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說,“還是把若交給我吧。”

    聽聞此話,趙若有點愣,什麽叫做把她交給他?

    沒想到二皇子倒是很爽快點頭,“看來這樣是比較好的了,照顧好她。”說完就看到趙若憤怒的眼神,慢慢趨於平淡,甚至有嘲諷的味道在裏麵。

    他無奈的笑,“有些人平時看著挺機靈,其實是草包一個。三弟把你送出宮修養一段時間,既可以避免讓你見到不想見得人,安心靜養,又可以避免招人話柄。”

    顛簸的馬車上,隻有脫力的趙若和三皇子相對而坐。就在不久之前,還是四個人一起呢。雖然三皇子特意換了輛更為寬大舒適的馬車,可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的傷感。

    心裏積鬱加上感冒的頭暈體乏,讓她覺得好累好累,閉上眼睛休息,馬車猛的一顛,險些將她從座上扔下來。

    三皇子起身在她旁邊坐下,把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見她想要掙紮,“我不亂動,你不想掉下去就不要浪費力氣了。”

    頭暈暈的枕在他腿上,自然比放在馬車上亂顛舒服許多,趙若安逸的半躺著,不再做無謂的抵抗。

    今天出奇安靜的三皇子難得的開口,聲音裏沒有平時浮躁的味道,如清洌的泉水,緩緩流淌,“一直以為你比我冷靜,不是那麽情緒化的人,怎麽在林雪鳶這件事上會這麽失態?”

    正在閉目養神的趙若睜開眼睛,看他,不言語。

    “知道你不能說話,隻是告訴你我的感受罷了。皇宮這個地方,太認真,隻會讓你輸的更慘。”他看著她,眼神真誠。

    趙若微微苦笑,扯著嘶啞的聲音含混不清的說,“你沒經曆過失去,就不懂得什麽叫珍惜。”

    不知是馬車狠狠的顛簸一下,還是三皇子的顫抖。兩人都閉上眼睛,做養神狀,而後是一路靜默。

    趙若沉浸在自己的迴憶裏,沒有發現三皇子第一次在她麵前,泄露難以抑製的悲傷。

    21世紀的若,曾經有一段她不願想起,卻更不願遺忘的迴憶。那時候她才三四歲,還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可是妹妹的降生,似乎改變了這一切。要照顧兩個孩子,母親不得不辭去工作,在家裏做全職太太。父親工作很忙,常常深夜不歸,有時甚至接連幾天都見不著。母親漸漸厭倦一個女人對這兩個孩子一所大房子的單調生活。終於有一天,母親趁她睡著,帶著妹妹,跟一個有錢的外國人走了,遺棄了她和父親。其實,她當時並沒有睡著,小小的她站在臥室的窗前,看著母親抱著妹妹跟那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坐上加長型的賓利,絕塵而去。她沒有挽留,也沒有哭。因為她雖然小,卻知道母親的不快樂,她知道,母親常常在孤單一人的夜裏偷偷的躲在被子裏哭。她恨爸爸經常性的晚歸或者不歸,更恨妹妹,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是妹妹的出生打破了她們一家三口的和諧美滿。

    直到一年後,父親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意外身亡,她被父親的同事也就是她後來的上司收養,才知道原來父親是高級特工。父親的死對她來說,是巨大的打擊,但是接下來沉重的訓練讓她無暇顧及其他。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基地訓練營的集體寢室裏,摸出那張被夾得平平展展的全家福,接著月光,偷偷想念。

    曾經——

    “小若姐姐。”一歲半的妹妹口齒不清的叫她,圓圓的小臉兒上兩個淺淺的梨渦分外可愛,白嘟嘟粉嫩嫩小胖胳膊伸向她,邊叫邊跑,“姐姐,抱抱,姐姐。”

    被送到了城郊的一處雅致的小院兒裏,幾個看上去精壯的家丁正在清掃院子。潤真已經早早的等在這裏了。

    “果真笨到被人暗算了麽?”土匪一般的潤真一把從三皇子身邊拉過趙若,雙手輕鬆地托起她,扔在床上。又順手扒掉她的鞋子,掂過被子蓋住她。

    “哪有,是我自己著涼了。”趙若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一邊的潤真更是暴跳如雷。

    “著涼?著涼就把自己著成這樣?平時壯的像頭牛,小小的風寒都能把嗓子折騰的比驢叫還難聽?”隻見她緩了緩氣息,又往床邊走了兩步。

    趙若緊張的抓著被子,求助的看向一邊幸災樂禍的三皇子。

    “把手伸出來。”潤真在床邊坐下。

    不是要打手心吧?趙若顫顫巍巍的從被窩裏探出手。

    潤真一把抓過,指尖扣住脈門。少頃,若有所思的放開。

    真姐居然還懂醫術?!她崇拜的看著潤真,潤真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此刻更是無比的高大偉岸。

    “你不用那麽崇拜的看著我,我不懂醫術的,真的。”潤真很真誠的搖了搖頭。

    呃,那你裝什麽裝。趙若無語的收迴手。

    “我隻懂下毒啊,你這脈象,不像是中毒。”潤真風姿綽約的揮一揮手,“我給你那瓶雪蓮花露帶在身上麽?”

