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


    水庫邊吵吵嚷嚷的, 村裏人都聚過來了, 有人拿著竹竿,在打撈什麽,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楊鑫不安地牽著媽媽的手:“媽媽, 出啥事了呀?咋這麽多人呀?”


    羅紅英說:“有人淹死了。”


    “誰淹死了啊?”


    她想到水邊去看,羅紅英捂著她眼睛:“不要看,嚇人。”


    “是死人呀。”


    楊鑫聽到村民們在說話。


    “兩個孩子都淹死了?一個都沒活啊?”


    “都淹死了,兩個男孩。一個是五歲,一個才三歲。都是一家的, 好像哥哥帶弟弟在水邊玩,弟弟掉水裏, 哥哥去撈,結果兩個孩子都淹死了。”


    大家感慨不已。


    “太可憐了。他爸媽就生了兩個男孩。”


    “大人去哪了啊?”


    “哪有大人呀?他爸媽都在廣州打工去了, 奶奶在家帶孩子。他奶奶耳朵聾, 手腳又不靈便,孩子叫喊,也沒聽見。路過的人看見才來幫忙撈, 撈上來已經死了。”


    “太可憐了……”


    楊鑫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哭。兩個孩子的奶奶,一個裹著小腳, 頭發花白的老太婆, 在水庫邊哭天搶地,鬧著要投水自殺。村民們都在勸她:“別想不開啦, 等你兒子媳婦迴來再說吧。”


    “以後再生一個吧。”


    晚上, 羅紅英和春狗也在說:“不知道樹生兩口子迴來會咋樣。兩個小孩交給老太婆帶, 兩個都淹死了。這下要鬧了。”


    “運氣不好。”


    “錢掙到了,孩子沒了。”


    羅紅英囑咐楊鑫:“不要去水庫邊玩聽到沒有?今天那兩個小孩都淹死了。你老實在家看書,水溝也別去,水溝也危險。”


    楊鑫一邊吃麵條,一邊乖乖點頭說:“哦。”


    哪曉得傍晚,聽到村民叫嚷,說那老太婆喝藥了。羅紅英和春狗又跑去看熱鬧。


    “誰喝藥了啊?誰喝藥了啊?”楊鑫好奇地問,急切地抓著羅紅英:“媽媽誰死了?”


    羅紅英說:“就是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個老太婆,喝農藥自殺了。”


    楊鑫震驚道:“為啥呀?”


    羅紅英歎口氣:“兒子媳婦讓她幫忙帶孩子,結果兩個孩子都淹死了,兒子媳婦迴來,她咋交代啊?肯定是覺得沒法交代唄。”


    楊鑫說:“啊?”


    羅紅英感歎道:“可憐。”


    大家都站在院子外,左鄰右舍地聽消息。楊鑫拉著媽媽的手,那時候太陽快要落山,天邊掛著彤紅的雲彩,羅紅英忽然低頭看了看女兒,說:“鑫鑫,媽媽要是不在家,你千萬不要去玩水,也不要去玩火,不要一個人去太遠的地方。”


    楊鑫仰起頭,不懂羅紅英為啥說這個:“媽媽,為啥呀?”


    她說:“我不是一直都這樣玩的嗎?”


    羅紅英眼含著笑,楊鑫感覺媽媽笑的很假,眼睛裏有眼淚反射的、奇異的亮光。羅紅英笑著說:“媽媽下半年,要去北京打工。”


    楊鑫懵了:“為啥呀?”


    羅紅英說:“你要上學,媽媽要去外麵掙錢,供你讀書。”


    楊鑫傷心說:“媽媽不去外麵掙錢也能供我讀書。”


    羅紅英說:“不行,媽媽在家種地掙不到錢,沒法供你讀書。你現在才讀小學,以後要讀中學,讀大學。媽媽在家連你上小學的錢都拿不出來。”


    “媽媽……”


    楊鑫要哭出來了,她才七歲:“我不要媽媽走……”


    羅紅英說:“你已經七歲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以後媽媽走了,沒人給你洗衣服,沒人給你煮飯,沒人給你紮頭發,你都要學著自己做。”


    楊鑫頓時哭了:“媽媽,我不要你走。”


    羅紅英安慰她:“媽媽也不想走。可是不去打工就沒錢,媽媽要為你的將來考慮。掙錢還是照顧孩子,媽媽隻能選一樣。”


    “媽媽走了,爸爸還在家的。”羅紅英摸著她頭:“爸爸會照顧你。”


    “我不要爸爸。”


    楊鑫拿袖子抹眼淚:“為啥不是爸爸去打工。我要媽媽,不要爸爸。”


    羅紅英說:“地裏活太重了,要耕田耕地,媽媽做不來。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他留在家照顧你們,我出去打工掙錢。”


    楊鑫含著淚“哼”了一聲:“你不在家,爸爸又要和別的女人瞎搞。你瞧著吧。”


    羅紅英無奈道:“隨他去吧,他要是真那樣,我就和他離婚。我打工自己能養活自己,他愛咋樣咋樣。”


    楊鑫仰頭說:“那我怎麽辦呀?”


