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彩虹少女》原本的演出延遲, 想要采訪倪胭的記者全部沒了機會。女孩子們居住的小別墅被記者蹲點守著, 然而女孩子們一直沒出現。找不到當事人,記者們又去采訪相關的經紀人、助理, 甚至是曾經和倪胭有過接觸的化妝師、後期工作人員。


    所有相關的人盡量避免被記者找到,一旦不小心被記者追上來詢問,也一概迴答不清楚不知道。


    在娛樂圈, 各種黑料都可以被洗白。出軌不過低調一陣再大搖大擺出來繼續賺錢。抽煙打架脾氣爆也可以用耿直人設糊弄過去,不僅糊不了還有可能幹一場翻身仗。拉踩、虛偽、潛規則……也不過是小事兒, 一個契機就能翻過這一頁。如果有優秀的作品, 粉絲會大喊“專注作品, 遠離私生活”。


    可是毒.品不一樣。


    踩著無數人的鮮血,使得它成為最基本的底線。


    “對不起,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對不起,您撥打的電……”


    貝宥清立在窗前給倪胭打了好幾個電話,一個也沒有接通。他甚至也給瞬影的相關負責人打過電話, 他用他在圈子裏的人脈去聯係,卻一個人也找不到倪胭。


    他一夜沒睡, 今天站在窗前望著外麵下了一天的雨。他將電話放下的時候,身子趔趄了一下,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這裏站了一整天。雙腿上的酥麻感覺一點點傳上來。


    “你在哪兒啊……”


    貝宥清扶著窗欞, 重新站穩。他眉宇之間一片鬱色。他一直覺得倪胭是個很有主意的小姑娘,可她越是特立獨行, 貝宥清越是擔心她。畢竟才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一旦走錯了路可怎麽辦?


    手機提示電量不足, 貝宥清長歎了一聲。


    ·


    倪胭和景躍然在一起。


    倪胭坐在天台裏的藤椅中,手中夾了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優雅地吐出一口煙圈。背後是淺紅色的大片晚霞蔓延浸染。


    景躍然靠著天台護欄,遙遙望著倪胭。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望著倪胭的眼睛一瞬也舍不得移開。


    他忽然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醉人的畫麵,他很想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就一直這樣欣賞著她的美。


    景躍然心裏生出一種很古怪的竊喜。竊喜他給了她毒.品。吸食毒.品的她就像會菟絲花一樣攀著他,再也不能離開他。那些覬覦她的臭男人都會嫌惡她、遠離她。她身邊就隻會剩下一個他,她便完完整整地隻屬於他了……


    景躍然的眼中浮現興奮的光芒。


    倪胭手中的香煙燃盡,她慢慢抬眼看向遠處的景躍然。景躍然頓時迴過神來,問:“還要嗎?”


    倪胭輕輕頷首,一貫的優雅從容。


    景躍然立刻將煙遞給倪胭,又彎著腰親自給她打火。


    倪胭略微欠身,將香煙點燃。白色的煙霧在她纖細的指尖兒縈繞。她微眯著眼,麵容帶著幾分迷醉。


    景躍然心裏顫了顫,他在倪胭麵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握住倪胭的手,他仰著頭望向倪胭的目光無比溫柔。


    “阿棄,沒有關係,以後我養你。”


    倪胭懶懶地瞥著他,輕笑了一聲。這一聲輕笑似乎藏著蠱惑人心的能力,讓景躍然心裏跟著酥了一塊。


    景躍然不明所以,隻是越發握緊了倪胭的手,繼續說:“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倪胭彎下腰,湊近景躍然的眼睛,徐徐開口:“有一種男人喜歡養金絲雀,他們喜歡把女人困在籠子裏,高興了逗兩下,不高興了就扔掉。我向來不討厭這種男人,因為至少是你情我願的勾當,而這種男人也不會折斷鳥兒的翅膀。”


    景躍然望著倪胭的眼睛,慢慢皺起眉。對於倪胭說的話,他有些半懂不懂。他急忙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要去想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


