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南端著碗, 一邊扒米飯一邊說:“我爸爸說早點買房, 早點給我娶媳婦。”


    楊鑫咬著筷子, 好奇道:“花了多少錢啊?”


    陳進南說:“加裝修有八萬多。”


    楊鑫暗暗咋舌:“你們哪來的這麽多錢啊?”


    “我媽拿出來了兩萬。就是原來我爸給的錢。我爸說給我買房子,問著她要, 她拿了一些。問親戚借了兩萬, 其他都是我爸爸賺的。今年我爸還要還債。”


    爸爸媽媽老說讀書,不讀書的人沒出息。人家陳進南爸爸卻挺有本事,陳進南現在也算挺有出息的。人各有所長,隻要上進不懶, 命這種東西誰說的準呢?興許她將來還沒陳進南掙得多呢。


    她幫著陳進南洗碗。


    陳進南不要她,說:“我自己洗就行了, 你去看電視嘛,或者去玩手機打遊戲。”


    楊鑫堅持要幫忙,陳進南也就默默接受了。陳進南洗碗,她用毛巾, 把碗上的水擦幹, 放進櫥櫃裏。收拾完畢後九點多, 打掃了一下屋子, 陳進南鎖上門, 裝好鑰匙, 表示要送她迴家。


    楊鑫說:“我自己迴吧,大白天我認得路。”


    陳進南說:“反正我也沒事嘛。”


    路上, 陳進南問起她楊文修的事情。


    楊文修是怎麽死的?


    每個親戚見了她都要問。那一晚發生的事, 隻有她知道, 眾人好奇地詢問她,都想知道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是怎麽經曆了親人的喪生。然而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知道那些人並非真的關心她,也並非真的關心楊文修怎麽死,隻是單純的八卦撩閑。她說了也不會得到同情,隻是把自己的傷口撕裂給別人解悶。


    她不願意說。隨著年紀漸長,她越來越不肯同人交流心事了,包括她的父母。對她而言,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而陳進南,終究還是跟其他人不同的。


    楊鑫知道他沒惡意。


    她低著頭,大概的講了一些,說楊文修發病,自己去請醫生,醫生沒有請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也沒有什麽情緒,也聽不出任何悲哀。陳進南聽了安慰她:“你不要傷心,爺爺總歸都要死的。”


    “我不傷心。”


    楊鑫說:“我隻是不知道以後要去哪。爸媽要掙錢,家裏沒人,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陳進南說:“到時候你就來我家住嘛。”


    她蹙著眉說:“再說吧。”


    迴到家中,春狗和羅紅英也正在商量這事。


    楊文修死了,孩子在家沒人能帶了。


    大女兒好說。金盼早就想出去打工了,這迴沒有楊文修攔著,她當然如願以償了。就是楊鑫麻煩,她還要接著讀書。


    壩子裏坐了一圈人,親戚們一邊抽煙吃茶一邊給春狗兩口子參謀。舅舅說:“你們就把她帶城裏去念唄,一學期不就幾千借讀費。她才這麽點大,又是女孩兒家,你把她一個人留在家怎麽辦。吃穿住都沒人照管,也容易受欺負。”


    春狗說:“不是借讀費的問題。借讀費貴嘛貴,貴我也認了。關鍵是轉出去咋辦?她馬上要初二了,轉出去讀一年,初三又得轉迴來。你外地學生沒法參加中考,這是政策規定,沒有本地戶口,這條給你卡死了。本來她學習好好的,給轉來轉去,不同地方教育水平又不一樣,上的課也不一樣,剛剛適應了又要轉走,折騰來折騰去的,反而把孩子成績給耽誤了。你沒看那些跟父母打工到城裏讀書的孩子,讀了個啥?要麽進那種農民工子弟學校,教學質量還不如我們這的公立學校。那些孩子成天就是混著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學校要麽沒辦學資質,要麽這不合格那不合格,今天要拆明天要拆的,三天兩頭在變,跟政府打遊擊。要麽花大價錢送進本地學校,或者私立貴族學校。人家那裏麵的小孩都是本地人,要麽非富即貴,看你一個農民工的孩子,誰會跟你玩?學校老師也歧視你。孩子送那種地方去,天天受欺負,能讀什麽好書。”


