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張彥瑾細細端詳一番孟經綸, 見孟經綸如此誠懇,不像是在和他開玩笑, 也坐直了身子,拿起桌子上的地契看了起來。


    果然如同孟經綸所說, 他圈出地方的地契都在這裏了。


    “孟縣令果然是豪爽人。”張彥瑾試探道。這孟經綸的底細他還沒有調查清楚,也不知道孟經綸素來為人如何。


    可此時孟經綸如此好說話,第一種可能是孟經綸看上了他伯父張仲謙的勢力,想要和他交好;第二種可能就是孟經綸也看出了他在大同興辦大型客棧、小餐館之類的東西可以拉動西州大同的經濟, 可以給他政績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如此以來, 才會如此豪爽。


    大同雖小, 可大同以前也太過貧瘠,若是能把一個貧瘠的縣突然變成一個富有的縣,怎麽能不引來朝廷的關注?


    除此兩種原因之外,張彥瑾再也找不到第三種理由。他自己臭名遠揚,他可不相信孟經綸會為了和他交好。


    “能給大同增加財政收入的事情, 我為什麽不同意?”孟經綸有意和張彥瑾交好, 他聽出了張彥瑾這是在試探他,便把真實意圖說出,不願再繞彎子。


    張彥瑾淡淡一笑,見他們兩人是利益上達成了一致,也十分豪爽道:“伍二, 去拿銀子。”


    畢竟他原本的打算是這件事情要談個十天左右的時間才能完成, 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他不自己去, 而是讓張伍二代表著自己前去打聽情況,他自己則等到磨合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去親自敲定這件事。可他卻不曾想到新來的縣令孟經綸居然親自登門拜訪,把這件事敲定了下來。


    張伍二按照當初孟經綸提出的價格,將銀子如數遞給了張彥瑾。


    張彥瑾接過大匣子,放在了孟經綸麵前道:“既然孟縣令如此果敢,我也不是一個不深明大義之人,等到我的客棧和餐館開起來,第一年,我每年多交一成的賦稅如何?”不是他想交啊,他之所以這麽快迴大同,不就是煤在京城熱銷,他得出來避避風嗎?


    估摸皇上知道當初他算計好了,正想踹他呢?要不是他拿著紅磚堵住了嘴,他肯定得倒黴。


    孟經綸聞言哈哈大笑道:“二郎當真是心思玲瓏的經商天才,在下佩服,佩服!”


    張彥瑾多交一成的稅收,一來是讓大同的稅收數據更加好看,這樣一來,他的政績便提高了,二來是以目前情況觀察,大同富裕之後,皇上定然會關注大同的稅收,如果沒有巨大的變故,張彥瑾定然是交稅大戶,到時候皇上或者戶部的官員看到張彥瑾多交的稅,對張彥瑾肯定是刮目相看。


    對於寧國公張家而言,這區區一成的稅收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重要的是皇上的榮光。如此想來,張彥瑾的想法不可謂是不長遠。


    孟經綸覺得這第一年多交一成的稅收也是有講究,若是大同真的富裕起來,他的政績被皇上注意到,必然會高升,而這個時間定然不會超過兩年,這也算是張彥瑾給他的人情。


    “孟縣令覺得如何?”張彥瑾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不疾不徐道。


    孟經綸將銀票遞給一旁的小吏道:“如此甚好。”


    “那等到我的客棧開業之時,還請孟縣令來我客棧一品美味。”張彥瑾禮貌地邀請道。經過今天的交談,他覺得這個孟經綸似乎是個通透人,日後定然會有大發展。


    既然是通透人,又有意和他交好,他自然要讓這段關係細水長流下去。


    孟經綸一走,張彥瑾便開始琢磨起曆史記載中到底有沒有孟經綸這麽一個人物。


    畢竟他不是曆史學家,對於每一段的曆史隻知道大概,並不能對每一個人物都了如指掌。


    可這個孟經綸氣度不凡,做事沉穩,能洞察世事,應該不是一個平凡之人,可為什麽他在曆史上沒有看到過關於孟經綸的記載呢?


    不過張彥瑾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畢竟他陰差陽錯來到這裏,是為了好好當一個富貴閑人,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大魏朝的曆史進程和人物興衰都和他無關。


    想到大魏朝的人物興衰,張彥瑾又頭疼了起來,住在趙國公府的李容娘要怎麽辦?


    張彥瑾長歎一口氣,索性把煩惱的事情都拋到了腦後。


    恰逢張伍二從外麵送孟經綸離開後迴來,張彥瑾抽出他上午畫好的一張紙遞給張伍二道:“讓工匠用銅做一個上麵的模型。”


    張伍二端詳著圖紙上圓圓的,上麵還有一個伸出的類似圓柱形的東西,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又仔細看了看張彥瑾在上麵標注的數據,張口結舌道:“二郎,這是什麽啊?這東西這麽大,全部用銅製作的話,恐怕得用很大一塊銅才行…… ”要知道銅可是錢啊!