    倪胭頓覺沒勁,所謂對牛彈琴不過如此。


    “陪我跳支舞吧。”倪胭將手遞給景躍然,優雅起身。


    景躍然自然應允,一手扶著倪胭的細腰一手牽著她的手,開始跳舞。沒有音樂,隻有倪胭輕聲哼唱的小調兒。


    倪胭今天穿了一條香檳色的短款抹胸魚尾裙,裙擺前麵有些短,露出雪白筆直的腿,魚尾裙擺在身後將腰臀的輪廓勾勒得幾近完美。


    她的頭發鬆鬆垮垮地挽起來,兩綹兒卷曲的發卷兒垂在兩鬢,臉上化著淡淡的妝。精致的小首飾點綴著,更顯得優雅迷人。


    ——她今天這身打扮並不日常,有些隆重了。


    “今天為什麽打扮得這麽漂亮?”景躍然吸了吸鼻子,聞到倪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兒。


    倪胭沒迴答。她嫣然一笑,問:“好看嗎?”


    “當然好看,今天的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樣子!”景躍然毫不猶豫地開口。


    倪胭緩慢地轉了個圈兒,裙擺微微飄起。她忽然鬆開景躍然的手,退著向後走。她一邊向後退著,一邊望著景躍然笑著說:“那就多看看哦,要把我最美的樣子記下來才好。”


    景躍然心裏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阿棄?”


    倪胭終於退到陽台護欄,她懶懶散散地靠著護欄,將手搭在上麵,微微側過臉,涼風吹動她鬢邊的發卷兒。


    “別過來。”


    倪胭出聲製止景躍然朝她這邊走的腳步。


    “阿棄,你想做什麽?”


    倪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像是對景躍然說,又像是無聊地自言自語:“我不僅不會愛一個人,也不太清楚恨是什麽滋味兒。我隱約記得自己在玩一個遊戲,遊戲規則不重要,遊戲的結局勝負也不重要,過程中開開心心就好。”


    “阿棄,你在說什麽?”景躍然心裏那種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


    倪胭嫵媚地笑著,她轉眼望向景躍然,問:“你喜歡我嗎?”


    “當然。”


    “有多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這樣啊……”倪胭笑笑,“那我永遠都陪著你,再也不和別人接觸好不好?”


    當然好啊,這正是景躍然想要的!可是他望著不遠處淺笑嫣然的倪胭,忽然不敢說出來。


    不對勁,不對勁。


    倪胭微微偏著頭頷首垂眸,無聊地玩著自己的手。她慢悠悠地說:“你以為讓我染上毒.品我就能一輩子做一隻聽話的小綿羊?你以為你說要養我,我就會高高興興地答應了?誰稀罕啊。”


    她的語氣是一貫的懶散漫不經心,甚至帶著點小小的撒嬌。可是景躍然聽得出來她不是撒嬌,那種骨子裏的傲慢鄙夷太過明顯。


    “知道怎麽才能永遠完完整整地得到一個人嗎?”倪胭挑眉,抬眼似笑非笑地望向景躍然,“我教你啊?”


    “阿棄……”景躍然不由自主向前邁出一步。


    倪胭雙手撐在圍欄上,輕輕一躍,坐在上麵,悠閑地晃著兩條腿兒。她說:“人心是最善變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什麽忠貞不渝一生一世。”


    景躍然再往前邁出一步,急忙反駁:“不會的,我們的愛情一生一世都不會變!”


    “我們的愛情?”倪胭略帶嘲諷地勾唇,“我做了什麽讓你誤解的事情讓你以為我愛你?”


    景躍然堅定地說:“可是我愛你,天長地久你也一樣會愛上我。你不記得了嗎?以前你很喜歡我,也很依賴我。一切不愉快都過去了,我們也該重新開始了。”


    倪胭更覺諷刺,他口口聲聲的愛,卻連她這個身體裏換了個魂兒都一無所覺。


    倪胭耐心快要耗盡了,她問:“幾點了?”


    景躍然看了眼時間,說:“六點四十。”


    時間差不多了。


    倪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她抬腳,在窄窄的護欄上站起來。她穿著和裙子同色的高跟鞋,閑庭信步地走在護欄上,那護欄很窄的一條,還沒有她的腳掌寬。


    “阿棄你做什麽?快下來!不要嚇我!”景躍然嚇得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倪胭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抬起,像是沒有聽見景躍然的話一樣,繼續沿著窄窄的護欄往前走,嘴裏哼唱著蚌妖一族古樸的歌謠。


    景躍然跟著她往前走,他想衝上去把她抱下來,卻又不敢貿然過去,擔心她受刺激。事到如今,景躍然怎麽還能不明白倪胭動了尋死的念頭?她故意穿得這麽隆重漂亮,原來是為了準備自殺?