    “這都不算大事,關鍵是,中考咋辦?高考咋辦?沒法升學,那你讀那個書有啥意思。她要是不打算讀大學,我就把她帶出去隨便讀幾年,反正混日子。可她想讀大學。孩子成績好,我們也想她將來有出息,能考大學,讀個好學校。真把她轉去外省那反而是害了她。”


    羅紅英紅著眼睛說:“我們啥都不要啊,就希望孩子有個讀書的地方。不需要政府掏錢,也不要什麽九年義務教育。你說我們在家又掙得到錢,供不起學,去外省孩子又不能升學,有義務教育也享受不到,那有啥用。都把我們叫去城裏邊打工,不讓落戶,孩子不讓讀書,丟在家裏邊沒人問沒人管,一點辦法都沒有。誰想出去城裏啊,吃的是菜市場撿的爛菜幫子,住的是狗屎大的一旮旯,天天上十二個小時,白班夜班輪著倒,賣了命地幹,掙兩個辛苦錢隻夠填肚子。要是家這邊能找到工作,誰願意去當外地人受歧視。她爺爺活著還能帶,現在她爺爺死了,我們也不曉得咋辦。”


    “要不還是我們在家帶吧。”


    羅紅英無奈道:“等她過了十五六歲,上高中了就好了。上高中了我再出去。”


    春狗反對說:“咱們不掙錢,以後她上大學,一年就要一萬塊,我們哪去拿錢?”


    羅紅英說:“實在不行,就把她帶城裏去吧,反正讀一讀,中考高考再轉迴來。”


    春狗說:“你這是害了她。她在這讀的好好的,學校老師也寵著她,你給她弄城裏學校去,學的課程不同,學習進度不同,環境不同語言不通,爹媽又沒錢沒本事,不受欺負才怪。多少農村的小孩,本來成績好好的,弄到城裏學校去就給毀了。她在老家至少學校裏不會有人欺負她。”


    羅紅英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能咋辦!”


    春狗說:“還是留在家吧。”


    春狗和羅紅英往姑婆家走了一趟親戚,迴來告訴楊鑫,要把她托付給姑婆,去姑婆家裏住。


    “反正你平常都住校,半個月才迴去一次。呆在她家的時間也不多,上了高中就不需要了,也就初二初三這兩年。你姑婆那是厚道人,肯定不會虧待你的。我們已經跟她們一家都商量過了。他家裏有人,你姑婆常年在家裏務農,你姑爺在家裏包活幹。他們也叫你去,說了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做家務幹活。”


    春狗就怕女兒放在別人家,會被當勞動力使喚,煮飯洗碗做家務。這種事在農村很常見的,父母不在身邊,兒女寄托給親戚家照顧,八成就是給人當牛馬。整天使喚其做這做那的,挨打受罵是常事。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使喚打罵起來不心疼。孩子小小的要遭罪。


    春狗一再強調姑婆是厚道人,不會讓楊鑫幹活。


    然而楊鑫不肯去。


    她皺著眉頭說:“我想去陳進南家住,陳進南說他爸爸同意的。”


    春狗去跟陳進南爸爸問了一下,迴來就反對,說:“不行不行,人家爺兒倆都不住在村裏,你一個去了咋住。再說了,他父子兩個男的在家,家裏又沒女人,你一個女孩去住,這樣不好,對你有危險。”


    楊鑫急了:“有啥危險的啊!又不是不認識的!我跟陳進南是同學,不會有事的。”


    她說:“我又不是傻子。好人壞人都分不清。好好的誰會欺負我啊。”


    春狗一聽,懷疑她跟陳進南在早戀,更加不許她去了。


    楊鑫堅持說:“我不會跟他們住一起的。陳進南說了,他和他爸爸住在縣城,老家房子空著,隻要給我一把鑰匙就行。我自己會煮飯,會洗衣服,不需要人照顧。我周末自己迴家。”


    她氣的要哭了:“我不想去姑婆家!”