    趙若點點頭,在身上摸來摸去,終於摸出一個小瓷瓶,跟著又掉出一小團東西。

    潤真接過瓷瓶,撿起地上的一小團,“香囊?那小丫頭送的?”

    趙若看了一眼,點點頭。

    潤真挑眉輕蔑的冷哼道,“人家把毒藥都送到你身邊了,你還當寶貝放著呢。”說完懶得理再她,轉向一旁坐著的三皇子,“人你就放這兒吧,我隻能照顧好她的身體,可照顧不好她的腦子。”

    “照顧好人就行,那腦子原本就沒長,何來照顧?”三皇子不愧是是毒舌男,“我走了,如果有事,隨時告訴我。”

    喝了潤真調配的蜂蜜水,沒過多久嗓子就明顯清潤了,看來雪蓮花露水不是空有身價沒有實用的奢侈品呐。

    “那香囊有毒啊?”趙若看著被潤真剪開來認真研究的破碎的香囊,不解,如果香囊有毒,那這毒不是下的太明顯了麽?

    “香囊本身並沒有毒,可它裏麵裝的全都是極為寒涼之物,長久佩戴,會讓你的體性越來越寒,體質變差。女人若長久佩戴,則會不孕。”潤真停下來看看她有些難看的表情,嫵媚的笑起來,“別愁眉苦臉的了,要不怎麽說傻人有傻福呢,你這次意外著涼正好把體內的症結表現出來,才不至於發現太晚無藥可救。”

    “你這是在誇我麽?”

    “你說呢?”

    三天之後趙若已經是活蹦亂跳的了。

    病好了,精神就好了,她站在院子裏一棵紅楓樹前,小手一揮,大氣磅礴道,“待我迴去,收複失地,重整舊山河!”

    “說來聽聽,”潤真懶洋洋的躺在藤椅上,深秋的早上,太陽剛露出些許腦袋,她卻穿的很單薄,白衣勝雪,如出塵的仙子,“你有什麽計劃?”

    “打倒倭寇!一雪前恥!”她揚起燦爛的笑臉,努力把心底的酸澀忽略掉。

    “你不乏聰明,卻容易被自己的情緒左右。喜惡表現的太過率直,好暴躁。記住,最好不要使用暴力,連內心也一樣。用平和的心去對待一切,方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晶瑩剔透的小茶盅在潤真纖長的指間飛速一轉,穩穩地落在小桌上。杯中,滴水未濺。

    再次單獨和三皇子坐在一輛馬車裏,趙若卻一直甜甜的微笑。

    “你這樣勉強自己不累麽?”三皇子不習慣的看著她。

    “不是勉強,我隻是放過自己了。何必一直糾結去過去的錯誤,人要向前看。如果不是被憤怒蒙蔽了雙眼,也許我會早點發現,你不像想象中那麽無可救藥,起碼,”她看著他,嫣然一笑,“你還會關心人。”

    三皇子慵懶的閉上眼睛,靠近舒適的車座裏,“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如果不是出於真心,那就說明你已經準備好,對付她了。”

    “這裏沒有別人,我騙你有好處麽?當然,我也做好準備麵對林雪鳶了。”她笑著把頭偏向一邊,藏在看不見得光影裏,悠然自若的表情瞬時垮掉。

    “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她突然開口。

    “什麽忙?”

    她調皮一笑,“你先答應嘛。”

    看著她明媚燦爛的笑顏,三皇子內心的某個角落,像是被一隻潛藏了很久的貓爪子,輕輕地撓了一下,沒有猶豫的點頭,“好。”

    “小若……姐姐……”

    真的站到林雪鳶麵前時,她發現自己的心寧靜極了。沒有恨,也沒有悲傷,隻是麻木,麻木的就像六歲那年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抱著妹妹走進別人的懷抱。

    看著朝氣蓬勃,光彩照人的趙若,林雪鳶顯得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

    “雪鳶,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有意燙傷你,現在還疼麽?”趙若親切的拉起她的手,言語真誠,眼神懇切。

    “啊,不,不疼了……”林雪鳶撲閃著長而密的睫毛,清澈的眼睛裏是不敢置信的喜悅。

    “可是,這裏還很疼呢。”趙若指著自己的心口,“你知道麽,特別是你叫我‘小若姐姐’的時候,很疼很疼。”

    “我……”

    “妹妹不用擔心,姐姐以後會很小心的。”她拉著林雪鳶的手,一同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姐姐現在迴來住,你不會不習慣吧?”

