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又靜悄悄地迴到了,這久違的皇宮。

    碧泉宮依舊,宮中人已非。

    迥雲還沒等我給她改好名字就被逐出了宮,我的貼身侍女全部更換一新,據說都是皇上的人,侍衛也多了起來。我不認為尹暮軒會告訴皇上我們那夜遇刺的事,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又容易被誤會。那麽這些人是為什麽而來的?

    難道如今,王皇之爭雖罷,但宮中還是密布著敕王爺的人?想想都夠寒戰,所以雖然看著這些奇怪的侍衛有些不順眼,但我也沒趕走他們。

    邊疆的事,我自然無法插手,隻能幹著急,幹脆強迫自己不去關心。心裏想知道的要命,嘴上卻倔強,就是不肯問,自然也不會有人主動來告訴我。

    就這麽無趣地又閑過了許多日,時常心裏迴味著昱王府裏發生的一切,雖然短暫,但每一時,每一刻,都在被我無限放大,一瞬一刹都拉伸的無限長,足夠迴憶一整天。

    皇上不來看我,我自然也犯不著去打擾他。他現在大約是很忙的吧?念頭一閃而過,我又想起了分別那天,尹暮軒如釋重負的語氣。

    我真的很想問,卻沒有勇氣問,在他的眼裏,我終究隻能是一個包袱麽?

    我不是還可以傾聽他的無奈,陪伴他的空虛麽?我怎麽,隻是一個包袱呢?

    心裏安慰自己,一個包袱又怎樣?是一個繡製精美的包袱呢!說到繡製,卻猛然想起隻勾勒出輪廓的香囊,已被閑置多日,既然空閑,何不拿出來做完。

    我並不長於女紅,幼時都是姐姐的巧手縫製,我在一旁觀賞,仿佛在看一門藝術,穿針引線,輕巧靈活仿若蝴蝶輕舞於布上,繡的花光看著都覺著香氣四溢,我一直奇怪自己為什麽笨手笨腳的學不來姐姐的靈巧,現在把身世之說套上,心裏才略為了然。

    龍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何況本無血脈的我們了。

    對自己的身世不是不好奇,而是好奇無益,連唯一知情的姐姐都走了,我的身世之密,這一輩子都難以揭開了吧?

    再沉穩的心性,也承受不了心念的煎熬。即使幫不了他,我也要知道他的近況。再這樣漠不關心的裝下去,我不定什麽時候就和冷宮裏的嬪妃們一起發瘋了。

    “你叫什麽名字?”懷著當初問迥雲的語氣,我淡笑著問身邊的侍女。

    “奴婢原名洛枯桑,家父早逝,是養蠶的母親取的。進宮後嫌不吉利,改做洛桑。”她簡練的概述著自己的過往,提及已逝的父親,臉上竟沒有一點悲痛。

    “洛桑?既是做了本宮的人,本宮自然不會薄待你。隻要你不步了迥雲的後塵,本宮當你作親姐妹看待。”培植自己的勢力,不知是不是該用這樣的方法,先試試再說。

    “奴婢不敢!奴婢身份卑賤……”果然有了作用。

    “何來卑賤之說?同是娘生爹養,豆蔻芳華,隻是機遇不同罷了。”若是別的貴妃倒真有些許差別,可我本來也是個無人領管的孩子啊!若不是姐姐,我恐怕比洛桑還不如。

    “主子知遇之恩,洛桑沒齒難忘。”我自然是不會要你的牙齒,隻是這麽輕易的就妥協,要麽就是個不堅定的人,於我無用;要麽就是別人派來的人,於我有害。可惜啊,如此標致水靈的人,卻是不能托付的奴才。

    “洛桑,吩咐下人砌杯茶,你來筆墨伺候。”心裏有了思量,我裝做不經意的走向書桌,抽出了幾張信紙。

    “主子,墨研好了。您若要寫信,奴婢是不是該迴避?”她探詢地問著我。

    “不必了。”取出紫毫湖筆,望著撥鏤碧色之管,略一沉吟下筆書出。

    “主子這信是給皇上的?”

    “不,不要讓皇上看到。找個機會,帶給尹暮軒。”沒有過多解釋,封上信口,我微笑著打量著她:“做這樣的事,我可是把你當心腹看,不要負了我的意啊。”

    “為了您……主子,奴婢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再聽到這樣的說辭,心裏的震撼與愧疚比之當初已少了許多分,隻是淡笑頷首,示意她出去。

    晚來天欲雪,奇寒徹骨,我自幼寓居南國,未受過此等苦寒,點了火爐還是暖不熱手,心都是冷的,縮在床塌上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腦子一刻不得閑。

    心裏腦裏亂糟糟的,忽聽一聲“皇上駕到”,還未起身相迎,一個氣衝衝的人影已經閃了進來。

    “皇上,娘娘身體不好在休息。”洛桑極力的阻止著,想拖延時間舒緩皇上的怒氣,我相視一笑:“都下去吧。”

    “啪”的一封信迎麵甩來,我下床俯身撿起,仍然維持著笑意。

    怒目相視,劍眉橫挑,明黃色的袍子發射著危險的光彩,皇上狠狠盯著我,我也直身迴視著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相顧無言,他放射多少火,我就收去多少氣。似是比誰耐力好,我們都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

    “皇上可有要事?若是沒有臣妾要安歇了。”寒風陣陣,饒是我已做好準備仍抵禦不了幾時。

    “你信裏寫的什麽?”終於有了反應,他的眸子射出的仇恨震的我一顫。

    打開信,我一字一頓的念到:“恨君卻似江樓月。”“好一個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果然是文武雙全,隻是我現在可沒有讚他的心情。

    我仍舊嫣然一笑:“不寫這個,你會來麽?那又有誰敢告訴我,邊疆究竟發生了什麽?”

    太詭異了。雖說不該有人整日與我傳消息,可皇宮這是非之地,向來是“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的小道消息積雜區,但這戰事卻連續數日不見人討論。那隻能說,這件事在宮裏也成為了禁忌,如同姐姐的名字一樣,是不允許被提起的。這更說明,戰況不容樂觀。

    聽了我的解釋他先是一愣,隨即也跟著我笑了起來:“你怎麽會想到用這樣的招數?”

    “因為不喜歡洛桑。我討厭虛偽而又賣主求容的人。”我瞥了門外的洛桑一眼,誠實地迴答道。

    “總有一日,你會理解他們的。”他頓了頓,似是在考慮,終於還是告訴了我:“征戰六日,未傳捷訊。征戰七日,靜若姣兔。征戰八日,音信全無。”

    “什麽?”音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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