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無論是古靈閣, 還是本丸, 切嗣都沒聽說過。所以他懷疑, 這是某種針對出門一趟表現出太多不同之處的扉錯的新型騙局,排遣特意訓好的鴟類傳訊來代替郵政係統的書信,一是可以避開逆向追蹤,二是看起來就是某種偏向與普通人的認知背離的“神秘”側發出的消息。


    思考不過是瞬息之事,警惕性已經遲鈍到不可思議的女忍已經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關鍵信息。她冷笑一聲,拎起餐桌上的一塊牛肉, 迴頭遞給跟著她蹦蹦跳跳地進了屋的穀倉貓頭鷹。


    這個扁毛畜生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壞毛病,一直在啄她的手。扉錯喂它的是切嗣專門拿來給孕婦解饞的上好的神戶牛肉,嫩嫩地煎到五分,簡直入口即化。


    貓頭鷹就像怕她反悔一樣一口就將牛肉吞下肚,黃澄澄的貓兒般的眼睛注視著扉錯,這迴就多了幾分討好的意味在。然後它看到了一雙血池地獄般不含絲毫感情的冰冷瞳眸, 鳥類那小巧的大腦被肆意翻弄,所有的記憶都無從遁形,一一展示在微笑的少女眼前。


    漫長到累得掉毛的跨海飛行,信件和鑰匙並不沉重, 可是路途實在是太遙遠了,希望這次的收信人大方一些,能夠給它一點填飽肚子的肉食, 而不是隨便拿堅果對付。它飛過了白天黑夜和白天, 時間倒迴一天半之前的那個白天, 它正在古靈閣的貓頭鷹倉裏向夥伴們炫耀自己結實的肌肉與長長的羽毛, 這讓它能完成其它貓頭鷹不可能勝任的超絕難度長途任務。


    古靈閣的妖精,遺產管理部的跑腿的那個雜毛,把所有貓頭鷹看了一圈,選中了正在炫耀羽毛的它。帶它出去的時候一邊走一邊嘟噥:“喂夥計,最裏麵的十個倉庫都多久沒人動過了?剛才戶主沒動靜了起碼十五年的那個uchiha家的金庫居然達成了條件觸發的條件,戶主留下的檢驗繼承人的程序啟動並驗證通過,我們得跑一趟了。好夥計,辛苦你這一迴,送一把鑰匙,戶主可是連獎勵信使的預留金都準備好了。”


    那一家的倉庫不允許人形生物進入,在遺產管理部的大佬陪同下,正式員工帶著貓頭鷹下去,讓貓頭鷹抓住僅有的允許帶出的古舊黃銅鑰匙,登記這次遺產委派事件,寫好古靈閣的明信片,隨信附上收據,把貓頭鷹喂得飽飽的,派遣出行。


    鳥類不能理解這樣複雜的事,它的眼睛僅僅是記錄所看到的一切。這一切都被毫無保留地呈現於疑似“uchiha家的金庫繼承人”的少女的精神世界,就像放電影一樣清晰明確。


    那麽這就並不是什麽騙局。扉錯向切嗣說起英國倫敦和對角巷,盡管鳥類的視角與人類不盡相同,可是貓頭鷹記憶裏古靈閣外觀與明信片上的那座建築物確實一模一樣。切嗣皺起眉,關於英國,他的第一反應就ncer的禦主,那個道貌岸然的正統魔術師任職的時計塔。


    年近而立的魔術師殺手縱橫世間若許年,真的沒聽說過倫敦還有其它的神秘。以扉錯從貓頭鷹那裏拷貝來的記憶看,古靈閣的工作人員,可都是人外物種。活生生的人外智慧生物,魔術協會居然毫不動心,聖堂教會居然不曾采取任何措施麽?


    行動派的少女永遠不會缺乏行動力。在切嗣準備聯係英國的朋友詢問一下關於對角巷和古靈閣的事情的時候,扉錯已經開始研究在她的年代就已經很少使用的古舊的黃銅鑰匙。


    貓頭鷹從幻境脫離時不像人類一樣痛苦,饒是如此,它還是產生了強烈的應激反應,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仿佛馬上就要炸成天邊的一朵煙花。扉錯可不會被個禽類威脅,就在她用目光把貓頭鷹拔毛切開上鍋燉了的時候,士郎噠噠噠跑過去,把灰褐色的小家夥抱在懷裏很快擼順毛。


