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哲抬起了李尋歡的腦袋,用李尋歡的眼睛,卻尋找那個命中注定是一場悲劇的初戀。


    他想確定他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的確沒有猜錯。


    他看到了林詩音。


    兒時的林詩音。


    一個看上去很是荏弱的女人,帶著個披著紅氅的女孩子向他走來。


    那個女人看上去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那一身古裝和滿臉的病容,熟悉的那張似曾相識的臉。


    左哲竟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梁母的影子。


    那是二十三年之前的記憶,似是而非。


    左哲知道,那該是李尋歡多病的母親,他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然後就發現相對於梁母而言,她似乎跟小姨劉瑩瑩更為相似。


    其實她跟梁母和劉瑩瑩的容貌氣質都相差甚遠,畢竟她是朝廷大員的家眷,標準的大家閨秀,梁母劉瑩瑩這種升鬥小民,根本就沒法比。


    那種相似,不是形似,甚至也不是神似,隻是某種難言的氣息相似。


    她的身上,有梁母和劉瑩瑩的影子。


    看到她,左哲就像看到的是梁母或者劉瑩瑩。


    那是一種難以言傳的親切和熟悉。


    在左哲的感知中,她就是梁母,或者劉瑩瑩。


    可她終歸不是梁母,也不是劉瑩瑩。


    她隻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母親,是戶部尚書的夫人。


    左哲很快就把目光落到了她身邊的那個小女孩身上。


    那就是林詩音,那就是李尋歡的初戀。


    那猩紅的風氅,比梅花還鮮豔,可小女孩的臉卻是蒼白的,比雪更白。


    紅和白是李尋歡最喜愛的顏色,因為“白”象征純潔,“紅”象征熱情。


    李尋歡第一眼看到她,就對她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同情和憐惜,幾乎忍不住要去拉住她的手,免得她被寒風吹倒。


    “這是你姨媽的女兒,你姨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所以她從今天開始,就要住在我們家裏。”


    “你總是埋怨自己沒有妹妹,現在我替你找了個妹妹來了,你一定要對她好些,絕不能讓她生氣。”


    這是李尋歡的母親說的話,可李尋歡幾乎沒有聽到他母親在說些什麽。


    因為這小女孩已走了過來,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的雪人。


    “他為什麽沒有眼睛?”


    她忽然開口,聲音和她的身影一樣,陌生而又熟悉。


    左哲忍不住有點恍惚,恍惚中的他,想起了兒時的鄰家姐姐。


    那很多年之前的記憶了,如果不是時光倒流,那份記憶早已經塵封在心底。


    “你喜不喜歡替他裝上對眼睛?”


    好吧,這是李尋歡的台詞,左哲原本還不覺得,可現在從他嘴裏說出來,感覺卻是莫名的別扭。


    這是個病句吧?


    為毛不說“你想不想給他裝上對眼睛”,“喜不喜歡替他裝上對眼睛”是什麽鬼?


    文藝少年的拿腔捏調裝模作樣麽?


    腹誹不已的左哲看著林詩音微笑點頭,看著自己把手裏那雙黑亮的“眼睛”送了過去。


    好吧,這是文藝少年李尋歡第一次讓別人分享了他的歡愉。


    自從這一次後,他無論有什麽,都要和她一齊分享。


    甚至連別人給他一塊小小的金橘餅,他也會藏起來,等到見著她時,分給她一半。


    隻要看到她的眼睛裏露出一絲光亮,他就會覺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永遠沒有任何能代替的愉快。


    他甚至不惜和她分享自己的生命。


    “她也一樣。”


    他知道,他確信。


    甚至當他們分離的時候,在他心底深處,他還是認為隻有他才能分享她的痛苦,她的歡樂,她的秘密,她的一切。


    好吧,這是文藝少年的謎之自信。


    事實上小李探花給現實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當成為文藝中年的他迴憶起他和林詩音的初見時,他才知道他的初戀,對他隱瞞了一件無比重要的事。


    她把武林才子王憐花讓她轉交給李尋歡的憐花寶典,隱瞞了下來。


    因為那時候的林詩音,覺得武功非但對李尋歡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害了他。


    她覺得他的武功越高,麻煩也越多,所以才將他瞞住。


    她想要他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平平凡凡的過一生。


    好吧,這也就是個文藝少女進化而成的文藝女青年,和文藝少年進化的文藝青年李尋歡,真特麽是天生的一對。


    左哲就隻能嗬嗬了。


    以愛的名義製造怨甚至是恨,這就是文藝青年的通病。


    賤人就是矯情。


    林詩音隱瞞憐花寶典是這樣,孫小紅求天機老人去對付上官金虹是這樣,李尋歡把林詩音嫁給龍嘯雲,更是這樣。


    他們做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兒,都打了個大義凜然的牌子。


    為你好。


    作為一個俗人,左哲唯一想做的事兒,是呸他們一臉。


    為你好,根本就不是真的好。


    都什麽破玩意兒。


    其實左哲一直對李尋歡成為古龍武俠的代表人物很是不屑,畢竟送女什麽的,對他而言就是天大的毒點。


    送表妹誤人終身的他,倒是老牛吃嫩草有了孫小紅,卻又置林詩音於何地?


    所以說,文藝青年什麽的,最討厭了。


    所以說,文青是種病,得治。


    左哲沒想到自己能有治文青病的機會。


    他居然成了還是文藝少年的李尋歡,居然還在和林詩音初見的時候。


    大概這才是穿越吧?


    和變身林詩音的習靜幽有了親密接觸,結果就穿到了林詩音所在的小世界,穿成了林詩音念念不忘的李尋歡?


    或許,他能更改林詩音的悲劇?


    嗯,那是必須的。


    至少對左哲版李尋歡來說,是必須的。


    因為在他眼前的這個林詩音,已經不再是小說中的一個人物形象,不再是一個虛擬的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和他有著親密關係的人。


    披著紅氅臉色蒼白的林詩音,是小女孩時代的習靜幽。


    其實她的容顏和習靜幽並不相同,可就跟左哲在李夫人身上感受到梁母劉瑩瑩的氣息一樣,他能在陌生的林詩音身上,感應到習靜幽那熟悉的氣息。


    相信習靜幽的感覺也一樣。


    她和他一樣,糊裏糊塗的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莫名其妙的穿進了這個叫做多情劍客無情劍的小世界。


    傳說中的魂穿。


    對他們而言,這整個世界都是虛幻的,隻有彼此才是真實的。


    真實得就如眼前的觸感。


    活色生香。


    左哲的手落在習靜幽版林詩音的臉上,隻輕輕那麽一抹,黑乎乎的煤灰就給那比雪還白的俏臉添加了煙火氣。


    就像不染纖塵的仙子墜入凡塵,沾染了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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