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完這段路的,渾渾噩噩,隻感覺這世間是那樣的現實,剝奪你僅有的那點美好。


    按照老家的習俗父親請了個陰陽先生,按照陰陽先生的指導下完成一切過程,蘇暢第一次見到父親哭得稀裏嘩啦,從這一刻起他沒有了最偉大的母親。


    繼母也哭了,盡管奶奶身體不好,但養老金倒是挺多的,從此沒了保障。


    蘇暢的弟弟則是哭得最兇的,這個幼小的生命永遠也感受不到隔輩人的關愛了。


    而蘇暢也很想哭,隻是嚎不出來,淚水靜靜的流淌,平靜如畫。


    至於蘇暢異父異母的妹妹則是沒來,火葬場不吉利,繼母不讓她來。


    古時的披麻戴孝和守孝七年省略,親人隻需要腰間纏上白布條就可以了。


    遺體告別儀式開始,蘇暢跪在地上,麻木的接受著親戚朋友的鞠躬致詞,一個個花圈擺放整齊,上麵寫著與世長辭。


    迴想奶奶這一生其實挺不值得,年紀輕輕沒了丈夫,獨自帶著父親長大終身沒有在改嫁。


    好不容易拉扯父親長大後又為其婚事操勞,等自己有了出自,有能力給她更好生活的時候,便立刻撒手人寰。


    父親說奶奶走的好,心梗搶救都搶救不過來,不用在死前遭罪。


    蘇暢卻不這麽認為,這輩子遭了罪卻沒享到福,該不該算上?


    蘇暢和父親身為長孫長子,跪在地上一一答謝,繼母抱著弟弟收禮金,紅白喜事……


    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奶奶的屍體被送往火煉,上百斤重的人變成一堆白花花的骨塊和骨灰,蘇暢再次落淚。


    按照人體排序挑揀好了骨塊,蘇暢拿起父親放下的右手白色手套戴上,從懷中取出一對紅的那樣鮮豔的翡翠對鐲,放在了兩側手骨。


    翡翠這種東西雖然真假難辨,但這對紅翡翠對鐲的真假卻一眼可辨,那鮮紅的色澤明麗、質地細膩根本不是假貨所能比擬。


    蘇青洛頓時一愣,轉過頭來看著蘇暢,久久不語。這時蘇暢的繼母突然伸手,將這對紅翡翠對鐲從骨灰盒裏麵拿出來觀看。


    “放迴去!”蘇暢大喝一聲。


    “哇哇哇哇……”


    空蕩的教內響徹蘇暢的呐喊,頓時嚇到了各位親朋好友,以及繼母懷中的弟弟被直接嚇哭。


    “你這孩子怎麽迴事,這東西哪來的?多少錢?”繼母吵了一句,轉頭對蘇青洛說道:“這個對鐲是真的,你看看!”


    “我說:放迴去!”


    這對對鐲是蘇暢報答奶奶的恩情,既然有生之年無法看到,那便讓它們死後常伴。


    “你哪兒弄來這麽好的紅翡翠?


    是不是你奶奶偷偷給你的?


    你知道這個值多少錢嗎?


    現在家裏這麽困難,


    這對鐲子必須換錢。”


    蘇暢是個什麽孩子她再清楚不過,說白了就是一輩子沒出息的那種,這麽貴的翡翠除了老不死的誰會給他?


    “這是我給奶奶陪葬的遺物,你再不放迴去,我就宰了你。”蘇暢平視著繼母,冰冷的語言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親戚朋友們都在看熱鬧,對這個亂到極致的家庭內鬥很感興趣。


    老人家昨天剛走現在剛煉,骨灰還是熱的呢,一家人現在就準備為財產打起來。哦不對,是要殺人。


    平心而論,蘇暢的繼母並沒有做錯。她對蘇暢不好隻是一方麵,家裏現在確實需要錢。


    一個在外的大學生、上職業院校不懂事的女兒,還有一個每天張嘴喝奶粉的嬰幼兒,這那裏是一間小超市負擔得起的?


    現在家裏這麽困難的情況下,居然要拿一副這麽貴重的紅翡翠當陪葬?


    這迴就連蘇青洛都看不下去了,並非是不愛母親,而是逝者已逝,活人卻還得活著。


    可現在!!


    印象中膽怯懦弱的蘇暢居然能說出這番話,目不斜視的眼神充斥著令人心驚膽顫的平靜,仿佛下一秒就會撲殺過來一樣。


    這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嗎?


    殯儀館很冷,室內落針可聞,小心翼翼的唿出一口氣,蘇青洛妥協道:“逝者已逝,知道從小媽就對你好,就讓它們陪著媽走吧。”


    說罷蘇青洛拿過繼母手中的對鐲,將它們和骨灰放到一起,蓋上骨灰盒的蓋子,與世長辭。


    盡管繼母陸續不止一次用眼神暗示蘇青洛,不該這麽放過一副對鐲。但蘇青洛卻不想在親戚朋友麵前跟蘇暢翻臉,讓他們看笑話,反過來用眼神迴意再等等。


    蘇暢現在情緒激動,相信等過幾天再提起這件事就會好很多,畢竟家裏現在什麽樣子他也清楚,蘇暢不是那麽不懂事的孩子。


    更何況殯儀館中保管骨灰盒的鑰匙還在他手上,什麽時候取出來不行,非得讓蘇暢知道?


    另外……家裏已經沒有了蘇暢的位置,他的房間改成了嬰兒室,沒有他的地方住。


    隻要蘇暢想有個地方住,還想上大學,就不得不向他們妥協。


    金錢不僅決定一個人在社會中的地位,也可以決定一個人在家庭中的分量。


    正常家庭中長大的孩子當然可以無理取鬧,而蘇暢這樣的孩子隻能忍氣吞聲。


    曲終人散,蘇家終究還是鬧出了笑話,盡管沒打起來也夠取笑一陣的了。


    送走了親戚朋友,繼母當即惡狠狠的瞪了蘇暢一眼,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蘇暢猶豫了片刻,他是真不想迴那個沒有了奶奶的家,可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在父親的注視下,蘇暢隨後上了車,葬禮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後麵的頭七、三七、五七、百天還有得忙。


    從火葬場迴鎮裏還有不小的一段路,繼母側眼用內後視鏡,一臉不爽的上下打量著蘇暢。


    一身的新衣服看起來都像是名牌,而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頓時一愣,猛然轉過頭問道:“昨天告訴你的消息,你坐飛機迴來的?”


    繼母真正想問的是鵬城和珠蘭不是一個省,坐火車絕對沒有那麽快,上個月給他的生活費隻有五百塊錢,他哪兒來的錢坐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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