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寧城,本就陰冷,此時夜空中雲層黑暗低沉,突然而至的一場小雨,更是冰冷刺骨。視野中霓虹交錯,伴著細雨朦朧,更顯城市寂寥和蕭條。

    街上偶有車輛急速飛馳而過,行人紛紛低首前行,一個身穿著與時下天氣完全不搭的米色長裙的女人,隻有一件短款外套披在肩上,雙手抱懷,腳下十厘米以上的細高根鞋,在濕滑的地麵上,謹慎小心的邁著步子。

    耳邊偶爾有車輛刺耳的汽笛,她隻能充耳不聞。這樣的夜,一個單身女子,穿著又那麽的不低調,有些心懷鬼胎的人便會蠢蠢欲動。

    雨雖小但一直不見停歇,深秋的北方城市更是寒中帶著陰冷,濕透了的麵料貼在肌膚上,像冰一樣刺骨。周身幾近凍得僵硬,兩條腿隻能機械的向前邁著。

    葉菲緊咬著牙,臉上的淡裝被衝得差不多掉光了,抬起冰冷的手在毫無溫度的臉上抹了把雨水,長睫上不消片刻又掛上了水珠。

    “真是可憐,前一刻還風風光光雍榮華貴,現在卻落得這般境地。他們那房子才多少錢,銀行那麽一大筆窟窿堵得上呀。”

    “也不知道許總都做了些什麽,怎麽欠下那麽大一筆錢。以前還覺得葉總真幸福,什麽也不管就可以坐著享受生活。”

    “葉菲真可憐,現在一大家子都落在她身上了。”

    “葉菲真可憐,她真的要坐牢,金融詐騙,十年都不止吧……”

    “葉菲真可憐,都是被許總害的……”

    這些日子裏所有人的竊竊私語都在她腦子裏一遍一遍的徘徊,這個時候,她的世界就像這場雨一樣,冰冷如地獄。

    每一句的憐憫,都是由不幸推動。又藉由她人的不幸來慶幸自己的平安。讓人羨慕的生活,短短兩年,一切都成了空。她手裏剩下的,隻有法院的一張傳票,和許天明的逃避。

    她絕望,亦在絕望中尋找了希望。然而,卻推動了她的命運。

    仰頭,細雨透過路燈的光線,像一片霧靄,朦朧了光圈,也遮蔽了視線。其實,這一切,都過去了。不是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體雙腿已經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覺,終於望到了遠處的一片燈光。

    北區近郊的別墅區近在眼前,在這個靠刷臉的高檔別墅內,保安的認人本事相當之高,見她這副狼狽相,內心不知會演變成多少版本。

    葉菲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終於來到了獨棟的宴字別墅

    門口,扔了那些矜持和不安,舉起凍僵的手臂用力的按了三下門鈴,以往的她絕對不會這樣急促。

    不消片刻,門被打開,屋內昏黃的光線從門縫射了出來,她微仰著掛著雨水的臉,衝裏麵的人機械的笑了下。

    門裏的人一身淺灰色休閑家居裝,目光平靜的望向狼狽不堪的她。她再次扯出一個僵了的微笑,她不知道,這樣是否讓他滿意。

    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外,任雨水淋在身上,隻要門內的人沒有開口,她不會逾越半分。

    門裏人身子往後撤開讓出一個位置,雖然沒有開口,但是目的不言而喻。葉菲道了謝走了進來,身上和腳上的水頓時把地板蘊濕了一小塊,她小心抬眼,撞見他漆黑冷漠的黑瞳。

    她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來擦。”

    她抬手去拿一塊桌布,凍僵的手卻拿了幾次都在哆嗦。

    “放那吧。”簡單的三個字,沒什麽情緒起伏。

    “謝謝。”她這一身的雨水加是那張她根本不知道的慘白臉色,還掛著比哭還難看的僵硬微笑,如果她知道,葉菲應該不會再想著衝著他微笑,因為這樣真的不“禮貌”。

    換了鞋,雖然很冷身子僵硬難耐,但依舊讓自己平靜的站在那裏。她抬眼看向他,他低了低眼瞼,然後轉頭抬了抬下巴,她算得了特赦一樣,提著裙擺向樓上走去。

    輕車熟路的進了洗手間放水洗澡,很快,熱水便把一身的寒氣衝掉大半,身子漸漸迴溫過來。

    暖了過來便走出浴缸,鏡子前的女人寸縷未著,皮膚因之前凍著又泡了個澡變成了淡粉色,她的身材還不錯,他,應該不會嫌棄吧!

    她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一個節拍,目光在鏡子中的自己交匯,而那裏,隻有一陣茫然,和無措。

    吹幹了發,簡單的披在腦後,白色的睡袍緊裹在身上,胸前的一片春光,讓她不自覺的又緊了緊領口才走了出來。

    樓下的燈是亮著的,但卻不見人,四處搜尋發現樓下真沒有人,關了燈,轉身上樓。

    三樓書房從門下的縫隙透了出一線光亮,她抬手,“篤篤篤”三聲,然後聽到裏麵的迴應。

    推門而入,見他正在喝茶,手邊正翻看著一本雜誌,葉菲走了過去,他抬頭,四目相對,他目光平靜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她其實,早見慣了,不是麽!

