暫不需對清源用兵,先截斷與清源的通商貨殖,然後暗中扶植盤、雷、鍾三大姓,以錢物支持,讓他們去對抗陳思安,後院起火,陳思安哪還有空謀取建、汀二州,老巢都要保不住,待我唐國新軍練成,會合西南幾大都護府之兵,乘亂一舉滅了陳思安,安撫蠻僚,許諾給蠻僚的好處要一一兌現,公正處置漢、蠻之間的糾紛,如此,清源大局定矣。”


    李堅擊掌道:“宣表兄此論堪比諸葛亮之‘隆中對’,有宣表兄,真乃唐國之幸。”


    林岱、範判官、徐刺史一齊表示歎服。


    周宣怡然受之,飄飄然有關雲之長、孔明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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