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個飛身上了馬,已經收起了笑容,留下一句:“我是京都人。”便騎著馬衝進了人群。


    右手控製著馬,左手垂在一側。


    兩個老嫗盯著男子遠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有一個反應快的,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道:“那個小夥子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呢?”


    另一個老嫗也點了點頭,忽然說:“我看他左邊的胳膊是廢了的,他不是錢少將嗎?可錢少將明明死在了戰場上呀!”


    “太像了……”


    ——


    許府門口已經圍了一堆人,大多是來湊這喜慶熱鬧的。


    花轎一停,又是一頓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和樂器聲。


    祁繡影感覺到花轎停了,心更慌了,聽著外麵的喧鬧聲,她勉強穩了穩心神。


    魚初笙和洛雲清也站在人群裏,本來洛雲清想這場麵沒什麽好看的,他們在府上等著就行了,但魚初笙也喜好湊熱鬧,非要跑出來看看,他隻好陪她出來了。


    碧橘碧桐兩個人一人抱了一個,站在魚初笙旁邊,魚初笙怕吵到兩小隻,特意把褥子往上包了包。


    扶祁繡影下來的是銀鈴,新郎官也從馬上下來了,禮貌性地朝眾人笑了笑,便挽著祁繡影的胳膊,準備進府。


    一切進展的很順利,新郎官為人很體貼,跳火盆等過程,都是他一步一步地扶著祁繡影才過去的。


    祁子舟在祁府把祁繡影送上花轎,也在花轎之前趕到了許府,他作為祁繡影的長兄,也是唯一的親人,自然要跟新郎官的父母一起,坐在高堂之位,等會兒接受一對兒新人的跪拜。


    進了大堂。人群也跟著移動進了大堂,更添幾分熱鬧。


    等所有禮都行完之後,喜婆一聲:“送入洞房!”所有人都開始歡唿,甚至人群裏還有幾聲口哨聲。


    魚初笙笑著道:“繡影該無聊了。”天知道她上次在洞房,如果不是碧桐碧橘陪著她,得有多無聊。


    新郎官兒剛牽起祁繡影的手,門口處,就傳來了下人們的驚唿:“什麽人!快攔下!攔下!”


    “嘶!”馬兒似乎受驚了,長叫了一聲,就停了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被那邊吸引。蓋頭裏的祁繡影卻覺得,心更慌了,但不是那種不舒服的心慌,就像是在期待什麽,而它終於來了的那種心慌。


    馬上的男子下了馬,快步往裏麵又走了走。


    大堂裏突然靜了下來,就連魚初笙和洛雲清,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人。


    他又消瘦了許多,甚至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沒人敢認他。也可以說是,許多人已經把他遺忘。上次的庫西戰役,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


    錢遠墨亦沒有言語,他沒往大堂裏進,隻是站在距離大堂五米左右的地方,往懷裏摸了摸,摸出了半截玉笛。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大堂裏新娘子的身上,隻是新娘子還蓋著蓋頭,什麽也看不到。


    所有人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全都僵硬在原地。


    笛聲突然響了起來,飄在春日裏,卻聽起來格外哀涼。


    魚初笙反應過來,眼眶已經熱了,對一旁的碧桐吩咐道:“碧桐,把我給繡影準備的喜禮拆開,放在最上麵的半截玉笛,拿出來。”


    這半截玉笛,上次她跟祁繡影一起去“錢遠墨”的墓前時,她親眼看見祁繡影將扔入了草叢中。


    那天迴到安寧王府以後,她又派人去找了迴來,一直沒尋到機會還給祁繡影,趁著這次她成親給她,魚初笙沒有其他意思。


    即使有了新生活,魚初笙想,若是哪一天,祁繡影再想起錢遠墨時,連個念的都沒有,對她來說,也太殘忍了。


    畢竟有的人,誰都替代不了。


    沒想到,他迴來了。


    悠悠笛聲夾雜著百花香味兒,在整座許府蕩了起來。聽到笛聲的祁繡影,身子猛的僵在了原地,她從新郎官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緩緩地抬了起來。


    掀起蓋頭,一張臉已經被淚水浸濕。


    錢遠墨停止了吹笛子,他沒想到,蓋頭下,竟然是這樣一張泫然欲泣的臉。


    “我迴來了。”錢遠墨開口,嗓音有些暗啞,像很久不曾開口說過話。


    滿大堂的人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正是死了一年的錢遠墨嗎。


    祁繡影準備邁動步子,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了許半城一眼。


    許半城僵硬的表情上,浮現了一絲笑容,他替祁繡影將蓋頭拿了下來,溫和地道:“你去吧。”他從來不是喜歡強人所難之人。


    祁繡影迴頭,坐在高堂上的祁子舟沒有說話,卻也沒有生氣。


    唯有許半城的父母,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許半城的聲音很小,錢遠墨沒有聽到。


    他把手中的半截笛子收了迴去,重新放入懷中,對著祁繡影笑:“今日你若是肯跟我走,我很開心,今日你若是不肯跟我走,我就是搶,也得把你搶走。”這話他說的很平靜,卻很認真。


    祁繡影的眼淚簌簌而落,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是委屈。


    碧桐已經把那半截笛子拿了過來,魚初笙接過,走到了祁繡影身邊,遞給她,俯在她耳邊道:“去吧,今日不管怎樣得罪許家,我和王爺擔著,什麽也不用擔心,去吧。”


    祁繡影接過笛子,一雙淚目閉了一瞬,她睜開眼睛,忽然邁動步子,跑到錢遠墨的身邊,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跑。


    許尚書和許夫人終於從怔愣中迴過神來:“這是怎麽迴事!左相大人,此事你必須……”


    “爹,讓她走吧。”許半城道。


    哪裏有人知道呢。那一年春會,漫山遍野開滿野花,在那一方清湖旁,一群粉粉綠綠的少女之中,偏偏站著一身白衫的她。


    她掩著嘴笑,恰如一朵靜靜盛開的白蓮,在清風之中,香味兒正濃。


    他動了心。


    她的大紅喜服那樣美豔,終究不願意為了他而穿。


    祁繡影和錢遠墨牽著手,相看一眼,隻留給眾人一個背影,沒有下人阻攔。


    大紅色的喜服紛飛了起來,像盛開的玫瑰花。


    “你今天真美。”祁繡影聽見錢遠墨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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