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最初的一點時間了解當下自己的處境, 亓素猜測自身暫時是沒有性命之虞了。


    隨即他收迴思緒, 開始重新調出腦海中的炮灰劇本。


    劇本在剛才他昏迷的過程中,刷新了一次。


    新的任務浮現出來。


    任務與蔣兆添有關, 不久後蔣兆添會同一女人一見鍾情, 並且很快訂婚,隻是那女人有個前男友成鈞,兩人曾經因為門第不對等的關係,女方父母從中作梗,導致男子以為女人嫌棄他家庭不好, 憤而離國,在國外因一些緣由, 現在已擁有大部分難以匹敵的財富和權勢。


    成鈞迴國,找到女人, 但也同時得知到女人和蔣兆添訂了婚, 一氣之下讓人將女人抓了,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把女人睡了, 以此來破壞兩人的訂婚。


    結果自然是失敗,失敗過程裏, 亓素作為一名專業炮灰, 把成鈞推到牆上,讓對方破了頭。


    之後成鈞在女人的生日宴會上, 買兇對付蔣兆添, 亓素的新任務就是等到那天, 在天花版上的頂燈掉下來時,將站在下麵的蔣兆添給推開。


    依舊是和上個任務一樣簡單。


    上個任務李構那裏出了差錯,亓素是一點都沒有想李構會對他動歪心思,更是在他捅了李構一刀後,對方竟然還一味地維護他。


    任務失敗,李構對於亓素而言,就已經是過去式,李構眼下是死還是活,是傷還是殘,他都完全不關心了。


    劇本和對應劇情查看清楚,並且牢記在心裏,亓素這才緩慢睜開眼,睫毛微微顫抖,眼簾往上掀,入目一張純白的病床,床上靠坐著一名清雋帥氣的男子,男子掌中捧著一本書,正低眸聚精會神地看著。


    亓素凝視了男子一會,男子準備翻看下一頁,手中動作一頓,像是感知到有視線落在他那裏,抬起頭,臉往右邊轉。


    病房裏兩人四目相對,一人麵色平靜,不見絲毫波動,另一人眸光隱有波動,為自己視線中看到的一幕。


    純色衣衫的青年神態淡然,安靜地坐在那裏,姿容絕豔,墨色的眉宇下是星光璀璨的雙目,鼻梁高挺,胭脂色惑人的唇,美好的宛如一副畫。


    氣質清冽幹淨,就這麽看著他,仿佛世界的一切的黑暗汙穢都難以沾染上去。


    有那麽一瞬間,蔣兆添真覺得眼前的青年是從畫冊裏走出來的,美得動人心魄。


    但旋即他清楚,不是,不僅不是,這人還是和襲擊他的人是同夥。


    “你的名字。”蔣兆添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但到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亓素將後背從椅背上抽離起來,他坐直身,蔣鶴手下給他注射進體內的藥劑僅是讓他陷入昏迷,沒有鬆弛肌肉的藥效,因而雖然頭還有一點暈眩,不過要撂倒屋外守著的那兩名保鏢,他相信還是沒有問題的。


    也當然,他不會這麽做,當下的這個狀況,算是劇本裏的劇情。


    既然是劇情,就得按照一定的規則來走。


    亓素抿了下嘴角,向蔣兆添說了他的名字。


    “我的你肯定知道了,我就不說了,知道你為什麽在這裏嗎?”看得出蔣兆添心情不錯,拋開亓素和他之間的恩怨,單就看著對方令人賞心悅目的臉,蔣兆添便有理由覺得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無聊。


    亓素在蔣兆添審視的目光下搖了搖頭,實質上他心裏清楚,可他約莫能猜到蔣兆添當下是個什麽心理,他配合蔣兆添的戲碼,現在他是輸的那一方,蔣兆添是勝利者。


    輸家如果表現得知曉一切,會使勝方的滿足欲大打折扣。


    “其實我也不知道。”出乎意料,蔣兆添微笑著道了這麽一句,然後他總算從亓素冷肅無波的臉上看到一點神色變化。


    對方要還這麽冷靜,會讓懷疑青年是不是有麵部肌肉僵硬症,很好,沒有就行。


    漂亮的人表情豐富點才更有意思。


    蔣兆添將手裏的書冊合上,對亓素以一種自來熟的語調道:“我記得你的聲音,那天晚上是你出來阻止他們繼續毆打我,我得和你說聲謝謝。”


