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被言一色拋上高空,劃過一道長長的軌跡後,落在了一隻嘶吼的純白猛虎頭頂上,長耳朵朝它眼睛上拍了下,霎時,狂躁的猛虎竟然安分下來,眼中的猩紅漸漸消失,兇猛的大眼裏浮現些許茫然。


    兔兔眨了眨金色的眼睛,仿佛在思索下一步要做什麽,片刻後,它嘴巴朝天,發出了一道清越的聲音,帶著十足的穿透力,傳向遠方,甚至壓過了雲家高手們的魔音。


    兔兔的叫聲猶如一道鎮定劑,另所有發狂躁動的猛虎清醒過來,循著聲音的指引,目光聚集到它身上,齊齊發出雄渾的獸吼,向他們的王,致敬迴應。


    上空,腳踏鷹背的雲家高手臉色難看,為首一人,做了個手勢,其他人縱然不甘,也隻好停止音攻,因為很顯然,就算他們再次操控了猛虎群,隻要有兔兔在,它就能用一聲怪叫,喚迴那些山林之王的神誌。


    對方已經有了壓製他們的辦法,而他們也損耗了不少內力,撐不了太久,接下來的勝負可以遇見,是時候撤了。


    「走!」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帶著所有人禦鷹遠去。


    下方的獸吼愈發攝人,震耳欲聾,兔兔已經跟猛虎們玩起來,拋高高玩得不亦樂乎。


    魑妖、紅五、青殺、巫骨和劉百八,齊齊對兔兔行注目禮,心中所想大同小異,都沒想到兔兔原來在萬魔穀的猛獸間,如此有地位!能力了得!


    ……


    慕王府內,慕子今已經接到了百裏念派人送來的信,上麵簡單說了劉百八背叛且軍中騎兵全軍覆沒的事情,最後提出了見麵商談的意思。


    慕子今手指捏著單薄的紙張,神色怔然……遲聿既然早就知道百裏念的身份,明白自己被無名他們愚弄了,就一定會早做準備,在百裏念身邊安插自己人,實屬正常,他料想到了這一點,卻沒想到這個細作,是百裏念最信任的劉百八!


    時至今日,他都不知該說百裏念太蠢笨無能,還是遲聿太會運籌帷幄!


    劉百八玩的這一手背叛,對百裏軍來說,是一次致命打擊,就像一隻猛虎被拔了牙,看著威猛兇殘,令人望而生畏,實則不過是隻長得大些的貓罷了。


    若沒有戰力補充,百裏軍被打得丟盔棄甲,是早晚的事。


    就在慕子今沉默的時候,日蝕領著一名身穿雲紋白袍的老者走了進來,低聲稟報導,「世子,涿老迴來了。」


    被稱為涿老的人,正是不久前帶人撤退的雲家高手之一,他走上前,行了一禮,「今世子。」


    慕子今抬起眼,正了正神色,頷首,沉聲道,「涿老。」


    涿老沒跟慕子今繞圈子,言行不卑不亢,簡短說明了因兔兔出現而束手無策的事情。


    慕子今神色未變,笑意猶如清溪流水,未有一句半言的責罵,還命日蝕送他迴去休息。


    慕子今在房中一個人靜靜待了會兒,隨後站起身,大有出門的意思。


    ……


    百裏念的邀約,慕子今自是會應,但在去之前,他先找了一趟南澤,兩人一番交流後,結伴同去。


    慕子今與南澤出了叢京,經一條崎嶇難走的山路,繞過蒼崆關守軍,抵達了百裏大軍的駐紮地。


    營帳中,百裏念早已等候多時,正拿著一個碗在大口喝酒,桌底下,一個酒罈子已經空了,而他沒有半分醉意,腦中的神思反而愈發清醒。


    他看到兩人進來,神色不動,起身相迎,慕子今與南澤入座,他親手為兩人倒了酒。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無聲喝起酒來,除了慕子今因不喜飲酒,喝的不多外,南澤與百裏念喝得酣暢淋漓,即便如此,兩個人也誰都沒醉,酒量好地驚人。


