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璽的腳步近了,更近了。

    他一步步逼近。

    段嫣等人一步步後退。

    碧璽走得很慢,仿若閑庭信步,他腳下的長靴,粘著荀道君的血。

    段嫣等人身後,是重新聚攏的土人。

    與前兩次相比,土人更加高大了,那些攻擊在它身上的靈力,會形成補品,讓它變得更加可怕迅捷。

    饒是如此,他們寧可麵對蜂擁而至的土人,也不願意麵對步步緊逼的碧璽。

    反應不過來的宋祺珊,被萬花門師姐粗魯的抓住衣領,拖死狗一樣,拖在後麵。

    宋祺珊神色茫然,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雖然合歡派弟子以“保己”為首要任務,但是他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拋下同伴。

    哪怕那個同伴,他們也嫌棄。

    ——麻痹,宋祺珊你該減肥了,你有多重你自己沒數嗎?!

    眼看碧璽就要走進結界裏麵,一個人影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個人的速度極快,隻是一道剪影,可所有合歡弟子卻尖叫出聲——

    “道君!”

    血泊中的荀師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他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再一次擋在了年輕的弟子前麵。

    “師父!”

    宋祺珊尖叫出聲,她大力掙脫了萬花門弟子,快速奔向自己的師父,卻被碧璽的結界擋住。

    “師父,師父……”

    宋祺珊哭得眼睛都腫了。

    荀不履淡淡地掃了自己親傳弟子一眼,不耐煩地說道,“哭什麽哭,為師還沒死呢。”

    宋祺珊捂著嘴巴,不敢出聲,眼淚卻簌簌地往下落。

    師父,太好了,師父……

    “你竟然沒有死!”碧璽驚訝地看著一身是血的荀不履。

    “真是稀奇了,我都快舍不得殺你了,休說是元嬰修士,就是離合修士,被羽扇這樣穿過,怕也是沒命了,你竟然還能站在我麵前,真是稀奇,稀奇……”

    碧璽笑嘻嘻地說道。

    荀不履冷冷地說道,“那是你水平不夠。”

    “竟然還敢這麽與我說話,我就不信了,你能次次如此幸運,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碧璽微笑著說道,眼睛裏一片冰冷。

    荀不履“死而複生”超出了他的預料,他絕不能容許掌控之外的事情發生,所以,荀不履必須死。

    他再一次揮動羽扇。

    “道君跑啊!”

    “師父別管我們了,快跑!”

    合歡弟子紛紛叫道。

    荀不履紋絲不動,仿佛耳朵失聰了一般。

    碧璽的羽扇分散成了無數根犀利的羽毛,懸浮在半空中。

    隻等一聲令下,再次插入荀不履的身體。

    可這一次,碧璽卻沒有立即這樣做,他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他呐呐自語。

    碧璽滿臉笑意,看著荀不履的眼神,仿佛已經是個死物,“我說你不過一個元嬰修士,怎麽可能與我鬥到現在?碧浪真人一招敗於我手,你的修為尚且不如碧浪真人,怎麽可能支撐這麽長時間……”

    說完,他看向結界中的宋祺珊,“小姑娘,你的師父可是存了必死之心了,他可不是我殺得,是他自己找死。”

    碧璽柔和地說道。

    “魔頭,要殺就殺,那麽多廢話做什麽?!”荀不履的聲音傳來。

    “嗬嗬嗬,這你就可錯了,我可從來不替人背黑鍋,”碧璽笑吟吟地揭穿了真相,“你自己服用了禁藥,‘速修丹’對嗎,一種短時間可以讓修為暴增的藥物,你怕是早已知曉庸和君的身份有假了吧……讓我猜猜,是誰告訴你的……”

    “速修丹,那是什麽?”

    “沒聽過。”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好奇怪的名字,短時間內讓修為暴增,聽起來不錯啊。”

    “想什麽呢,禁藥哎……”

    ……

    合歡派弟子小聲討論著,哪怕死到臨頭,他們還能分出一抹精力,想別的事情。

    速修丹。

    段嫣身體僵硬。

    他在青雲台看過關於禁藥“速修丹”的描述。

    荀師伯服用了速修丹!

    那他……

    就在此時,荀不履的聲音響起:

    “無人告訴老夫!”

    碧璽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道:“是傾城公子對嗎?”

    他笑眯眯地看向段嫣,“隻有你知道我假扮了庸和君,你把這件事告訴了你的師伯,荀不履,所以他才會服用速修丹……”

    碧璽看著段嫣,笑容越發嫵媚,漆黑的深夜,他宛如鬼魅一般,雖然豔如桃花,卻讓人心弦一顫。

    “魔頭,你想說什麽?!”

    宋祺珊大著膽子說道,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汗,速修丹是什麽,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她隻想知道,師父會怎麽樣。

    碧璽見狀,笑了起來:

    “小丫頭,禁藥之所以稱為禁藥,是因為它有必須禁止的地方……”

    “魔頭,住嘴!”荀道君義正辭嚴地插話,企圖打斷碧璽的話。

    可碧璽仿若未聞。

    “……大量服用速修丹,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修為拔高數個等級,但服藥的修士,也會在幾個時辰後,爆體而亡。”

    “所以,即使我不殺你師父,你師父也要死的呢。”

    “魔頭住嘴!!!”

    “他本來不用死的,依他的修為,拋下你們興許可以活命……”

    “住嘴!!!!”荀不履大喝。

    碧璽嘴巴未停,眼神閃爍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惡意。

    “……是你的同門,害死了你的師父,若非他將我的身份告知你師父,你師父根本不會服用禁藥,不會和我在這裏鬥得難舍難分,更不會在幾個時辰之後爆體而亡。”

    段嫣身體一動不動,他不知道,自己臉色此刻多麽難看。

    臉是慘白的,嘴也是慘白的,整個人毫無血色,就像所有血液從他身體抽離了一般。

    宋祺珊憤恨地轉過頭,仇視地盯著段嫣。

    仿佛,他才是那個罪無可恕、罪該萬死的人。

    “段師弟……”

    合歡弟子不約而同望向頎長如玉、霞姿月韻的段師弟。

    他們誰也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責備、心疼、不可置信……

    這一刻,他們心中那個天神一般,毫無瑕疵的段師弟轟然倒塌。

    連平素最喜歡、最維護段嫣的風月門師姐,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麵對這位仙人之姿的段師弟。

    “……”

    段嫣張張嘴想說什麽,可他的喉嚨卻像堵了一團棉花,什麽也說不出。

    隻能頹唐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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