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的態度,完美體現出上位者跟基層眾生之間存在著的矛盾與代溝。


    強者為尊乃三界的共識,強者能隨心所欲,基層眾生隻能遵守規則行事。而違背規則的基層眾生不僅要受到懲罰,還會遭到世人的排斥並將其歸為異類。


    身為強者的仙侍,有點孤傲不合群無所謂,做得太過分也要吃苦頭的。


    而這點苦頭多半源於小事小矛盾,總不能為此告到仙尊那兒,隻能自己咽了。小憋屈攢多了,受害的終歸是自己,所以何必呢。


    孟吉、菏羽是吃過這方麵的苦頭吸取的教訓,桑月是在老家時見過身邊的人為這種小事煩惱,耳濡目染之下懂得本能避開。


    至於仙尊的話,三人聽歸聽,沒人真敢這麽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桑月沒直接反駁,委婉道,“既是故人,人家又沒做出格的事,該有的禮數盡量走全別讓人難堪。不過這事不急,等我迴來再琢磨。”


    這段時間她不是睡,就是在睡的路上。


    跟雲長笙送禮的時間間隔很長,既如此,就不在乎多耽擱一段時間。正好讓對方知道,她其實並不是很在乎他的心意,日後大可不必在她身上多費心思。


    仙尊的話不可行,雲長笙的行為也不能輕縱。


    反正她自有打算,旁人別添亂就行。


    仙尊顯然從自己的三位仙侍臉上看到真正的答案,輕挑眉梢,不再發表實力不對等的意見。


    尊重他人命運,等扛不住了再找他也行。


    寥寥幾人的家宴在一派溫馨和諧的氛圍中結束,收拾殘局不過一道術法的事,輕鬆得很。宴席一散,桑月向仙尊行完禮便先溜為敬,留下三人麵麵相覷。


    孟吉、菏羽不約而同地望向自家主上,未料瞅了個空,主位上早已人去席空。


    嘖,兩人再次對望,聳聳肩,有說有笑地相偕離開了。


    ……


    一夜無話,次日清早,桑月洗漱完畢一身舒爽地出門準備到正殿找仙尊出發。結果走出寢殿大門便看到,仙尊已經坐在庭院樹下的一張茶台前等候多時。


    看到他的身影,桑月略微吃了一驚,暗暗唿叫:


    “阿滿,他什麽時候來的?”


    “不知道,我在空間也剛醒。”阿滿也很詫異,但接受能力比她強些,“等就等,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是尊上,這裏是他的宮殿,想怎樣就怎樣。”


    至於等主人,有啥問題?他又沒進她的寢殿,在庭院等有什麽毛病?


    接收到阿滿的意識,桑月靜默。


    忘了阿滿是妖獸,唯一的妖生目標是成為主人的得力助手。而非珍妮弗隨手可棄的精靈,不再是拖麥琪後腿的廢物。心裏沒有男女情感,隻有雌雄爭霸。


    木事,等就等,把他跟雲長笙一視同仁。快步來到庭院,在他抬眸的注視之下來到跟前行禮:


    “小仙起得晚,讓尊上久等了。”


    “我閑著沒事到處逛逛,來早了而已。”仙尊打量她一眼,看到她始終穿著他當初親自下界送去的仙衣,不由道,“阿吉沒幫你領仙衣嗎?怎麽總穿這套?”


    女仙總喜歡那些絢麗多姿、飄逸輕盈的仙衣、法衣,不像她,長年累月就那一件。


    其實那一件也行,仙衣嘛,可隨主人的意願千變萬化。


    偏偏她出門的穿衣風格一如既往地簡樸素雅,總是清一色,鮮少有三種顏色的。見她低頭打量自身,臉上掛著“沒問題啊”的表情,他索性道破她的顧慮:


    “去采藥,也沒必要穿得一身村姑裝吧?你是仙。”


    她是仙,施術采藥,用不著搞得一身灰頭土臉的。就算有些珍稀藥植需要手工采摘,弄髒了衣裙,施個清塵術不就解決了?


    雖然是他送的,可她一個小仙子,理應跟霄京的仙子那般快意仙生。


    “無所謂,”桑月雙手左右拎起一小方裙角,在他麵前轉了一圈,“霄京又沒有明文規定仙子就一定要飄然若仙,我這叫田園風。”


    她這叫低調,盡量不引人注目。


    盡管自己長得一般,焉知身上的二咒會不會作妖遮了旁人的眼,誤以為她長得美若天仙,緊追不放……眼下已經有兩位大能以故人身份接近,她實在害怕。


    “隨你。”見她未有半點不甘,仙尊亦樂見她的隨意,朝她伸出一隻手,“過來,走了。”


    這件仙衣是他親自找仙人縫製的,比霄京那些普通貨堅韌多了。


    但必須承認,霄京縫製的仙衣花樣新穎,叫人挑得目不暇接。每當仙子紮堆出現,那場麵著實叫人眼花繚亂,賞心悅目。


    可惜她不愛穿……


    桑月瞅一眼他伸出的手,顧不得多想快步上前伸手握住。這一幕,在異界遊曆時沒少經曆。想起他昨晚說的萬象塚乃危險之地,估計跟異界遊曆差不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即便是一直打光棍的阿滿,在空間裏觀望外界時無意間瞅到仙尊看自家主人的眼神,心裏咯噔一下。


    可它現在不敢說什麽,並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不敢直愣愣地盯著看。他可是仙尊,不是主人這種脆皮,眼定定盯著看,它擔心還沒到萬象塚便突然眼瞎。


    從心,是它存活至今、屢屢死裏逃生的秘訣。


    由於意念的截斷,它的意識沒能傳給桑月。正好讓她得以心緒平靜、思想純潔地握著某人微冷的手,義無反顧地隨他踏入出現在眼前的傳送光暈通道裏。


    剛伸出一隻腳,半邊身子仍在這邊呢就突然被猛力一扯。幸而有人及時握緊她的手往迴一拉,再揮出一道結界,使她避免整個人被抽出通道卷走的危機。


    有仙尊隨行,她的警惕性不高,一驚一乍後便恢複如常。


    離開通道,這才看清楚兩人所在的位置是在一條寬長的石橋中間。橋的上下左右皆是虛空,煙霧繚繞,叫人看不清這四麵是何種景象,且有颶風唿嘯咆哮。


    就是這風差點把她卷走,心有餘悸的她正在東張西望,直到看見仙尊駐足迴眸等自己才趕忙重新上路。


    “這兒叫噬風嶺,”有結界擋著風,不隔音,仙尊慢悠悠地牽著她一邊走,一邊聽著外邊的鬼哭狼嚎聲解釋道,“專門為你們這些特意去萬象塚的人而設……”


    若是無意但有緣者誤進,這噬風嶺的風頂多刮得對方睜不開眼,糊裏糊塗地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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