    景躍然的心忽然收緊。


    倪胭歪著頭望向景躍然,笑著問:“你緊張什麽?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阿棄,你別胡鬧,你先下來!沒有什麽困難是不能解決的,我們一起去麵對!”


    倪胭終於停了下來,她在護欄上轉過身,小心翼翼地踩在護欄上,高跟鞋尖尖的鞋尖和後麵尖細的鞋跟懸空著。


    “阿棄!有話好好說!你別再亂動了!我求你!”景躍然抬起雙手,因為過度的緊張和畏懼,他的雙腿在打顫。


    “我不怪你給了我毒.品,反正也扯平啦。”倪胭緩緩伸開雙臂,風情萬種地挑起眼尾,“你說我今天最漂亮,那可要記住我最漂亮的樣子哦。”


    “阿棄——”


    倪胭身子朝後仰去,從三十三層的高樓跌下。


    她要在他以為得到的時候讓他徹底失去。


    景躍然朝前奔去,剛跑出一步自己先因為發顫的雙腿跌倒。他想爬起來,試了兩下腿仍舊在發顫,他抬起頭望著倪胭跳下去的地方,奮力爬過去,終於爬到護欄邊,他雙手用力抓著護欄,勉強撐著半站半跪的姿態往下望去。


    三十三層的高度讓樓下的景象顯得渺小,樓下很空曠,隻有倪胭嬌小的身體靜靜躺在那裏,鮮血逐漸蔓延。


    第七顆星亮得順其自然。


    “阿棄……”景躍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明明剛剛她還在他懷裏跳舞,美得晃了他的眼睛。明明就在剛剛他還在暢想著徹底占有。然而她就那樣雲淡風輕地跳了下去,甚至連一個鋪墊都不曾給他。


    “阿棄!”


    景躍然想要站起來衝到樓下,然而他剛跑了兩步,整個人重重地跌倒在天台上。他“嘶”了一聲,費力坐起來,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拿出香煙。他的口袋裏一共有兩盒香煙,一盒是他自己抽的,一盒是給倪胭放過藥的女士香煙。


    他慌忙拿出他的那盒普通香煙,裏麵隻剩下最後一根。他低著頭叼起香煙打火,天台上忽然吹過一陣風,將打火機上的火苗吹滅。景躍然急忙又去打火,火苗第二次在風中熄滅。


    景躍然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煩躁。


    他又試了幾次,終於將香煙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這才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他半眯著眼,臉上露出沉醉的表情。


    當他吸第二口香煙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嗜煙的?


    他的確吸煙,也不過是正常的抽煙量,三五天不抽一根也不會太想著。他看著手中空空的煙盒,忽然想起今天不到一天的時間他抽了二十支香煙。


    來不及他去多琢磨,那種想要抽煙的欲望又來了。他低著頭猛吸了兩口,讓濃烈的味道充滿他的口腔,好像衝上他的大腦,他整個人才舒暢開。


    口袋裏另外一盒女士香煙掉出來。景躍然望著這盒女士香煙忽然想起倪胭抽煙的樣子。


    景躍然的手一抖,手中的香煙落了地。


    他真的隻是煙癮嗎?


    ·


    倪胭染上毒癮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偏偏神通廣大的記者們根本找不到相關人員來采訪,偏巧這個時候瞬影官方就此事舉行新聞發布會。


    這可是不能忽視的大事。


    官方是傍晚五點半放出的消息,新聞發布會六點半開始。


    這麽緊迫的時間,完全難不倒記者們,記者們立刻停下手中其他的事情,從城市各個角落奔赴而來。生怕錯過了第一手的新聞。


    六點的時候,接待廳裏已經坐了不少記者。瞬影除了幾個保安,還沒有任何負責人到場。


    等到六點半,整個接待廳已經坐滿了人。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倪胭的到來,攝影師的手根本不敢離開相機,想要第一時間抓拍到倪胭吸毒之後憔悴陰翳的模樣。


    六點三十五分,倪胭在經紀人和助理的陪同下姍姍來遲。


    閃光燈全部對準倪胭,在一瞬間閃個不停。


    呃……


    美!美!美!


    這樣容光煥發氣定神閑的樣子哪裏像吸.毒的人?