    “謝謝你,不是你的話,我想我這會不隻脾髒破裂這麽簡單的事,也許已經在重症監護室,也許那天晚上就死了。”


    迴憶起數天前,蔣兆添語態祥和,僅是看表情的話,似乎他已經不在意自己的遇襲,不在意自己現在還得在病床上躺著,無法下床像正常人那樣行走。


    亓素冷著目,他不信蔣兆添表現出來的這幅模樣,他從蔣兆添臉上看到的,是一張厚厚的麵具,蔣兆添的笑容,在亓素眼裏,就是對方調動臉部肌肉,做出來的一個麵部表情而已。


    並不表示他真的是個友善寬容的人。


    他看人何其清,在同蔣兆添對視的瞬間,就知道蔣兆添這人不好相與。


    “謝就不用了,你後腦勺那一棍是我敲的,放心,我不會道歉,錯誤已經鑄成,我若是道歉的話,便是推卸責任和逃避。”


    “我不逃避,你想怎麽報複都行,想往我後腦勺來一棍,或者兩棍都可以,我不會躲。”


    演戲嘛,誰不會,比起蔣兆添,經曆過諸多世界的亓素早就是各中老手。


    他星眸清澈且澄淨,麵無懼意地迴視蔣兆添隱隱壓迫的視線,嘴角彎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臉頰上兩個形態分明的酒窩,微笑中似有醇香惑人的美酒在其中聚集。


    於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亓素的美,像利刃一樣鋒利,沒有刀鞘包裹,他自己似乎毫無察覺,任由這種鋒如刃的美攻擊一切看到他的人。


    無論那人是誰,無論對方之後會對他抱有什麽樣的看法。


    他思維中大概缺失了那條名為愛情的絲線,所以不在意別人是否喜歡他,是否會因為喜歡他而生起瘋狂、扭曲、占有等種種負麵心態。


    喜歡上他的人,最終都隻有一個結果。


    永遠得不到迴應。


    “你敲我一棍,後麵又救我一命,算是扯平吧,這次請你過來,是希望幫一個忙,在我身體痊愈這段時間裏,可以待在我身邊,做一段時間的護工,放心,錢不會少,你之前的那個工作我覺得不太穩定,還是不要再做了。”


    蔣兆添話說的細雨霏霏,然而眸色中的逼兀氣息卻是陡然加深。


    看起來像是請求,然而實質卻是強硬的,根本不允許人反駁。


    跑車滑出去數米遠,停在馬路中間,亓素喘息聲中把車開到路邊,剛一停下就推開車門奔了下去。


    往迴快步奔跑到後方癱坐在地上的年輕女孩身邊,女孩全身戰栗不已,嘴唇直哆嗦,瞳孔也成放大狀。


    亓素蹲下去,抓著女孩兩臂,問她有沒有事。


    女孩顫抖著唇,眼神渙散,好一會才找迴焦距。


    “救、救命,救救我朋友。”


    女孩渾身猛打一激靈,反手拽住亓素手腕,手指痙攣,用力到鋒利的指甲掐進了亓素皮膚裏,成倍放大的痛感;令亓素修俊的眉頭都蹙了一瞬。


    在靠近女孩的那一刻,劇本就向亓素傳遞來一個確切的信息,女孩即是不久後會和蔣兆添訂婚的人。


    也就是說亓素的炮灰任務裏,女孩和蔣兆添一樣,都扮演者絕對重要的位置。


    “出什麽事了?”亓素凝著問。


    “我朋友,她、他們,他們把我朋友帶走了,那些人……”女孩太過緊張慌亂,聲音都斷斷續續。


    “知道他們去的哪個方向嗎?”從女孩的話裏亓素捕捉到關鍵字樣。


    女孩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亓素將女孩一把扶起來,扶到車邊,拉開車門讓人進去,女孩本來準備進車,突的轉過身,兩手抓住亓素左手。


    眼裏都是焦急:“你會幫我的對不對,會幫我救出我朋友?”