    張彥瑾換了個姿勢靠在憑幾上道:“這是火鍋,而且我在上麵寫的是用青銅,不是咱們平日裏用的銅錢中的銅。”


    用純銅來製作出來的鍋子金光閃閃確實好看,但是也太浪費銅了。若是加入一些其他東西,鍛造的工藝強度減輕了,還可以節省銅,畢竟他是想要把火鍋這種東西大量運用在客棧當中,作為一個招牌菜的。


    “火鍋?”張伍二又仔細端詳一番,發現圖上的火鍋下麵是一個類似鼎的三足結構,三隻足腿中部掛著可以旋轉放入其他東西的托盤,而最上麵突出的圓柱形東西則是從托盤底部一直通到最上麵,圓柱形柱子的周圍便是一圈宛若盤子一樣的凹槽,凹槽兩邊還設置了格擋。


    張彥瑾懶得和張伍二解釋,畢竟這種事情解釋也沒有用,他直接道:“你先讓王石和王久他們現在做出來一個,等到用的時候,你就知道這東西為什麽叫火鍋了。”


    張伍二聞言,撓撓頭就出去了。


    張彥瑾算了算王石和王久做出來火鍋的時間,又算了算距離中午飯的時間,就徑直去了吉祥客棧客棧當家的劉鐵牛去了。說實話,之前他也懶得弄,但是既然要弄酒樓和客棧,這吃食上他就得上點心,這之前還不覺得,這突然一弄,他的嘴還真有些饞了。


    劉鐵牛此時還在廚房中興衝衝地切著大白菜,自從張彥瑾來了之後,那些工匠們的飯食都由他和他的妻子翠娘來負責了,兩口子每天忙來忙去,不斷有錢賺,每天幹得都十分帶勁。


    菜刀切在案板上發出梆梆梆的聲音,揮汗如雨的劉鐵牛根本沒有聽到張彥瑾的腳步,還是翠娘先看見了張彥瑾。


    這個農村的村婦一看到張彥瑾來,就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有些慌神道:“張二郎,你、你咋進廚房來了?”她雖然是農村婦道人家,可男子不進廚房的道理她還是懂的,畢竟村頭住的村長就從來沒有進過廚房。


    連村長都不進廚房,張二郎這種從長安城來的富貴公子怎麽能進廚房呢?


    劉鐵牛聞聲也放下了菜刀,他放下菜刀,一雙濕漉漉的大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有些不好意思道:“二郎,你是不是叫我了?你看我這是在切菜,沒有聽見?”


    正說著,他就從案板跟前走了過來道:“二郎,你有什麽要吩咐的,你直接讓人過來告訴我不就好了?你咋還自己跑過來了呢?”


    自從張彥瑾用了煤炭沒有中毒,反倒是將煤炭推廣開了之後,劉鐵牛就對張彥瑾畢恭畢敬,再也不覺得張彥瑾是腦子不清楚,空有錢財的傻子了,後來他甚至愧疚得不得了,還專門去給張彥瑾賠了不是。


    張彥瑾知道劉鐵牛和翠霞兩人都覺得他來這裏不合適,畢竟大魏朝有君子遠庖廚一說,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隻是笑著道:“我剛剛沒有叫你,我進來是想要借你們廚房一用。”


    見劉鐵牛有些茫然,張彥瑾進而解釋道:“你們該做你們的還是做你們的,我就是用一些工具。”


    劉鐵牛雖然還是有些不明白不理解,可他卻再也不敢質疑張彥瑾了,隻是道:“二郎,你想要做什麽,安排我們兩人來做就好了,你不用親自動手。”


    劉鐵牛還是覺得讓張彥瑾親自動手不合適,畢竟這張家二郎可是從長安城來的富貴人物,又給他們帶來了這麽多的收入,他怎麽能讓一個貴客動手呢?


    張彥瑾淡淡一笑,走上前去道:“好,你們幫我準備我需要的菜就好了,其他的我自己動手。”


    他看了一眼翠娘和劉鐵牛準備的蔬菜道:“你們把你們今天準備的蔬菜給我留一份就可以,隻是給我留的蔬菜不用切碎,洗幹淨晾著就可以。”


    正說著,他已經來到了案板邊,熟練的拿起一個粗糙的陶瓷大碗,然後拿起懸掛在牆上的湯勺,熟練地勾起胡椒、花椒、豆瓣、料酒、幹辣椒等物。


    勾完之後,張彥瑾又拿起一旁放好幹薑和剝好的青蔥,熟練地切碎放在陶瓷大碗裏麵。


    劉鐵牛和翠娘看得是目瞪口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做飯能做得如此好看。


    張彥瑾身高一米□□,手指及其修長,切起菜來熟練又幹練,動作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十分賞心悅目。


    劉鐵牛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看了看自己那雙粗糙,又黑又紅的大手,以及堆放得雜亂無章的大白菜,他忽然明白了他和張彥瑾之間的差距,人家從長安城來的富貴公子就是不一樣,不僅腦子聰明,做菜也比他做得好啊。