    “怎麽會呢,又能天天見到小若姐姐,求之不得啊。”小臉兒上堆滿欣喜的笑容,如果不是事實一再證明,她怎麽能相信這樣純真的一張笑臉背後,會隱藏著那麽多的心機。

    趙若也是一臉燦爛地笑。

    求之不得?這麽費勁心機的接近她討好她以博得太子的信任,再耍手段逼走她,背後的目的雖然還沒確定,但是此時自己迴來,無疑是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會求之不得才叫笑話。

    迴來麵對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最討厭的通鋪。雖然把自己的鋪蓋搬到了遠離其他宮女的地方,但第一個晚上,依舊不免的和衣而睡,睜眼到天明。

    這樣的一夜無眠,倒讓她聽到了兩個起夜的宮女悄悄私語:“以前仗著有太子寵幸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現在的地位比宮女還不如,還擺什麽臭架子。”

    “可不是麽,太子妃對待我們還是和藹可親的呢,她倒好,一個失了寵的侍妾竟好像靠近我們就玷汙了她似的。呸!”

    鬱悶的熬到天明,剛一起床,迎接她的就是太子怒氣衝衝的臉。

    她好像,沒做錯什麽事吧?

    “你既然迴來了,為什麽不搬迴來住?”太子的俊臉被怒氣憋紅。

    趙若認真的道了福,才謙卑的開口,“奴婢隻是侍妾,身份低微。現有太子妃入主東宮,奴婢怎可越矩。”

    “你在生氣麽?”太子的語氣突然輕快起來,“生氣,就說明你在意?你在意我?”

    “奴婢自當在意太子安康。”趙若繞過他,向前走。

    太子猛地抓住她的手,“有些事,我還不能憑自己的意願決定,你可以給我時間麽?”

    她用力,卻抽不出被他緊緊拽著的手,“太子如果想要了奴婢,自然是隨時隨地都可以,但請不要再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讓奴婢無顏。”

    太子看了看躲在門窗後麵的宮女,手稍稍放鬆,就被抽離。看著她毫不猶豫的離他而去,僵在原地。

    也許風平浪靜的日子注定和她無緣。剛剛迴來太子宮沒兩天,一些流言蜚語已經在到處肆虐。

    “聽說她想做太子妃,皇上下旨封林美人,她當時就翻臉了,還拿開水燙了林美人呢。”

    “是啊,我當時就在殿上,還聽見林美人跟她道歉呢。”

    “一個侍妾而已,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呢。給臉不要臉。”

    “不知是個什麽狐媚子,開始不但騙的太子圍著她轉,連公主和林美人都跟她親得不得了。這不,做不成太子妃了,翻臉就不認人。哪裏隻是拿熱水潑,我可聽說連碗都砸到太子妃臉上了呢。”

    “這賤女人……”

    “別說了,過來了……”

    “過來怎樣,自己用那下三濫的手段,敢做就不要怕別人說!”

    一群長舌的女人們,分明早就看見她,卻用著足夠她聽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分明就是故意要羞辱她。

    幾乎整個一天,在偌大太子宮幾乎每個角落,都可以聽到議論她的聲音,大有愈演愈烈之勢,也越說越粗俗到難以入耳。

    起初心裏還有些別扭的趙若,後來倒越聽越起勁兒,就好像他們罵的是別人一樣。

    也聽聞到流言的公主急惶惶的跑來,“咦?你怎麽好好的?”

    趙若翻了翻白眼,“你就盼著我不好是吧?”

    “是啊,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公主趴在她麵前,仔細的盯著她看,“恩?真的沒有要發怒的跡象啊,他們把你罵的那麽難聽,你不生氣麽?”

    趙若笑著搖頭,這樣和當時的情景也算符合的話,必是有心人刻意傳出來的。既可以弄臭她的名聲,又可以激怒她,或打人受罰,或被迫離開,一舉兩得。這也正好說明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她做太子妃的目的並不單純。她已經開始行動了,自己是不是也離謎底更近一點了呢?

    “小若,”公主用手指輕挑的抬起她的下巴,“你這次病好以後,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哦?哪裏不一樣?”“更迷人了呀。”公主細嫩的手指輕輕劃過趙若的臉頰,別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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