    不知過了多久,慕子今開口提了正事。


    百裏念聞言,看似迷濛的眼中,閃過孤注一擲的瘋狂,沒頭沒尾來了一句,「言辭,言家軍。」


    南澤歪在虎皮的座椅上,沒個正形,聽到他的話,心領神會,意味不明地笑了,又將一杯酒灌下肚。


    慕子今也明白百裏念的意思,「拉言家軍為助力……值得冒險一試。」


    若論萬無一失,當然是駐守叢葉東麵的慕家軍更穩妥,因為確認屆時不會跟百裏軍倒戈相向,但問題是,慕家軍趕到蒼崆關所用時日較長,途中想必也少不了遲聿的阻撓,百裏念不一定能撐到支援趕來。


    而言家軍,隻要慕子今和南澤能救出言序,談成合作不是問題,雖說言家軍有一些不確定性,但從西南邊境通往叢京的路線上講,要快得多,並且其中一段路,完全在南家的勢力範圍內,順利通過是必然,另外,南家也可以派人保駕護航,對抗遲聿的攔截。


    百裏念放下了酒杯,看向還未表態的南澤,「南少主以為如何?」


    南澤垂著眼,神色令人捉摸不透,將杯中最後的烈酒一飲而盡,抬手將空杯一扔,同時站起身,瀟灑離去,「救出言家主的事,包在本少主和今世子身上。」


    百裏念麵具下的臉龐,浮現得償所願的笑容,猙獰醜陋。


    慕子今也起身告辭,「驃騎將軍放心,會盡快給你消息。」


    ……


    是日夜,南澤與慕子今親自出馬,帶著手下人,潛入皇宮,將困於其中的言序營救了出來,其中既有他們實力強勁的原因,更有遲聿命人不著痕跡放水的緣故。


    百裏念三人救言序,欲借言家軍的力,在蒼崆關與魔兵背水一戰,正是落入了遲聿的圈套!他要的就是言辭率大軍一路暢通無阻,順理成章出現在百裏軍的後方,跟關內的魔兵通力協作,對其前後夾擊,一網打盡。


    夜色下,皇宮西南角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更有顏色艷麗的毒霧在風中張牙舞爪,地麵上屍體橫陳,血流成河,各式武器七零八落。


    紅一帶著人在救火、拖屍、清理場地。


    上頭的房簷一角,言一色兩手撐在身側坐著,雙腿悠哉地晃蕩著,抬起頭望向漫天星辰,骨子裏的慵懶閑適散發出來,渾身透著一股標準的米蟲氣質。


    「啊,每日靈魂一問,什麽時候我能『活』過來?」


    言一色作西子捧心狀,眼角恰到好處地泛著幾點淚光,整個人憂鬱、無奈、自憐自艾。


    說白了,就是戲挺多,一般太無聊她又因條件受限找不到樂子的時候,表演欲就會冒出頭。


    遲聿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掃了眼她故作姿態的樣子,薄唇翹了翹,彎下身,將人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親昵地問,「在這兒做什麽?」


    言一色整理好表情,轉頭看向他,嚴肅認真地問,「這些日子你對外營造出自閉千星殿的假象,時時刻刻都跟我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好多事不能做,你不煩、不膩、不無聊嗎?」


    遲聿暗紅的眼眯了下,神色危險,毫不猶豫道,「不!但你這麽問,是膩煩了孤,嗯?」


    言一色被他閃著寒光的眼神刺得一個激靈,求生欲很強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煞有介事道,「怎麽會?我隻是在試探你有沒有膩煩我!是不是看多了,覺得我的美貌也就一般,很難打動你的心?另外發現我脾氣大、沒才情、不貼心、啥也不幹隻會享受……」


    言一色說著說著,竟說出了「美人遲暮男子變心」的悲愴感覺。


    遲聿有點兒頭大,臉龐忽然朝她逼近,唇邊勾起一個壞笑,低啞著聲音道,「色色怎麽如此妄自菲薄?是不是孤晚上還不夠努力,讓你覺得自身魅力流失……」


    言一色的話音戛然而止,臉僵了一下,而後抬手一把糊住他的臉,扭到一邊,冷哼一聲,嗖地站起身,溜了。


    遲聿朝她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容更大了幾分,待已經看不見她的影子後,才斂起情緒。


    他抬頭望進無邊夜色,精緻的側顏輪廓在光與影的交織下,愈顯深刻冷峻、尊貴神秘,一雙眉眼浸透風雪的凜寒,高高在上,睥睨涼薄,無聲流露出掌控一切的從容不迫,風華無邊。


    ……


    言序被救迴了慕王府,他在被關的時日裏好吃好喝,沒有受到任何虐待,從表麵上看,好似若無其事,但內心中卻「記恨」著遲聿用他的命要挾言家軍為己所用,可以說,遲聿已經「惹怒」他了,這仇不報,他名字倒過來寫!


