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嫣完全無法想象,自己高聲嘶喊的模樣。

    合歡派的女修,要優雅,不要汙(可以偷偷汙)。

    自從上了落霞山,高聲叫喊之類的,似乎就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不過,偶爾放下女神包袱,高叫幾聲,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於是,段嫣將瑤光和赳赳塞迴衣服裏麵,衝著院落,高喊道:

    “爹娘,我迴來——”

    不等段嫣把最後一個“了”字發出來。“咣當”一聲,門開了。

    剛才還在廚房做飯的娘親王氏,此時已站在段嫣麵前,眼眶通紅紅地看著她:

    “多大年紀的人了,瞎嚷嚷什麽,讓人笑話,還不趕緊進來!”

    “哦。”

    段嫣一臉不好意思地跨進門檻。

    眼底的餘光瞟到剛才和自己說話的村婦,她瞠目結舌地看著段嫣和王氏,努力迴想,段家有幾個閨女。

    段大海和澄哥娘的大閨女,是折花郎,段嫣。

    段大海的二閨女喜姐,早些年嫁人了,怎麽著也得二十多歲了吧。

    和自己說話的少女,長得漂亮,人也年輕,還留著姑娘頭,怎麽看也不像嫁過人的,鐵定不是喜姐。

    那是……

    村婦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她,她在做夢吧!

    狠狠擰了一把大腿,嘶——

    竟然是真的!

    村婦扛著鋤頭,瘋狂向自己家跑去,一邊跑一邊高聲叫喊,“老頭子,快出來喲,老頭子,你猜我剛才看到了誰——”

    這十多年間,段嫣迴家次數雖然不多,但兩年一次的頻率還是有的。

    每次下山,段嫣都會給段大海夫婦帶來不少東西,夫婦二人雖然已近“知天命”之年,身體依然健朗,尤其是服用過合歡駐顏丹的王氏,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精神頭比二十出頭的段喜,還要好一點。

    倒像是“返老還童”。

    “這裏比不上鎮上,你這麽一咋唿,十裏八村都知道你迴來了,你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咋不知輕重,你啥身份,也學她們咧著大嘴嚷嚷,讓人知道了怎麽看你……”

    王氏一路絮絮叨叨,數落著段嫣。

    瑤光待膩了衣領,麻利的從段嫣衣服裏麵爬了出來,赳赳見瑤光爬出來,它也要爬,兩個人啪唧一下,落入段嫣懷中。

    王氏看到一貓一龜,眼睛露出些許驚訝,“哪來的?”

    段嫣暗道一聲不好,太大意了!

    瑤光和赳赳都是段師弟的,段師姐怎麽會有靈貓和海龜。

    王氏卻沒糾結這些,她掃了瑤光一眼,嘟噥了一句,“這貓看著有眼熟,你們那的貓是不是都長不大……”

    瑤光身體一僵,隻有傻乎乎地海龜,不知道小夥伴為什麽突然沉默了,為了讓氣氛更加熱烈,它“啾啾”、“啾啾”發出嘹亮愉悅地叫聲。

    雖然段嫣站在圍牆外麵,已用神識掃視過院子裏麵的情況。

    不過,啟用神識和親眼目睹,還是有些許差距。

    當王氏帶著段嫣路過假山,一隻公雞從上麵,拍著翅膀飛下來時,段嫣還是有嘴角抽搐的衝動。

    ——我要有一座豪宅,就用它圈牲畜家禽!

    多少段子手沒有做到的事情,段大海夫婦做到了,園林變成飼養場,他們也算第一人了。

    “這房子……新蓋的?”段嫣幹巴巴的問道。

    “嗯,你成了那個什麽‘折花郎’後,好多人跑到咱家來,想看看你住過的地方是什麽樣,地裏都拔幹淨了,就拔咱家的籬笆,籬笆也沒了,有人就拿杆子,捅咱家的屋頂,要你住過房頂的瓦片兒,都不是啥值錢的東西。

    本來也不好意思給人家要錢,但人家給咱就收著,畢竟好幾口子到咱家來吃飯,你就算留了錢也不能那樣糟蹋。

    後來捅屋頂的人多了,咱家房頂塌了,有京城來的貴人,請的工匠師傅,給咱家蓋的新房……”

    王氏說這話的時,眼睛亮晶晶的,臉頰紅撲撲,顯然極為驕傲,“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得好好講講,那個什麽瓊花會,你爹可愛聽了。”

    段嫣掃了一眼,正在啃竹葉的……羊,無比艱難的問道,“這房子,住的還習慣嗎?”

    “習慣,咋不習慣,就是太大了,打掃起來麻煩,那麽深,在屋裏做飯都聽不到外麵的敲門聲,不太方便……以後你要來,就別敲門了,直接進來就成,你看你剛才吼的那一嗓子,待會兒肯定一村人過來瞅你。”

    王氏滿麵紅光,或許對她來說,走廊裏養豬和豬圈裏養豬,沒有絲毫的區別!

    段嫣聽言,佯裝隨口一問,“我買在五安縣的房子不深,怎麽不在那住了?”

    刹那,剛才還滔滔不絕的王氏驟然沉默。

    她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段嫣,“你,去過了?”

    “什麽?”

    段嫣故作茫然的看著王氏,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王氏悄悄鬆了一口氣,繼續扯著段嫣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不複之前那般自然,她雖然極力微笑,卻掩飾不住眉宇間憂心忡忡的樣子。

    就像段嫣之前猜測的那樣,王氏和段大海住在東廂房,西廂房並不住人。

    王氏做飯的廚房,是她自己壘的,原本這裏是預留給下人居住的地方,王氏和段大海當了一輩子農民,都不喜歡有人鞍前馬後的服侍,這個地方就讓王氏自己改成做飯的地方。

    聽到動靜,段大海以為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擔心客人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放下糞桶,洗幹淨手,跑到屋子裏換了一身衣服才出來見人。

    看到段嫣,段大海愣了。

    粗獷的漢子,眼眶頓時紅了,聲音喑啞的說道,“丫頭,迴來了啊,今天還走不,要是不忙……就多住幾天,成不?”

    他的語氣很謙卑,生怕段嫣不同意,一直在用商量的口吻和段嫣說話。

    段嫣心中惻然,或許是為了換種心情,衝散之前在雀城的陰霾,她點點頭,“今天不走,就在這住下了。”

    她每次迴世俗界的家,都是匆匆來匆匆走,有時連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就動身離開了。

    段大海夫婦一愣,段嫣每次來他們都問她住不住、過不過夜,每次段嫣的答案都是拒絕。

    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答應了。

    剛才還有些情緒低落的王氏,立馬歡喜起來,“我再多炒兩個菜……”

    沒走兩步,又停下腳,懊惱的拍拍腦袋,“看我這記性,都忘記你們仙人是不吃飯的!”

    說著自顧自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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