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色琢磨著,她現在看到的畫麵,是無名的人在修鑄禁地大門,從蝕心草地域運來的人骨,大概會嵌入高牆裏處理掉,骷髏頭裏放上燃燒的蝕心草種子,作為裝飾照明之用。


    完全竣工後,應當與她進入萬魔穀看到的大門樣子差不多。


    言一色四周的畫麵在變換,她又隱隱約約聽到一些話語。


    「……三哥,以後咱們可算不用再幹押人進來的差事了!」


    「誒,誰說不是!小何,不瞞你說,你哥我自打辦了『劊子手』的差事,每晚都睡不好,日日做噩夢!非要喝醉了才能好好歇幾個時辰!」


    「『劊子手』?這說法合適嘿!送人到那勞什子毒草裏丟命,可不就是收割人命的劊子手!不過……哈哈哈,三哥,你膽子也太小了!還是不是帶把的!」


    「臭小子滾!」


    「誒呦,哥,小弟錯了!你把刀收起來!」


    ……


    言一色此時心下瞭然,大門建起,萬魔穀成為禁地,意味著不會再有什麽人進入,無法藉助穀中的蝕心草,也就不能再繼續打造「紅骷髏」的試驗,能讓無名收手、放棄巨大利益,萬魔穀裏具有巨大威脅的萬獸功不可沒,換句話說……


    是小遲聿功不可沒。


    若非他有心阻止更多慘劇發生,救更多人的性命,也就不會耗費心力聚集萬獸,借其威勢,逼迫無名不得不撤出萬魔穀,終止慘無人道的活人試驗。


    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小遲聿對無名是陽奉陰違,麵和心不和。


    另外,萬魔穀裏的萬獸似乎聽小遲聿的號令,也不知是他自身的原因,還是跟他身邊的異獸兔兔有關。


    畫麵又一次轉換。


    言一色出現在一處山坡上,看到不遠處一顆樹下,小遲聿背靠樹幹坐著,兩手枕在腦後,抬頭望天。


    兔兔在樹上蹦來蹦去,一會兒咬一口葉子,一會兒嚼一嚼樹根,過一會兒又把一個空鳥窩拱下去了。


    掉落的方向,好巧不巧正是小遲聿頭頂,但他反應很快,偏頭躲避的同時,撿起手邊一截樹枝,將空鳥窩打飛了出去,然後,用原來的姿勢,若無其事地繼續望天。


    兔兔跳下樹,蹦跳著將鳥窩撿了迴來,重新放到樹枝上原來的位置。


    然後兔兔迴到小遲聿身邊,腦袋蹭了蹭他的腿,似在求投餵。


    遲聿從袖子中拿出一包點心給它,兔兔興高采烈地吃起來。


    言一色坐在小遲聿身邊,看到這一幕,不由驚奇,緊緊盯著兔兔吃完,卻見過了許久後,它也沒任何不適的樣子。


    但兔兔不是隻能吃蝕心草嗎?吃別的會生病啊!


    言一色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麽,害得兔兔隻能以蝕心草為食了?


    還有它的耳朵和眼睛……


    言一色深吸一口氣,伸手虛抱了一下兔兔,坐迴原地,靠著古木樹幹雙手抱膝,轉頭看著身邊的小遲聿,他仰頭望天,臉上看不到五官,也自然沒有表情,但言一色能感受到他並不開心,甚至沉鬱壓抑。


    為什麽?才僅僅四歲的他,做成了一件大好事不是嗎?就算不欣喜,也不該如此啊!


    難道在算計無名收手後,又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而很快,言一色就知道了原因。


    兔兔吃飽了,跳到小遲聿腿上,閉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他小手放在了它的腦袋上,摩挲著它柔軟的毛,微風中,響起他譏誚的話語。


    「我救了十個人,卻害了千萬人枉死,什麽是善?什麽是惡?我這樣的人,為善也是在作惡,嗬。」


    言一色聽到了,心下一緊,懂了一些他那時的心情。


    如果他當初沒有救人,讓無名發現了十個紅骷髏的利用價值,也就不會有後麵一次次為了造紅骷髏進行的活人試驗,更不會有那麽多人丟了性命。


    雖然小遲聿後來用自己的方式終止了這件事,但說到底,是因他而起,在他看來,這次借用萬獸之勢,逼迫無名停止試驗,可能隻是贖了罪,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所以,他沒有任何喜悅之情,而是尖銳地在自嘲和自責。