    “我跟他們家又不熟,以前都沒怎麽去過,我幹嘛要去啊!我不想去!人家覺得我是要飯的,到別人家裏蹭吃蹭喝。我不去!實在不行,我就還住在鎮上,你幫我租個房子,每個月給我兩百塊錢生活費。你隻要給我錢就行了,別的我自己管,不用你們操心。”


    “你還小。”


    春狗說:“你才十二歲,男孩子就算了,你是女孩子,必須家裏要有大人照顧,否則我跟你媽在外麵不放心。我們的考慮是周到的,你不懂事,不要跟我強。”


    楊鑫委屈哭了。


    “我就想一個人住!不要人管!我都十二歲了,憑什麽不能自己住啊。你們就是不肯給我交房租。”


    陳進南跟他爸爸說了楊鑫想來住的事。陳叔叔曉得兒子喜歡這個女同學,想著那說不定將來能說進家門來當媳婦呢!陳進南十九歲了,他爸對兒子的大事還是很操心的,便主動跑到楊家來說,讓楊鑫以後去他家裏住。


    “她想住哪都行。”


    陳叔叔點了根煙,很大方地說:“要還住村裏,我就把門鑰匙給她。平常她迴來,自己開門就行,家裏米麵什麽都有。我們也就偶爾迴來一趟。要想去城裏也行,我們剛在城裏買了房子,讓她轉學去縣城讀嘛!縣城初中還教的好些。在縣城裏讀書,在我家住,隨便她愛咋住咋住。”


    楊鑫覺得陳叔叔說話挺入耳,結果春狗麵上敷衍,背後把人嘲諷一通。說姓陳的太精明太會算,不愧是在外麵幹包工的。我女兒十二歲,才初中呢,他姓陳的就盯上了。打什麽主意呢?我女兒是要讀大學的,他以為就跟平常姑娘似的,十五六歲讀個初中高中就談朋友結婚了。他兒子小學都沒畢業。等我女兒讀完大學,他兒子都三十歲了,這樣還想娶我的女兒,他想得美嘛!嘲得不得了。楊鑫聽他說,氣壞了:“人家又沒說那個話,隻是好意讓我去,你不接受就算了,說這些幹什麽呀!人家陳進南爸爸掙得錢比你掙得多多了。”


    春狗說:“他那姓陳的精的跟鬼似的,他的心思我還能不知道?就想用這點小恩小惠收買你當他家媳婦。”


    楊鑫生氣說:“陳進南就不精!陳叔叔人也挺禮貌挺厚道的。”


    春狗說:“他肚子裏精,你看不出來。誰不知道他,咱們村就數他最有本事最會掙錢。他以前開過公司的,要不是淨被女人騙,早就身價幾十萬上百萬了。”


    陳進南站在籬笆外頭喊她。楊鑫紅著眼瞼,低頭出去,聲音有些低:“你走吧,我爸爸不讓我去你家住。”


    陳進南的表情非常失望。


    他擔憂道:“為什麽呀?我已經跟我爸說了呀。你跟你爸說了嗎?”


    “說了。”


    楊鑫心裏特別難過:“他讓我去親戚家。”


    陳進南說:“我爸爸同意的。你直接到我家住就是了,也不用給生活費。都說好了,我昨天還跟爸爸商量說收拾哪間屋給你,怎麽又突然不去了。你再跟你爸說說吧,住村裏多方便啊。”


    楊鑫搖搖頭:“我爸爸說,哪有一個小姑娘,跟兩個單身漢一起住的。他不讓我去。”


    陳進南說:“我跟爸爸不會經常在家的。”


    楊鑫低著頭沒說話。


    陳進南明白,她是打定主意不再去了。


    他誠懇說:“那你以後要是想改主意了,或是想來我家,你就來,或者給我打電話。家裏有奶奶呢,我和爸爸經常會迴老家來的。”


    楊鑫點點頭,努力振作起精神:“你去吧,謝謝你,我沒什麽了。”


    陳進南失落說:“不用謝。”


    “本來我想等你,看你爸媽怎麽安頓的。既然你不去,那我明天就要跟我爸出去幹活了。已經拖了好幾天了。”


    楊鑫關切問了一句:“你幹什麽活呀?”