    一身短款香檳色抹胸魚尾裙的倪胭站在燈光下,她光彩奪目的樣子,本身就是光源。


    一個攝影師出於職業病,本能地喊了一聲:“看這裏,這裏!”


    倪胭眸光流轉,微微側首望過去。那轉眸的動作,美得無可挑剔。倪胭微微揚著下巴對著鏡頭微笑。


    有那麽一段時間,忙著給倪胭拍照的記者們幾乎快要忘了他們這次過來是幹嘛的。


    倪胭坐下來的時候,記者們才發現她身邊空了一個位置。她的經紀人解釋稍等片刻。記者們猜測難道瞬影高層有人要過來給她撐場麵?難道到了這個時候公司還不放棄品行不端的藝人?


    記者們小聲議論著。


    又等了十來分鍾,門被推開,記者們紛紛迴頭去看,驚愕地發現瞬影高層過來的人居然是杜引。


    杜引直接從會議室過來,身上還穿著筆挺的黑西裝。這樣的西裝穿在他身上,讓他少了許多平時逗貓時的賴皮,多了幾分嚴肅和高冷。


    杜引在倪胭身邊坐下來,微微頷首示意,負責人立刻發言。趙闊是杜引給倪胭挑的單人經紀人,他用無懈可擊的官話否認倪胭吸.毒的傳聞,更是宣布將對造謠者追究其法律責任。


    記者發問:“網上流傳的醫院鑒定報告是怎麽迴事?”


    趙闊從善如流:“這裏是一份我的藝人今天去醫院重新做的鑒定。至於網上那一份……”


    趙闊笑了笑,說:“那將會成為我們狀告造謠者最有利的證物。”


    工作人員將鑒定報告送下來,記者們紛紛傳閱,小聲議論著。


    另外一個記者猶豫地站起來,發問:“可是在網上流傳的嚴棄吸煙照片是怎麽迴事?那些照片裏,嚴棄的狀態好像不太好……”


    趙闊點點頭,說:“我們公司為了藝人的全麵發展,不僅會盡全力給女團最好的資源,而且在同時也會注重每一個成員的個人發展。網絡上流傳的那些照片其實是新電影的劇照。”


    一片嘩然。


    女團成立才多久,就連電影這樣的資源都有?


    他偏過頭看向倪胭,誇:“雖然這些照片流出去不是我們公司本意,但是能讓眾多網友覺得是真的吸.毒狀態,也是對藝人演技的一種肯定。我代表個人是十分高興的,當然,讓眾多粉絲擔心也是我們公司處理不周。在此,我代表公司和藝人向大家道歉。”


    倪胭看向杜引,輕輕勾唇。


    杜引迴望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小小的傲慢。


    ——多大點事兒啊,說給你擺平就給你擺平。


    眾多記者們發現事情和他們原本想象得完全不同,倪胭甚至根本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一個經紀人就把他們給打發了……


    當然了,這些記者們都知道趙闊這個人。趙闊在娛樂圈帶了很多超級紅的藝人,沒想到瞬影居然把趙闊從原公司挖了過來。


    記者們最會見風使舵,應變能力十分出色,立刻詢問其公司給倪胭準備的電影。趙闊以保密為借口無可奉告。


    記者們又采訪了倪胭一些問題,倪胭迴答得毫無破綻。


    從始至終,杜引一句話沒說,悠閑地坐在一側。有記者曾想向杜引提問,工作人員一個手勢製止了提問。


    眾多記者們恍惚間明白杜引今天過來就是坐在那裏壓場子的。他也的確不需要迴答什麽問題,他來了就是最好的表態。


    “阿棄!”站在門口的景躍然臉色慘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作為嚴棄的緋聞前男友,他一出場就迎來了很多鏡頭。記者們聞到了八卦的氣息——這是不是要上映兩男共搶一女的戲碼?


    然而景躍然的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你怎麽沒有死?!!”


    眾人:……


    倪胭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無辜又無措地望著他,問:“你、你是……是希望我死嗎?”


    景躍然撥開擋在身前的記者和工作人員,朝著倪胭衝過去。


    倪胭驚唿一聲,畏懼地向後縮了縮。


    景躍然雙手壓在桌子上,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倪胭的臉:“你活著……你居然沒摔死……不不不……三十三層樓怎麽可能!”