    言一色垂眸看著安靜的小遲聿,心底一片柔軟,眼中氤氳層層暖意,有自責,正反應了他懂生命的珍貴啊。


    但懂,不代表就會左右他的為人,因為世事無常,有太多無奈,人都會變,心裏的那點東西,有些丟失了,又有些別的加進來,或好或壞。


    小遲聿那個時候才四歲,即便是個天才,有遠超同齡人的心智手腕,也會有很多無力的時候,他當初的處境一定很艱難罷。


    無名可是一早就對他存有利用之心,就算以師父的名義,給予他幾分關愛和照顧,也不過是帶毒的甜!


    想必小遲聿那個時候什麽都知道,清醒地活在周圍人的冰冷虛偽中,在沒有實力反擊之前,還要假意配合!


    言一色心中沉悶,雖然並不知太多小遲聿的經歷,也能想到大暴君有一段暗無天日的過去。


    半晌,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虛拍了拍小遲聿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你是自己的英雄,好歹沒早夭,起碼熬到了我遇見你。」


    她無論說什麽,都是自言自語,沒人會迴應她,純屬過個嘴癮,圖個開心。


    小遲聿抱著兔兔起身,抬腳離開,言一色跟了上去,一直跟到萬魔穀的出入口前。


    小遲聿忽然停下來,轉身迴頭,臉衝著言一色,冷冷嗬斥一句,「迴去!」


    嗯!?


    言一色一瞬懵逼,知道他肯定不是在跟自己說,下意識轉頭看去,發現身後出現了一隻小野狼,綠油油的眼睛很有兇狠樣兒,但因縮腦袋的慫樣,給人一種喜感。


    它忽然鼓足了勇氣,跑到小遲聿腳邊打轉,那意思像是在說帶它一起走。


    小遲聿抬腳將它踹飛,小野狼砸到地上半天起不來,小遲聿帶著兔兔繼續離開。


    言一色挑了挑眉,不否認他的狠戾,但也能猜到他的用心,想必覺得小野狼跟在他身邊,比在萬魔穀生活要危險。


    她正想著,就看見前方小遲聿身邊出現了一個白衣男孩,看著比他高半個頭,雖然也瘦,但比小遲聿胖。


    白衣男孩不知跟小遲聿說了什麽,然後朝小野狼跑過來,言一色這下看清了他的麵目,仔仔細細辨認了他的五官,確認是——迷你版蘇玦!


    他身上溫和、幹淨的表象,跟長大後如出一轍!


    小蘇玦抱起了小野狼,跑過小遲聿身邊,一聲招唿沒打,繼而悶頭跑出萬魔穀出入口,那架勢,是打算帶迴去,也算變相地完成了小野狼跟著小遲聿的意願,畢竟小蘇玦和他經常見麵,四捨五入一下,跟著小蘇玦的小野狼也能和他常見麵。


    言一色唇角勾起,竟然覺得這個場麵很友愛。


    畫麵再一次轉換。


    言一色出現在一間寬敞整潔的房內,看色調風格,屬於男子。


    小蘇玦坐在書案後,在練字,小野狼在房內跑來跑去,看這一人一獸怡然自得的模樣,言一色差點以為這裏是小蘇玦的房間,但小遲聿帶著兔兔推門進來了,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找我。」


    小蘇玦迴了什麽話,言一色沒在意,她的視線膠著在小遲聿身上,鮮血淋漓、傷痕累累。


    她小時候習武,雖然也曾傷得很重,但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可看到眼前小遲聿這樣,莫名心情不好。


    桌椅前,小蘇玦為小遲聿處理傷口、上藥、包紮。


    言一色、兔兔、小野狼,三人在地板上排排坐,除了盯著瞧,也幹不了別的。


    「好了!」


    忙活許久,一切搞定,小蘇玦鬆了口氣。


    然後,小蘇玦並沒有體貼地讓小遲聿上床去休息,而是揪著他研討了幾個高深刁鑽的術算問題。


    言一色朝小蘇玦翻了個白眼,不滿地腹誹,你瞎搞這個幹什麽,難道以後還能寫出這方麵的巨著來!


    一個時辰後,小蘇玦放過了小遲聿,終於肯離開,小野狼沒跟著他走,而是守著小遲聿,小蘇玦一臉「我就知道」,顯然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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