    羅紅英摸著她小腦袋,歎氣沒說話。


    楊鑫生了媽媽的氣,接下來幾天不跟媽媽說話。羅紅英哄她逗她,她也不理,晚上也不跟羅紅英睡。羅紅英硬把她抓過來,按著她小肩膀:“媽媽這樣做都是為了你,你真的不要媽媽了?”


    楊鑫哇哇大哭說:“我不管,你都不要我了。”


    羅紅英心酸不已,卻不能在孩子麵前哭:“媽媽過年會迴來的。”


    “我不要過年,我要媽媽一直在我身邊。”楊鑫傷心說,“媽媽不能走,媽媽要陪我。”


    她哭,她鬧,她任性,發脾氣,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讓羅紅英留下。羅紅英一邊安慰她哄她,一邊卻開始收拾行李。楊鑫發了瘋,把她的行李箱子丟到門外去,羅紅英默默又撿了迴來,繼續往裏麵裝東西。衣服、毛巾,錢、身份證件。


    羅紅英鐵了心要走了。


    她已經聯係好了,去北京投奔一個老鄉,對方可以幫她介紹工作。她連工資都打聽清楚了,北京做保姆,一個月三百塊,有一戶人家正在找保姆。羅紅英人勤快,會做飯,肯吃苦,她認為自己能勝任這份工作。待遇也好,人家管吃管住,去了不用辛苦找住宿,吃飯和主人一起吃。聽說北京的房子很貴,管吃管住相當好。羅紅英一定要去。


    她要在鎮上乘汽車,去市裏,然後在市裏乘火車到西安,再在西安轉車去北京,路途非常艱辛,而行李沉重。鎮上每天隻有一輛汽車開往市裏,在早上五點半。


    春狗對兩個女兒說:“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咱們一起送媽媽吧。”


    楊鑫含淚說:“好。”


    羅紅英一夜未睡,準備火車上帶的食物。


    火車要坐整整三天,期間沒有地方吃飯。火車上的零食貴,必須要自己準備幹糧。她煮了五個白雞蛋,炒了兩斤幹花生,又帶了紅薯幹、蘿卜幹。


    楊鑫困的先睡了,睡到淩晨三點鍾,羅紅英拍了拍她的臉:“快起床,洗臉了,待會陪媽媽一起去鎮上。”


    楊鑫困的直翻白眼。


    金盼卻已經積極地爬起來了,在穿衣服。


    羅紅英看著熟睡的女兒,歎了口氣:“這大半夜的,要不別讓她去了,就讓她睡吧。”


    春狗說:“昨天說好了的,要是不帶她,醒了又要哭。”


    羅紅英轉身去洗臉,春狗繼續喊楊鑫:“快起來,媽媽要走了。”


    媽媽要走了。


    楊鑫夢中聽到這句話,終於醒來了。


    春狗幫她穿衣服、洗臉。羅紅英去煮了一大碗麵條。這是最後一頓,出了家門,接下來三四天,就沒有地方可吃飯了,隻能挨餓,所以出發前必須要吃飽。


    楊鑫看到麵條,又有點餓,湊在媽媽碗裏,吃了兩口麵條。


    四點鍾,一切收拾妥當。羅紅英背上一個包,春狗提著一個包,手裏拿著手電筒,一家四口出了門,冒著夜色往鎮上去。


    “媽媽走了,你會不會想媽媽?”


    羅紅英拉著楊鑫的手:“想媽媽就給媽媽寫信。你會寫字了。”


    楊鑫倔強說:“不想。”


    羅紅英強作笑臉: “在家聽爸爸話,聽爺爺話,記住我說的哦?不要玩水,不要玩火,不要一個人亂跑。在學校好好學習,好好聽老師講課,和小朋友們玩耍要注意安全。”


    金盼大一點,懂事多了,唯獨小女兒她不放心。


    “千萬別玩水。”


    楊鑫小聲說:“我曉得啦。”


    到了鎮上,剛好快五點,天已經蒙蒙亮了。去往市裏的汽車正停在車位上,車頭燈放出刺眼的黃色光芒,司機在拚命地鳴喇叭。


    “叭——”


    “叭——”


    “快上車了,快上車了!”