    “這事最好讓警察來處理,我先送你去醫院。”在炮灰劇本刷新後,亓素將相關劇情都給快速熟記在心裏,因而知道女孩的朋友活不了,會被將她劫走的那群人給辱淩致死,現在過去也無濟於事。


    女孩一聽亓素不肯去救她朋友,情緒激動起來,甩開亓素的手,就往路邊跑,剛好後麵有車過來,女孩想衝過去攔下車,求司機幫她,朋友已經被帶走有一會,這裏位置相對偏僻,她知道報警根本來不及,等到警察來了,那些人說不定已經跑遠了。


    “停下、停一停……”女孩扯著嗓子哭喊,結果後麵上來的車不但沒停下,反而加速奔馳過去。


    亓素拽住女孩的手臂,把人拉懷裏扣著。


    “那是我朋友,求你,我求你。”女孩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


    亓素心中倏地一悸,他對女人的眼淚最沒抵抗力,如果有女人在他麵前流淚的話,他會願意去做對方要他做的任何事。


    “好了,別哭了,我幫你,你先進車。”亓素話一落,女孩麵上就浮出喜悅。


    快速進車,女孩像是才發現副駕駛還有一個人,車窗搖下,蔣兆添聽到了亓素和女孩的談話,對於亓素自作主張要去救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蔣兆添沒有阻攔,他從車鏡裏打量了一眼後座的女孩,在對上女孩一雙漂亮晶亮的眼眸時,意外的有種熟悉感,當收迴視線,和駕駛位的亓素目光交匯,蔣兆添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女孩的眼睛和亓素的有八分相似,都清泉洗滌過一樣幹淨澄澈,黑白分明,如聚著星辰,看著這樣一雙眼,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世界都是光明,沒有陰暗的角落。


    讓人想要去靠近,去感受他們的生活,或者,蔣兆添心底還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靠近後,把他們給強行拽進自己灰暗的世界中,和自己一起無限沉淪。


    亓素讓女孩來指路,雖然跑車是蔣兆添,但他未過問蔣兆添的意思,開著車就拐進了旁邊的狹窄小道裏。


    “報警。”亓素單手握著方向盤,把自己手機遞給了女孩,女孩身上就單薄的一條長裙,顯而易見的,手機十有九八是沒有了。


    女孩從亓素那裏接過電話,哆嗦著手指,撥通報警電話,簡單說了一下發生的事,掛斷手機後,兩手緊緊捏著電話,整個瘦小的身軀所乘一團,像是要從手機裏吸取一點力量,一時間卻是忘了把手機還給亓素。


    掀起眼簾,亓素往車鏡裏斜了眼,沒有提醒女孩還手機,也沒有多加安慰,隻是在汽車到分叉口時,詢問對方一句該走哪裏。


    穿了幾條大道路,麵前路到了盡頭,道路窄小的隻能步行,亓素掛檔踩下刹車,火紅的跑車停靠在一麵灰黑的牆壁旁。


    解開安全帶,亓素伸手推車門,車門半開,動作一頓,迴過神。


    “你們都在車裏等,我單獨去找就行了。”他先是看副駕駛位的蔣兆添,隨後視線轉到後座。


    “你朋友長什麽樣?衣服顏色,頭發多長?”