    “你胡說八道什麽呀!”倪胭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向後退去。


    景躍然直接翻過桌子,在倪胭的尖叫聲中,用力握住倪胭的胳膊。


    他臉色像鬼一樣慘白,握著倪胭纖細胳膊的手在發抖,他的聲音更是顫抖的:“怎麽會這樣?不不不……到底是剛剛的事情是做夢,還是現在是做夢?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


    “你把我弄疼了!”倪胭五官揪起來,去推景躍然的手。


    “公共場合注意下形象。”杜引握住景躍然的手腕微微用力,將他直接拉開。景躍然腳步踉蹌了一下,身子直接撞在桌子上。


    杜引警告地瞥了景躍然一眼,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西裝袖口,再次從容入座。


    記者們衝著表情有些怪異的景躍然連連發問,一個個問題在景躍然的耳邊炸響,聽上去就像一大群麻雀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偏偏他一個問題也沒聽見,他死死望著倪胭,仍舊陷在巨大的震驚中。


    “剛剛明明你跳下去了!我們還跳舞了……就是剛剛……”


    倪胭擰著眉,問:“什麽剛剛?剛剛我一直在這裏,你說的剛剛是幾點?”


    景躍然腦子裏想起天台上倪胭問他時間,他不假思索地說:“六點四十!你是六點四十跳下去的!”


    一旁的杜引冷聲開口:“景先生,她六點三十五分已經在這裏了。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能作證。”


    景躍然僵硬地轉動脖子,望向下麵的記者們。記者們指著他,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景躍然忽然陷於一種巨大的茫然中。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倪胭抿了下唇,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了?你發燒燒糊塗了嗎?”


    “阿棄、阿棄……”景躍然盯著倪胭,像是入了魔一樣反反複複地念著她的名字。


    “該不會是真的發燒燒糊塗了吧?”倪胭上前一步,將掌心貼在景躍然的額頭。


    也就是在倪胭的手搭在景躍然額頭上的時候,景躍然忽然特別想抽煙。他的身體在一瞬間滑下去,倚靠著的桌子被他撞倒,他跌坐在地,在口袋裏摸出香煙盒。


    香煙盒是空的。


    他握著香煙盒的手晃了又晃,香煙盒空空如也晃不出來香煙。他一個不察,手中的香煙盒飛了出去,落在一邊。他幾乎是爬著過去,在一個攝影師的腳下撿起香煙盒。他將香煙盒放在鼻子下麵,仔細地聞了又聞,眼中頓時流露出一種極其興奮的光。


    記者們麵麵相覷,隱約猜到了什麽,又不敢確定。


    整個大廳忽然陷入一種死寂。


    過了好一會兒,佝僂著跪坐在地上的景躍然抬起頭望向麵前的一個攝影師,顫聲問:“你、你有煙嗎?”


    他臉色一片慘白,甚至帶著一種死氣的青灰。陰翳的眼神裏偏偏藏著一種狂熱的亮色,越發詭異。


    攝影師咽了口唾沫,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遞給他。


    景躍然一把搶過來,立刻用顫抖的手點燃了一根香煙用力地抽了兩口。他臉上的喜色逐漸消失了。


    “不、不是這個煙!”景躍然直接將手裏的香煙扔了。他抬起頭,環視眾人,陰森森地問:“你們誰有煙!我抽的那種煙!”


    倪胭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情不自禁驚唿:“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戒.毒的……啊——”


    倪胭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懼地望著一屋子的記者向後退去。


    “你剛剛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景躍然在吸.毒嗎?”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景躍然吸.毒的?他這個樣子有多久了?”


    “所以其實吸.毒的那個人不是你,而是景躍然。那份吸.毒的鑒定報告其實是景躍然的?”


    景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翻出來口袋裏那盒加了料的女士香煙,他慌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讓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升天了。


    四肢百骸舒暢的那一瞬間,景躍然的意識也慢慢迴歸,他望著無數的鏡頭和遠處的倪胭,眼淚滑過眼角。


    他知道,他完了。


    一部分記者對著景躍然拍照、采訪,一部分記者圍上倪胭繼續詢問有關於景躍然吸.毒事件的具體情況。


    倪胭麵露為難之色,眼眶中還含著一層濕潤,楚楚可憐地向後退著。


    杜引抬手,將遞到倪胭麵前最近的話筒推開一些,他輕咳了一聲,終於看向鏡頭開口:“關於景先生的事情,你們可以親自去采訪他或者是他的經紀公司。不要再問嚴棄。”