    車上已經擠滿了人。


    大半夜的,哪這麽多人啊?羅紅英都愣了。男的女的,一車人,全都帶著大包小包。問:“幹啥的?”答:“都是出去打工的。”“去哪?”去哪的都有。


    “北京。”


    “江蘇。”


    “廣州。”


    “深圳。”


    汽車已經擠滿了,沒有座位,春狗趕緊將行李扔上車,將羅紅英一把塞進去。


    “天啦,咋這麽多人啊。”


    “都出去打工啊。”


    彼此一交流,發現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樣。車上全是年輕的父母,拋棄年幼的兒女,遠離家鄉,要去往大城市謀金錢。


    楊鑫站在車門口,看到媽媽在車子裏。媽媽要離開了,她不安叫道:“媽媽。”


    叫了一聲,兩行眼淚珠子又落下來了。


    羅紅英拍了拍車窗,叫她過去。她踮起腳,走到車窗子前,哭著叫:“媽媽。”


    羅紅英眼含淚花,強笑說:“媽媽過年就迴來了。過年迴來看你,給你買新衣服。”


    楊鑫點了點頭:“好。”


    羅紅英走的第二天,春狗就把楊鑫手給燙傷了。他把剛出鍋的麵條,盛了滿滿一碗,放在灶台上,讓楊鑫自己去端。楊鑫踮著腳去端,碗太燙,她手一哆嗦,麵碗就打翻了,滾燙的熱湯澆了一手。楊鑫疼的哇哇大哭,春狗連忙把她手放到水桶裏浸泡。小孩子肉嫩,手腕上燙掉了一層皮,潰爛發炎。


    過了幾天,傷口結了疤,總算不疼了,就是老流膿水。她老是忍不住去揭那瘡痂,傷口剛長好一點,又被她撕流血。


    春狗給她紮頭發。


    爸爸手藝不精,頭發紮的一點都不好。編個辮子,半天就散掉了。他煮飯除了麵條就是炒絲瓜,洗衣服總是洗不幹淨。晾幹的衣服袖子上還殘留著洗衣粉。


    “你爸就是豬八戒成精了。”


    羅紅英經常說這句話,因為春狗奇懶無比。煮飯洗碗洗衣服,幹了沒半個月,春狗就開始偷懶,讓女兒做。金盼才九歲,大部分家務都會了,每天迴家就拿著掃帚掃地、擦桌子、抱柴禾、燒水煮飯。楊鑫還小,不敢讓她碰鍋鏟熱油,春狗就讓她洗碗。她個子還沒有灶台高,春狗給她搭了個小凳子,放在灶台邊上。楊鑫挽起袖子,伸出小手,開始刷鍋洗碗。


    她很愛幹淨,碗總要洗兩遍,洗的能搓出聲,鍋也要刷的沒有一點油膩汙垢。完了還要學媽媽,把灶台上的水細細抹幹淨,櫥櫃裏擺放整齊,然後把灶前的柴禾放整齊,用掃帚把廚房打掃一遍。


    夏天的衣服,她也能自己洗。春狗漸漸懶得衣服也不洗了,就丟給兩個女兒。一放假,楊鑫就跟金盼去水溝邊洗衣服。濕衣服太重了,滿滿一大盆,姐妹倆就一起抬。除此之外,打豬草、撿柴、喂豬、放牛,這是每天放學都要做的。煮飯掃地也是每天都要做的。失去了媽媽的孩子,被迫早早成熟起來,承擔繁重的家務。


    這是每一個農村孩子、尤其是女孩的宿命。


    女孩就要做家務。


    所有人都會說:“不做家務,以後怎麽嫁的出去?”女孩就要吃得苦,以後婆家才會喜歡。家中四個女孩,大姐金顧是最勤快,最懂事,最肯吃苦的。人家都會說:“這姑娘好,以後嫁人,婆家一定喜歡。”看到楊鑫則說:“這孩子聰明是聰明,學習好,就是不肯吃苦,整天看書看電視,以後八成要離婚。”


    春狗笑嘻嘻逗她:“聽到沒有?多幹活,少偷懶。不然以後長大了嫁不出去。”


    楊鑫撅著嘴,不服氣:“爸爸就可以懶,憑啥我就要勤快呀。”


    春狗說:“不勤快嫁不出去。”


    楊鑫說:“哼,我不稀罕,我才不要嫁給爸爸這樣的人呢。”


    她滿不在乎地說:“大不了就是離婚嘛,離婚了我再找個更好的。我這麽聰明,以後肯定會嫁個好人。反正不會嫁給爸爸這樣的,也不會嫁給咱們村裏的。”


    春狗被懟了一嘴,嘿嘿直樂:“不嫁村裏的,你要嫁哪裏的?”


    “嫁鄉裏的?”


    楊鑫說:“也不要。”


    春狗說:“那要不嫁縣裏的?”