    陳進南說:“縣那邊有個老板,年前建了樓房,是我爸爸包下來做的。現在要裝修,弄水電,貼瓷磚做家具什麽的。”


    楊鑫想起村裏人聊天。陳進南爸爸能幹呢,去年就接了個工程。自己包一個樓,從建築到裝修全包,讓自己兒子搭手,再找幾個熟識的老鄉來幫忙,很賺了不少錢。這人幹活手藝精,樣樣都會,為人也厚道,不小氣,給工人的工價比一般包工頭高一點,而且從來不拖欠,大家都愛跟著他幹。楊鑫暗暗惦記著,去問春狗:“爸爸,你怎麽不跟陳進南爸爸一起幹呢?他就在老家,也掙錢呀。”


    春狗說:“不行喲。我們這,工價太低了,比沿海工價低多了,辛辛苦苦也就混個飽飯。而且我們這活少,一年到頭沒幾天有活,全靠運氣,三天兩頭的閑著,一年下來又是白板兒。再說,我要是去工地,那也是整天到處跑,三月兩月的不迴家,還是沒人照顧你。”


    總歸是沒法子。


    楊鑫迴了一趟鎮上,收拾家裏的東西。也沒什麽東西,隻有一隻貓,也無法帶走,楊鑫把它托付給王叔叔家。她舍不得小灰灰,可自己都沒家了,何況是貓呢。


    春狗把她的行李,一箱子衣服搬到了姑婆家。楊鑫連請了一星期假,必須要迴學校了。鎮上的房子退了,她要重新住校。春狗給她搬了一床被子,一口木箱到宿舍。


    中學的宿舍比小學的小一些,上下鋪,兩個人一張床,一個宿舍大概住二三十人。距離開學已經一星期,她去的時候,宿舍都住滿了。午飯時間,學生們都在吃飯。空氣中混合著黴味、腳臭味和泡菜的酸味,地上到處是鹹菜和飯粒、垃圾,講話的聲音嘈雜,一切都讓人喘不過氣。楊鑫很不適應地站在宿舍中間,宿管老師說:“現在都住滿了,還有兩個床,一個上鋪一個下鋪,你和她們哪個同床睡。”


    楊鑫感覺四下髒兮兮:“不能是單人床嗎?”


    “都是單人床。”


    宿管老師說:“不過我們學校你也知道,學生多,就這麽幾個宿舍,都是兩個人睡一個床,沒有誰說睡單人床的。你不想住宿舍,要不就隻有鎮上租個房子。”


    楊鑫看著老師指派給她的那個同床,是個胖胖的姑娘,一米五幾,得有一百多斤吧,長得黑黑的,臉上好多紅痘痘。楊鑫就很不願意,老覺得和她一起睡,她會把肥肉和痘痘都傳染給自己。


    正糾結著,一個穿著牛仔褲,粉紅外套的女孩進來了。她跟楊鑫差不多高,長發及腰,長的清秀白淨,隻是麵無表情,眉眼帶著高冷,總仿佛有點看不起人的神氣。她手裏捧著洗過的飯盒,見了老師打招唿,老師便把她叫到楊鑫跟前來,說:“她叫喬喬,這學期剛轉學來的,她也是一個人睡,要不你跟她一起睡吧。看你們自己商量,同意不同意。”


    喬喬有潔癖,不肯跟人睡,一定要一個人占一張床,老師怎麽給安排她都不聽,嫌這個嫌那個。沒想到見了楊鑫她卻點頭了,說:“我同意,就看她同不同意。”


    楊鑫也點頭:“我同意。”


    於是便決定了,楊鑫和喬喬一起睡。


    其實楊鑫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是嘉怡。不過嘉怡奶奶在鎮上租了房子照顧她,所以她不住校了。楊鑫挺想念嘉怡的。