    很平淡的一句話說出來,卻帶著發號施令的命令氣場。


    杜引側過身,擋過那些話筒,將手搭在倪胭的肩上,護著她離開。他腳步緩慢,走得從容。麵無表情的側臉是帶著些許冷意的維護。其他工作人員立刻迎上來,將這些記者隔開一些。


    這些記者們竟然是連景躍然吸.毒這樣的大新聞都暫且放在了一旁,把又哭又笑的景躍然晾在一邊,對著倪胭和杜引拍照個不停。


    在杜引護著倪胭將要走出去的時候,一個記者在後麵忽然大聲問:“杜總,請問您和嚴棄現在是什麽關係?您是否覺得您對她的關心和維護有些超出正常範圍?”


    杜引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略側過身看向鏡頭,唇角略勾,開口:“歡迎你兩年後再問我這個問題。”


    倪胭抬起頭,含笑望了他一眼,所謂含情脈脈欲語還休大抵便是如此。


    杜引言罷,他轉身帶著倪胭離開。


    “兩年後是什麽日子啊?”


    “為什麽是兩年後?”


    “兩年?”


    “難道是……兩年後嚴棄成年?”


    隔壁目睹了全過程的嚴亦恪和安佳瑩相視一笑,嚴亦恪牽起安佳瑩的手,帶著她悄悄離開,再訂了最近的航班離開。他們悄悄地離開,就像他們悄悄地過來,沒有讓人知道。


    #景躍然吸.毒神經出現問題#


    #杜引等嚴棄成年#


    這兩個話題一瞬間竄上了熱搜榜,並且爆掉。


    ·


    倪胭跟著杜引去了他的辦公室沒多久,小助理腳步匆匆地趕過來,告訴倪胭有客人。


    “誰?”


    “貝宥清。”


    杜引正在處理文件,鋼筆在一遝文件上簽名。


    他連頭都沒抬。


    倪胭也沒看杜引,直接起身往外走。當倪胭走出了辦公室,杜引簽名的動作才停下來,頓時臉黑。


    貝宥清一個人站在電梯附近,他略微低著頭,眉頭微皺,像是陷入沉思。


    “宥清老師。”倪胭朝他走過去,在他身前停下來。


    貝宥清抬眼,深看了倪胭一眼,才說:“原本聽說你要召開新聞發布會,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事情可以幫忙。現在既然事情已經都澄清了,跟你說一聲恭喜。”


    倪胭“哎呀”了一聲,她問:“宥清老師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貝宥清微笑著,隨口說:“打過一個。”


    豈止一個。


    倪胭的神情中便帶著幾分懊惱:“對不起哦,因為吸.毒的事情,電話快要被打爆,所以我就將電話關機了,一不小心錯過宥清老師的電話了……”


    瞧著倪胭又是蹙眉又是歉意的模樣,貝宥清哪裏還會計較那些一個人的擔心。他微笑著,柔聲說:“沒事,沒接到一個電話而已。現在沒事了就好。”


    倪胭慢慢地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眶裏,那雙靈動的眸子褪去懊惱和歉意,染上了絲絲縷縷的笑。她的眼睛也逐漸彎起來,一副人畜無害單純的模樣。


    貝宥清剛要開口再說話,看見杜引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杜引隨意扯了下領帶,神情傲慢。


    他經過倪胭身邊的時候,說:“劉導演等著見你,現在。”


    他幾乎是腳步微微停頓了那麽一下,話說完,又繼續往前走,摁下電梯的開關,電梯正停在三十三層,立刻開門,他走進去,轉過身來,麵無表情地看向倪胭。


    “宥清老師,那我先走啦,下次聊。”


    貝宥清微笑著點頭,說:“一切順利。”


    倪胭朝貝宥清揮了揮手,小跑著在電梯門關合前跑進去。


    貝宥清側轉過身,望向電梯的方向。電梯裏,倪胭站在杜引麵前,不知道她做了個什麽表情,麵無表情的杜引垂眼看著她,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來。


    電梯門關合,什麽都看不見了。


    倪胭掌心裏貝宥清的星圖中第七顆星輕輕閃爍了一下,再次熄滅。


    ·


    倪胭跟著杜引上了車,杜引對司機說:“迴家。”


    倪胭偏過頭,好笑地望著他,裝出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來,問:“劉導演在杜總家裏呀?”