    在對麵坐下,安靜的靜坐,隻有

    在他杯子裏的水喝掉,她才會拿起茶壺給他重新添滿。

    “今天上午我,去了法院。”可能是真的凍壞了腦子,按平時她絕對不會提任何話茬兒。

    男人嗯了一聲沒有抬頭,依舊翻看著手裏的環球經濟。

    “謝謝你。”

    他不走,她便坐陪。茶水冷了,她再換上一壺,就這樣,半本雜誌看完了,陸染終於起身。

    她急忙跟上,關掉書房的燈,小心的跟在他身後,就在他走到臥室門口時,他轉身,她正撞了個滿懷。

    她是不是應該臉紅,這樣表示出她的羞怯,或是,她應該主動伸手,去觸碰他的身體,亦或是……

    “我,我,我能進去嗎?”

    她沒進過這個房間,除了跟在他身邊的保鏢她沒見過其它人進去過。她來過幾次,都睡在另一房間。也是因為,他沒碰過她。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局促不安,卻淡淡的來了句:“我從不碰屬於別人的女人。”

    她竟一時無言以對,當他轉身,她急忙開口:“謝謝你,救了我。”

    是他救了她,這個叫做陸染的男人,他在這個圈子裏的名聲有許多麵,有人怕他,有人敬他,有人想害他,有人想攀他。

    葉菲隻想謝他!

    陸染在寧城可謂翻雲覆雨的人物,他不涉黑不涉官,但同樣兩條道上的人都要給上三分薄麵,說話有一定的牙力。

    當葉菲心如死灰,想要自救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了他,雖然隻有幾麵之緣,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會幫她。

    她把自己賣給了他,她出賣了靈魂,妥協給了現實,但每當麵對他時,她都像一個脫了殼的動物,透明得極盡脆弱。

    她不是這樣的人,但麵對他時她就變成了這樣的人。

    她不是刻意改變,而是不知不覺,他強大的氣息壓得她死死的,甚至,有些不敢喘息。

    那天,他微眯著眼,帶著危險的氣息望著她,薄唇輕吐出幾個字,憑什麽讓我幫你!

    是的,他憑什麽幫她。

    她記得他當時的目光十分危險,他冰冷的話語像尖刀一樣刺進她的腦子裏。他唇角微微上揚,她知道,不是他在笑,是鄙視她的不自量力。

    “四千萬,你當四千塊?”

    她在堵,這是她這一生唯一一場豪賭。

    葉菲知道,這是最後

    一搏,她沒有退路。

    “隻求您幫我,也隻有您能幫我。”

    陸染負手而立,高大的背影被光線拉得修長筆直,三十六歲的他可謂是寧城一方霸主,隻是,這樣的人,卻格外的神秘,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座城市,為什麽會孑然一身,為什麽會有複雜的身份,為什麽會讓人聞風敬畏。

    她來到寧城兩年多,偶然間見過陸染兩麵,可能是不太美好的兩麵之緣,讓她敢賭上一這次,不要問她為什麽,因為她是女人,有直覺。

    “為什麽找到我?”陸染的聲音很低,猶如他的目光始終壓著眼瞼微眯著看著她。

    葉菲心中雖然打鼓,但是麵上依舊鎮定:“我在賭。”

    “賭注?”

    他轉身,帶著危險的氣息直視著她,這種感覺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但是她必須接受這份壓抑,因為她必須自救。

    葉菲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她習慣了安靜的生活,骨子裏總有一股恬靜的味道,有時候這份淡然是很吸引人的。

    她看向他,唇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她在笑,但目光中卻露出不半點暖意。末了,抬起手,撫在胸口的位置:“我隻剩下了我自己。”

    聽到這話,陸染唇角有輕微的抽動,可見這件事情有轉機,雖然是她自不量力,但他並沒有完全的反駁。

    葉菲的話很少,因為與這樣的人物打交道不需要多言,而且,說多錯多,不知道哪句話就點上了火藥,把她自己推向萬劫不複之地。

    一步,兩步,三步,陸染那很容易讓人窒息的氣場再次出現在她周身。

    男人高大的身軀遮住了整片陽光,把她籠罩在陰影中,她看不清他的麵容,背光的黑暗中她隻感覺到他危險兩字。

    “知道我對你有興趣。”這是肯定句。

    帶著淡淡的煙草氣息,聲音幾乎是氣聲一般很微弱,卻又那麽的神秘和讓人不知所措。葉菲沒敢開口,隻是讓自己堅定的迎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迴視著。

    陸染唇角淡淡上揚,目光卻不見笑意,粗糙的指節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唿吸近得隻差一個踮腳的距離,“聰明我喜歡,但不喜歡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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