    言序便是用這番心思偽裝自己,而南澤和慕子今正是看穿他會跟遲聿翻臉,畢竟遲聿不仁在先,就別怪他不義!


    兩人說服言序加入他們陣營的過程,如想像中一樣順利,當夜,言序便寫了封親筆信,經由南澤的安全渠道,送往邊境,交到言辭手上。


    言序在慕王府中住下來,受到慕子今的保護。


    今夜事了,南澤派人給百裏念遞了消息,讓他放心,事情已經辦妥,就等言辭整軍出發。


    ……


    言辭在接到信後,鬥誌昂揚,總算到了他的用武之地,當下也不耽擱,兩個時辰後,便調撥二十萬人馬隨他北上,剩下的一半兵力仍舊駐守邊境,聲勢浩大地踏上了「造反」之路。


    因為有南域或明或暗的相助,言辭這一路,幾乎複製了百裏念逼京時的順利,而遲聿多少要使點絆子,做做樣子,以他的真正實力,有的是辦法阻撓言辭與百裏念的匯合,但他真正的目的,卻是要讓言辭兵不血刃地通過南域地界,所以肯定不會正常發揮,在符合南澤認知下的合理放水才是基本原則,這一點要做到也很容易,因為南澤堅信自己對南域的掌控牢不可破,遲聿想做什麽也是有心無力,故而遲聿的刻意失敗,正好在他的預料之中,不會產生什麽懷疑。


    約莫七八日後,言辭率大軍離開了南域的勢力範圍,距離百裏念駐紮的山穀,不足一百裏。


    這一日,言辭的大軍預計會在今日順利抵達,進駐百裏軍的營地。


    百裏念正在主帳中,與丁世幾個人核實安頓言家軍的事宜,傳令兵忽而在外求見,稟報魔兵出城攻來的消息!


    百裏念聞言,哢嚓一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隔著一層麵具,仿佛都能想像到他臉上的扭曲陰戾之色,他不緊不慢站起身,視線掃過下首的心腹,正要開口點將,又一個傳令兵走了進來,說道,「將軍,哨兵已經看到言家軍的軍旗!」


    丁世霎時目露喜色,看向百裏念,激動地道,「將軍,言家軍的到來就像一場及時雨,這可真是老天開眼,助我百裏軍一臂之力!」


    旁邊一大漢用手臂勾住他脖子,嘻嘻哈哈取笑道,「老丁可以啊,真把書看進去了,如今都會咬文嚼字了!」


    「哈哈,老丁,就沖你勤奮好學的勁頭,日後出息大了!」


    「滾!都少埋汰老子!」


    百裏念看著眾人吵鬧,沉默不言,一派穩重。


    ……


    言辭帶著自己的千軍萬馬,才看到寨門,就見百裏念率兵出來,隱約可見其中的鐵火炮。


    百裏念也很快發現了言辭,打了個手勢,命丁世帶著人繼續出兵,前往駐地外挖的壕溝處迎敵。


    而他自己則朝言辭迎了過來,言辭也朝他迎去,兩個人素日沒什麽交集,又同樣寡言少語,見麵後的交流,止於客套的寒暄以及眼下將要麵臨的情況。


    言辭主動提出,這次的蒼崆關魔兵來犯,由他言家軍做主力迎敵,百裏軍來後方支援。


    有人上趕著流血犧牲,百裏念自是不會拒絕,但還是象徵性地問了下言辭的理由,言辭聲音淡漠,「本將軍是迎合言家主的心思,他在暴君手上吃了虧,我便率軍將所謂的魔兵,打得屁滾尿流,為他出口氣。」


    百裏念道,「旗開得勝。」


    言辭冷聲迴道,「借你吉言。」


    他話落,又補了一句,「我身後的人隻有五千精兵,剩下的大隊人馬已在幾十裏外駐紮。」


    百裏念眸光一緊,「為何?」


    言辭不以為意,「言、百裏,到底是兩支軍隊,軍中男兒血氣方剛,同在一個營地,不見得相處和諧,還是隔開一段距離為好!這件事,我自會向言家主稟報!」


    百裏念聽言,未再說什麽,畢竟當務之急是迎戰遲聿的魔兵,其他事情都可以容後再說。


    ------題外話------


    叢葉的事快結束了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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