    他甚至感覺,他做得是豬食,張彥瑾做得才是人吃的,畢竟他做的飯實在是太糙了。


    就在劉鐵牛胡思亂想之際,張彥瑾已經勾了兩勺清油倒入炒鍋當中,等到清油徹底熱起來,他便把陶瓷大碗中的炒料倒入炒鍋當中,趁著大火快速翻炒了起來。


    隨著他翻炒的動作,炒料的香氣也在廚房中彌漫開來,讓劉鐵牛和翠霞都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不多會兒,張彥瑾就把炒料從鍋中舀出來放入了陶瓷大碗當中。


    “二郎,你做的東西好香啊,這到底是什麽,你們長安城人的吃食嗎?”劉鐵牛好奇地看著張彥瑾手中的陶瓷大碗,下意識的把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當成了長安城富貴人家才有的吃食。


    張彥瑾自然感覺到了兩人思維的差異,他微微一笑,不著痕跡解釋道:“這是我新折騰出來的吃食,想要試試看,長安城裏的吃食和咱們這裏差不多吧,沒有什麽區別。”


    說罷,張彥瑾就拿起一旁的羊肉,開始快速切了起來,不一會兒鮮嫩的薄片羊肉就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案板上。


    西州大同冬日裏寒冷,張彥瑾為了讓工人們和工匠們有力氣幹活,便經常讓人買來羊肉送到劉鐵牛這裏,讓他們給工人們和工匠們做著吃。


    這也是為什麽在大同如此寒冷的冬天裏,工人們還不願意休息的原因:有羊肉湯喝,還有錢賺,比家裏吃得還要好!


    劉鐵牛和翠霞目瞪口呆地望著小小案幾上,那自然卷曲,排列整齊的紅白相間羊肉卷,久久轉移不開視線。


    這邊的張彥瑾已經開始麻利的將羊肉卷攬入瓷盤當中,還手起刀落,快速切了兩段香菜,放在一旁做裝點。


    “二郎,你真,真是……”劉鐵牛沒想到一個貴公子竟然比廚娘下廚還好,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張彥瑾又如法炮製做了好幾盤鮮切羊肉,這才讓劉鐵牛和翠霞一起幫著他端到房間當中去。


    紅白相間的羊肉和白淨的白菜、翠綠的香菜、白綠相間的蘆菔(蘿卜)放在一起,著實是非常養眼。


    張伍二帶著火鍋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一時間竟然沒有移開眼睛。


    他的反應都被張彥瑾看在眼裏,要想要讓火鍋成為客棧的招牌菜,隻是有這麽一個噱頭是不頂用的,菜係的擺放方式這種細節問題也需要講究,如此一來,客棧才能長久地開下去,達到即使別人仿照,也無法超越的地步。


    張彥瑾檢查了張伍二帶來的火鍋後,發現沒有任何問題後,就讓張伍二去將火鍋徹底用熱水洗刷一遍,這才加入燉羊肉的高湯和調料等物,又在最下麵的托盤上放上煤炭點燃,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高湯被燒開。


    高湯未開,香味已經從屋子裏散了出去,也吸引了來人。


    “二郎在屋子裏煮的什麽?好香啊!”頭戴黑色貂裘襆頭,身穿湖藍色長褂,外披黑色貂裘披風,腳踩黑色彎翹尖頭胡靴的陳溯從馬上翻身而下,爽朗地笑著道。


    屋子中坐在長塌上等著高湯滾開燙羊肉卷的張彥瑾聞聲一楞,他怎麽聽到有人叫他,而且聲音十分耳熟?


    在張彥瑾疑惑之間,陳溯已經快步掀開厚厚毛氈,走入房中。


    和上一次一樣,陳溯沒有等張彥瑾招唿,就把頭上的貂裘襆頭摘下,身上的披風扯下,遞給了一旁站著的張伍二。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小案幾上已經微微滾開的火鍋。


    “二郎,可以啊,你這又弄得是什麽新鮮玩意?”陳溯三步兩步走到長塌前,脫了靴子,就上了軟塌,盤腿坐在了張彥瑾對麵,儼然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按照大魏朝的習慣,張彥瑾和陳溯都應該跪坐的,可是這兩個人都是貪於享受的家夥,在外人麵前兩人有可能還裝一裝,可是在自家兄弟麵前,就怎麽舒服怎麽坐了。


    陳溯剛剛坐下,就拿起一旁準備放菜用的筷子在高湯裏麵撈了起來,想要看看裏麵有什麽,實在太香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關聞到這個味,他就想吃。


    張彥瑾對於這個循著肉味而來的不速之客沒有好氣,他打落了陳溯的筷子道:“這裏麵還什麽都沒有下,別撈了。”


    說話間,他便夾起羊肉卷放在滾起來的紅湯裏麵,開始燙羊肉卷,順便詢問道:“你怎麽突然來了?”


    前世裏,張彥瑾不管是吃牛排,還是吃火鍋,都不喜歡一次性弄好,他更喜歡這種切一塊吃一塊,或者吃一些燙一些這種慢條斯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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