    沒想到她一星期沒到校,嘉怡又交了別的朋友,換了新同桌,體育課上也跟別的人組隊了,天天開心不已。下課跟別人去操場玩也不等她,楊鑫有點失落。


    她沒了同伴,寂寞無聊,去找唐老師,卻發現唐老師迴來了。


    楊鑫之前聽說他父親死了,本以為他會形容憔悴,其實沒什麽變化。他沒有特別瘦,氣色也挺好,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衫,顯得人特別白。楊鑫的臉上也沒有親人離世的悲傷,他們彼此都經曆了人生的大變故,卻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坐在屋子中間,唐頌為她把那張肖像的最後一部分畫完。


    唐頌久久審視著眼前這幅畫。它的名字叫《少女》,畫中的少女有著雪白的皮膚。她側坐著,麵無表情,微卷的長發如海藻一般披落雙肩。那神情仿佛哀怨,目光像深不見底的泉水,仿佛深深凝視著看她的人。吊帶背心顯露出她單薄的肩膀,寬寬的牛仔褲裏伸出一雙雪白細瘦的腳踝。帆布鞋顏色發黃,襪子邊起了球。


    她看起來貧窮、瘦弱,為生活所苦。然而那不重要。因為她年輕,美麗,正值青春。她有春筍一般雪白緊繃的身體,引人入勝的臉蛋。在真正的青春和美貌麵前,什麽貧窮、悲哀,都是不要緊的。


    唐頌遲遲笑了。


    楊鑫不懂畫,看她笑了,也就高興起來,好奇說:“這畫畫得好嗎?”


    “很完美。”


    唐頌稱讚說:“你真的很適合當模特。”


    楊鑫心裏暗甜。


    這幅畫剛完,先放一旁晾著。唐頌從紙箱裏,一張張取出畫幅。都是用畫框裱起來的,尺寸有大有小。楊鑫好奇地看著,意外的發現了那張自己童年的畫。


    是她讀小學的時候,唐老師給她畫的。


    “這些是做什麽呀?”


    唐頌告訴她,他可能要去俄國學習了。


    他得到了機會。


    他的大學老師將他的作品推薦給了俄羅斯一位華人畫家,對方是個有能耐的人,很欣賞他,將引薦他入俄國列賓美院學習深造。他現在要提交部分作品集,寄到俄國給那位教授,去完成相關的入學手續,預計今年下半年就要去俄國。


    列賓美院是全世界頂級的藝術聖殿,多少學藝術的人夢寐以求。這個機會太難得了。唐頌其實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但仍決定放棄國內的一切,遠赴俄國。


    楊鑫非常吃驚,感覺都不太懂:“這個學校很好嗎?不就是個學校麽,你還要讀書呀?你不想結婚了嗎?”


    唐頌莞爾說:“我十五歲的時候,一直想考中央美院,可惜沒能考上。中央美院油畫學的就是列賓的風格,你說它怎麽樣?”


    楊鑫似懂非懂,唐老師想去的地方,那應該是很好的吧。她隻是有些難過。


    唐老師要走了。


    “那你學完了還迴來嗎?”


    唐頌說:“應該會迴來的,隻是不迴這個地方了。”


    楊鑫擔憂問:“作品寄過去就行了嗎?萬一人家看不上呢?”


    唐頌笑,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之前有作品,那邊教授已經看過,基本定下了。隻是還需要按類別再提交幾幅過去,差不多走個流程。不出意外九月份。”


    “還要那麽久啊?”


    “嗯,國內還有一些事情和手續要辦。”


    唐頌被列賓教授青睞的那幅畫作正是幾年前在小學畫的那幅。畫中的人物便是楊鑫,教授非常喜歡這張小女孩,讓人轉告唐頌,說:“想親眼看一看她,親吻一下她的眼睛。”並寄給唐頌一個可愛的俄羅斯套娃玩具,讓他幫忙送給“那個女孩”。


    楊鑫聽到這句話,心都激動地噗通噗通跳起來了,好像受了什麽了不得的嘉獎。唐頌把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麵放的正是一隻精致漂亮的俄羅斯套娃。


    楊鑫抱著這小娃娃,渾身的熱血翻湧,臉都激動紅了。唐頌笑著彎腰,捧著她臉蛋,代替教授親吻了一下她眼睛。


    “你是我的繆斯。”


    他笑著說:“東方繆斯。”


    楊鑫害羞地紅了臉,實在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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