    看在乖巧可愛的侄子的份上放過你,扁毛畜生。在意外的地方幼稚起來的少女哼了一聲,從各個角度打量鑰匙,甚至分出幾絲精神力進去探查。


    鑰匙內部存在著強大的封印術和涉及時空間但是不屬於忍術的力量,其水平遠遠超出她掌握的程度。破解這把鑰匙的難度,給她的感覺就像把柱間大人的卷軸壓縮成一根筷子,現在她拿著那根筷子,準備逆推出柱間大人的卷軸全部內容。


    太不現實了。光有鑰匙也是徒勞無益的,扉錯幹脆摘下頸上的項鏈,把鑰匙的圓洞穿過繩子,再掛迴去隨身攜帶。那是水戶特意為她找柱間要的綠晶石項鏈,柱間的查克拉凝成的綠晶石旁邊是四個水戶的查克拉凝成的金色勾玉,流光溢彩,極其好看。


    比項鏈作為寶石首飾價值更高的地方,在於查克拉凝聚的吊墜。那太過珍貴,也太過醒目,扉錯出任務期間根本不會戴出去,一直珍藏密斂。也就是這次任務迴來,扉間明確表示不會派給她任何需要走出木葉的工作,加上桃華勸她,新婚的話怎麽也稍微裝扮一下,她才戴上了的。


    寶石輕輕撞擊,發出好聽的琤琤琮琮的聲音。切嗣的目光從顯然不同凡響的寶石上一觸即走,見天色已晚,催著少女與養子趕緊洗澡睡覺。士郎小朋友自然乖乖聽話,扉錯卻感到為難。這遠不是她的入眠時間,而且房間裏的書才看了七十部不到,她本打算今晚把它們全部看完的。


    切嗣提醒自己,這個少女並不是伊利亞,他也沒有身為父親的命令權限。但是小孩子最好不要熬夜,書就在那裏不會跑掉,過度疲憊的話腹中胎兒也會受到影響。


    好吧。那就勉為其難地在根本不困的時候嚐試去睡好了。扉錯請他們父子先去洗澡,趁這功夫,她再次分出更多的影-分-身,盡可能快地拷貝書目。就在看到那隻貓頭鷹的時候,她忽然產生一種強烈的預感,冬木市的日常,不會太久了,所有想辦的事,都要抓緊時間。


    切嗣披著浴衣,抱著已經玩水玩到睡著的士郎出來的時候,扉錯已經把她的一噸零五十斤書看完一大半。見他又要催促,拿起一個卷軸扔給他。卷軸上的字切嗣一個都看不懂,隻看到最後有個方框,按著手印,上麵寫著扉錯的名字。再旁邊的方框就是空白的了。


    扉錯向他介紹了結印的方法,並解釋道:“這兩天承蒙照顧,別無表達感激的方式。這是個通靈卷軸,將來如果有需要的話,用我剛才教你的通靈·逆召喚之術,可以召喚我為你作戰。不過最好等我生完孩子以後,不然以我現在的戰鬥力,可能隻會添亂。”


    切嗣接受了她的好意。


    扉錯如釋重負,腳步輕快地拎起浴筐走進浴室。花灑淋浴與浴缸泡澡,是她的世界沒有的享受。木葉村沒有溫泉,湯之國的任務也很少接到,更少有空去泡溫泉,浴缸彌補了她的遺憾。昨晚她沉溺於此長達兩個小時,差點在倒了牛奶的泡泡浴中睡著,還是切嗣不放心,派士郎敲門問她是否還好,才讓她從醺醺然中驚醒。


    這孩子一直以來不曾道謝,並不是因為不懂感恩。正相反,她隻是不知道如何報答。她對現代社會的一切都非常陌生,空調水電新幹線,醫院教會圖書館,天上路過的飛機,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輕薄耐用的紙張與碳素筆,女性用品店的內衣,成衣店的女裝,切嗣帶她見到的,所有的一切。


    她對士郎自述“像是到了天國”,可是所有的物質享受,她居然以這個年紀少有的自製力克製住自己,甚至連目光流連許久的巧克力與糖果都沒有取用,隻對圖書館爆發了非同尋常的熱情。這還是個孩子啊,就切實以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她在她的世界,恐怕會變本加厲。


    每到這種“以為她會稍微放縱自己一下”的時候,她卻“無視強大的誘惑徑直選擇當前狀態下的第一順位必需品”,都會令切嗣感到心疼。


    那個坐落在永無止境的冬日裏的白色城堡,他那白色的妻子與紅瞳的可愛女兒,就有著這樣可愛的性格。總是忍不住想說“稍微放鬆一下也沒關係,還有我呢”,總是得到“嗨嗨,馬上就好”的迴答。


    今年的胡桃枝冬芽,還會有人陪他的小小的少女去尋找麽?