    後座的女孩一條腿都踏了出去,聽到亓素問話收迴腿,在那樣一雙雖然泛著涼意,可滿是堅韌情感的眼眸注視下,女孩緊張恐懼不已的心,好像沒跳得那麽快了。


    “……齊肩短發,米白色的雪紡裙,外搭一件小西服。”女孩快速描述。


    “在這裏等著警車。”


    說完後,亓素推門就快速下車,剛走了兩步,旁邊一個身影跑過來。


    女孩氣喘籲籲:“我要去,我朋友是因為救我才被……”


    “你跟著隻會礙事,到時候我不僅要救你朋友,還得救你。”亓素雖然憐惜女孩,可話語依舊不留情麵。


    “我……”女孩張口想說自己不會礙事,對上麵前亓素冰冷的眸子,話音到舌頭尖繞了幾圈,又自發退迴喉嚨。


    亓素轉身快走起來,速度倏地加快,他奔跑狂奔,頎長的身影旋即就從女孩和蔣兆添的視野中消失得沒有影蹤。


    女孩茫然著瞳朝左右四周看了看,一片死寂,隻有涼風拂過的聲音,女孩往迴走,想著汽車裏還有個人,突的她神色一變,好像才後知後覺,車裏那人臉色裏明顯透著股煞白,分明就是病重的跡象。


    女孩抬眸往副駕駛望,剛好蔣兆添也看向她,在蔣兆添陰沉眸光的注目下,女孩唿吸驀的一滯,有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攫住自己心髒,她覺得窒息無法唿吸,腳下也跟著灌滿了鉛,無法再往前走一步。


    蔣兆添靠坐在車椅裏,手搭在膝蓋上,指腹摩挲著還依舊透著濕意的褲子。


    他跳下河裏時,真的有那麽一刻想就那樣死去,死亡對他有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的吸引力,他幾乎時常都能感覺到耳邊有個聲音在唿喚他,讓他過去,讓他離開這個世界。


    就是到現在,雖然自己從河裏出來,可不代表他放棄死亡。


    不過有個意外的收獲,那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麽就暫時再等等看,等哪天他對亓素失去探究的興趣,他會帶著對方一起下地獄,遠離這個毫無樂趣可言的乏味世界。


    亓素閉上眼,胸口微弱起伏,緩緩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唿吸後重新睜開眼。


    當他重新低眸注視前方跪坐在地的李構時,前一刻還蘊積在眼裏的恨意在快速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來自骨子裏的涼薄和漠然。


    “……對,構哥說的對,都是他做的,我隻是旁觀者。”任務失敗,因為李構這邊的突然變卦,導致亓素目前要做的,就是確保自己不會由此而喪命。


    任務之外的死亡,不僅不會得到相應積分,反而每次都會扣除一定積分,他需要賺取到足夠數量的分值,才能開啟下一個世界,否則就得一直待在這個世界,若是哪天原有積分被扣完,甚至扣成了負數,那麽任務將會被取消,而他自己,則會一直待在這個世界,直到身死,意識被侵襲腐蝕,最後永恆地在這個世界輪迴。


    亓素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發生。


    恨沒有用,怨恨或怪責李構不能讓上一個任務被重新激活,他放下需要做的就是先往前走,等待著炮灰劇本刷新,等待下一個任務的來臨。


    沒有關係,失敗而已,他不是沒有經曆過失敗,很正常。


    下次再接再厲。


    亓素涼薄的唇輕輕抿著,他話語一落後,屋子裏陷入短暫的寂靜無聲。


    一眾人的視線皆放在居中坐長沙發的蔣鶴那裏,等待著他的裁決。


    蔣鶴瞳色沉甸甸陰暗,仿佛一絲光芒都難以透進去。


    他徑直站起身,熨燙的直挺的襯衣下擺順著滑落下去,貼合著他肌肉線條隱約可見的腰腹,他幾步來到亓素麵上。


    亓素個子不矮,一米八幾,但蔣鶴竟是比他還要高一點,屋裏其他人都以一種仰視的姿態看著蔣鶴。


    就亓素稍稍眯著眼,看起來像在俯瞰,無畏的倨傲綴在眉梢,眸光冰冷,襯著漂亮精致的臉孔,堪稱絕色。


    蔣鶴雖然不好男色,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青年是他這麽些年來,在現實裏,見到的最為豔麗的一個。


    他甚至有著預感,未來想必也再難以見到類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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