    楊鑫說:“不要。”


    春狗笑說:“那你厲害,縣裏的你都不要。那你要嫁個市裏的,嫁個成都的。”


    “你幹脆嫁個北京的吧?”


    春狗嘿嘿直樂:“人家縣裏的都看不上你。”


    楊鑫心想:哼,我才不嫁給北京的呢。我又沒去過北京,幹嘛要嫁給北京的。


    她得意地想:唐老師是哪裏的,我就嫁給哪裏的。唐老師是咱村的,我就嫁咱村人。唐老師是四川的,我就嫁四川人。唐老師是北京的,那我就嫁北京人。


    她以為人就跟兔子一樣,唐老師家鄉的人都跟唐老師一樣呢!


    羅紅英一走,春狗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某天夜裏,楊鑫突然醒來,發現床上空蕩蕩的,被子掀開來,爸爸不曉得去哪了。


    爸爸撒尿難道去了?


    她叫了幾聲:“爸爸,爸爸。”


    沒人應。


    又想:爸爸會不會打槍去了?但家裏的□□在屋後牆角立著,並沒有消失。


    她想不出爸爸去哪了。


    爸爸半夜出了門,去哪也沒告訴她。


    淩晨天亮前,春狗才迴來。楊鑫問他:“爸爸你昨晚去哪了啊?”春狗說去看打牌了。


    楊鑫心說,誰半夜還打牌啊。


    春狗動不動就半夜消失,天亮才迴家來。有一天,楊鑫聽到爺爺生氣罵爸爸。


    “你媳婦在外麵辛辛苦苦掙錢。你在家,孩子不帶孩子,家務活全丟給娃娃做。地裏的農活也不幹,草長得比莊稼還高,成天半夜出去鬼混,你還要點臉嗎?這麽好個媳婦,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我當公公的都不好意思見她了。”


    楊鑫聽懂了,然而也不知道怎麽辦。


    她聽爺爺說,才知道,爸爸跟一個叫劉芳的女人好上了。爺爺說,爸爸半夜出去,就是和那個女人鬼混。楊鑫知道這個名字,之前好幾次,爸爸媽媽打架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為什麽呢?爸爸覺得媽媽脾氣暴躁,認為那個女人溫柔。


    “溫柔個屁。”


    楊文修說:“不結婚,不居家過日子,當然溫柔了。一但結了婚,雞毛蒜皮,柴米油鹽,哪裏溫柔的起來。更別說你爸那種懶鬼,哪個女人對他溫柔的起來?我看了他都想打他,更別說你媽了。”


    楊鑫心說:那個女人哪溫柔了?她罵我媽的時候,跟個潑婦一樣。爸爸眼睛瞎了,竟然覺得她溫柔。


    “要是沒你媽,他那日子不知道得過成啥樣呢,他還不珍惜。”


    楊文修說:“隨他去吧,我管不了了。”


    說了一陣,他又歎氣:“你爸,心也不壞,脾氣也好,就是這毛病,懶。要了命了。懶還不興人說他,說多了要慪氣。你媽是個急脾氣,話又多,刀子嘴豆腐心,吃得苦,卻不吃虧,整天氣洶洶的罵人,聽的是有點煩。我看他倆過不到一塊去。要散就散吧。但那個女人想進我家門,我是肯定不同意的。”


    “你爸,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還有哪點兒好?又窮又懶,你看著吧,他離了你媽能找個啥像樣的女人。自我感覺良好,自己啥樣心裏沒一點數。”


    楊鑫找了個機會,趁沒人,悄悄對春狗說:“爸爸,你不要老半夜出去看打牌了。媽媽不喜歡你打牌。”


    春狗嘿嘿笑。


    楊鑫說:“媽媽讓你在家看我和姐姐。媽媽知道你的事,她說,你要是再這樣,她就跟你離婚。我和姐姐都跟媽媽,不跟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春狗笑說:“你在胡說八道啥?”


    楊鑫倔強地說:“你別當我是小孩子,啥都不知道。你幹的事,等媽媽迴來了,我都要告訴她。你瞧著吧。”


    春狗嘿嘿直樂:“瞎講。我跟你說了我看打牌去了,你聽誰造謠呢。”


    楊鑫嘀咕說:“爺爺才不會造你的謠呢。”


    “別聽你爺爺瞎講。”


    春狗笑說:“他知道啥啊?他哪隻眼睛看見了?還不是聽人家閑言碎語。”


    嘴上這麽說,接下來,春狗倒是收斂了一些,晚上很少出去了。就算出去也要跟女兒打個招唿,說去哪了,啥時候迴來。他嘴裏說的一切話,楊鑫也不曉得是真是假。春狗癡迷看牌是真,不過有沒有跟那個女的來往,楊鑫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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