    看情況吧。如果到時候他沒能帶出伊利亞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召喚消失在拐角處的那孩子。她的實力,也許確實能夠匹敵他的嶽父,冬之城堡的掌權人,名為尤布斯塔庫哈依德·馮·愛因茲貝倫的禦三家之一的家主,與整個愛因茲貝倫堡。


    ******


    入夜,士郎已經熟睡,扉錯的房間也熄了燈。切嗣穿著深色的浴衣,提著一瓶清酒,一個人來到廊上,對著清冷死寂的月亮,就著花生,舉杯獨酌。


    這是第二個不眠之夜。自從天之孔洞傾瀉出的黑泥淹沒市立體育館,大火將居民區焚燒成一片廢墟,作為第四次聖杯戰爭最後的勝出者,結果隻救出了士郎一人的男子,再也沒有入睡過。隻要一閉上眼睛,大宇宙的惡意偽造出的愛麗與伊利亞的臉就浮現於眼前,痛苦時刻煎熬著他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被注視的男人迴過頭去,即使身穿浴衣也包裹嚴密的少女扶著腰倚在門口,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招招手,黑發的少女走過來跪坐在一旁,拈起一枚花生放進口中,仰望著空中明月,沉默得好像馬上就要振翅而飛。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酌酒賞月,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打破沉寂。


    月亮漸漸沉了下去,夜色淡去,天光漸明。就在切嗣以為會這樣平淡地熬過又一個夜晚的時候,扉錯起身,撣撣下擺,拍拍前襟,一言不發地往迴走。拉開格扇,進去之前,她迴頭看著沒有迴頭也沒有看她的切嗣,終於問出了醞釀整整一晚上的話:


    “你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要拋棄士郎而去呢?不能拒絕失去所有親人的孩子的請求,所以任性地收養了他。不能抵抗內心深處的愧疚和痛苦,所以任性地準備慢慢殺死自己。這樣的人,我已經見過了。這樣的事,你要讓士郎也經曆一次嗎?”


    切嗣沒有迴答她,再次端起一盞酒,仰頭一飲而盡。


    “為什麽要一開始就給出‘我終究會離開的’這種信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那孩子‘到最後你依然孑然一人’呢?被留下的人心中是怎樣的瘡痍滿目,任性地走掉的人可曾在意過啊?所有的所愛之人,所有的愛著那孩子的人,都去了天國,都去了淨土,那麽唯一被留在原地的那孩子,人間究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啊?”


    細口的瓶嘴總是對不準杯子,酒已經無法再倒入盞中,深色浴衣的男人直接舉起瓶子,咕嘟咕嘟地吞咽著辛辣的液體。


    “你們都這樣!你們都總是有著無窮無盡的理由,沒完沒了的不得已。為丈夫複仇的話,繈褓裏的女兒也可以拋棄。買一份豆皮壽司,要花費持續到死的時間。親手殺死摯友的悔恨和遺憾,能夠反噬掉正當盛年的當世最強。你們都這樣。全都是……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為什麽不能為了那孩子,多留下幾天呢?”


    少女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她口中的“那孩子”也顯然不再是士郎。也許真的壓抑太久了吧,這番話她不知道在心頭徘徊了多久,今晚的月光太過寂寞,忍不住就吐露出來了呢。


    “夠了啊……真是夠了啊……”格扇嘩啦劃過軌道,門扉砰地碰到一起,“我想我媽了。這肯定是她留給我的鑰匙,就等著我迴家去呢。”


    切嗣以為他會聽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可是扉錯的房間什麽都沒傳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他的眼睛,他迴頭過去避開初陽,但見扉錯的房間華光大盛,灼灼耀眼。


    始終迴避了少女的質問的男人大驚失色,跑過去試圖拉開格扇看看裏麵出了什麽事。可是直到光芒暗下,他才成功踹開紙糊的木門。但見滿室書籍,與鋪好了但是沒人動過的寢具,唯獨不見那個少女的身影。


    不是的……不是的……他沒想丟下士郎一個人不管的……


    所以,你的母親,與那個給你去買豆皮壽司的人,和你口中親手殺死了摯友的人,也一定沒想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你是這麽可愛的孩子啊,誰會忍心拋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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