    杜引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我說了算。”


    多意味不明的話。司機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根本沒有什麽劉導演。


    到了杜引家,倪胭洗了手懶洋洋地盤腿坐在沙發上,和小王子和小公主玩兒。小公主很喜歡黏著倪胭,倒是小王子對倪胭的態度有點不遠不近。如果倪胭去撓它的肚皮,它也會勉為其難地撒撒嬌。如果倪胭不理它的時候,它就舔舔自己的爪子,才不像旁邊的小公主那樣沒有節操地撲上去。哼。


    而杜引,他在做“劉導演”。


    在倪胭餓得快睡著了的時候,杜引終於將晚飯做好了。杜引會做飯,不過廚藝也隻能算是一般。晚飯很簡單,本不用那麽久,但是他格外烤了一份餅幹花了好些時候。


    餅幹做成人形,身前寫了個“劉”字。


    “給,劉導演。”杜引傲慢地將裝著餅幹的小碟推給倪胭。


    倪胭看著盤子裏的小人兒餅幹忍俊不禁。


    倪胭十分給麵子的嚐了一口,驚訝地發現味道超級好吃。她實話實話:“杜大貓,你炒菜一般,餅幹做得很不錯嘛。”


    倪胭一邊吃一邊說,彎著一對月牙眼。


    杜引一副“多大點事兒”的傲慢神情,堆在眼尾的笑意卻沒有藏好。


    接下來的日子,倪胭才發現杜引不僅會烤餅幹,他做的甜品都很好吃。


    杜引工作很忙,並不是每天都自己做飯,偶爾自己下廚不過是一時興趣。做甜品糕點這種東西更是比普通的家常菜花費時間,他才懶得做。


    但是……


    “好吃,真的。”倪胭湊到他麵前,眨巴著眼睛。


    “嗯……還想吃……”倪胭又湊到他麵前,輕輕地“喵”了一聲。


    簡直有毒。


    倪胭和杜引保持著一種不遠不近的關係,她時常主動來杜引家,杜引有時候會主動讓司機去接她。但是她再也沒有在杜引家裏過夜,無論多晚,杜引都會親自把她送迴去。


    網上偶爾會傳出他們兩個的緋聞,但是這些緋聞出現沒多久就會悄悄處理掉。網上一片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三個月後,倪胭又和女團其他成員參加完一次演出之後,倪胭覺得無聊了——似乎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迴找個什麽死法呢?


    倪胭托腮,望著桌子上的小公主。小公主“喵喵喵”,她也跟著“喵喵喵”。


    一天夜裏小米粒忽然急性闌尾炎,倪胭陪著她去了醫院。第二天出院的時候,倪胭經過一個病房,無意朝病房裏麵瞟了一眼,知道病房裏麵的病人是腎癌晚期的患者。


    太好了!


    倪胭順手複製了一下,讓自己也得了腎癌。


    在下一場女團表演的舞台上,她如願以償地倒在了舞台上。倪胭把自己魂魄的靈力抽出去,完全用原主人類的身體來麵對癌症。


    住院、檢查、化療……


    病房裏擺滿了鮮花,是女團裏其他的女孩子和倪胭的粉絲們送過來的。


    倪胭迅速消瘦下去,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從窗戶望向外麵的風景。沒有靈力相護,這種癌症本身和治療過程給身體帶來的痛苦的確不小。


    倪胭微微皺著眉,有些不舒服,卻完全不排斥這種逐步走向死亡的感覺。甚至,她在認真地享受著逐步走向死亡的過程。


    對於人類來說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對於永生的倪胭來說,死亡卻是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歸路。因為永遠碰不到,反而帶著好奇。


    她曾在九天之上生活了萬年,萬年的孤寂讓她心甘情願放棄一切入了輪迴。她渴望像人類一樣走過一場又一場的輪迴,嚐過一場又一場不同的人生,遇見不同的人。


    可是大概老天和她作對,她飲下孟婆湯走過輪迴路後轉世的第一世竟然是也有著永生的珍珠娘。


    三萬年,是多少個生生世世啊。偏偏於她而言,永遠困在了第二世。


    這也是白石頭找到她讓她去不同世界攻略人心時她毫不猶豫的原因。


    “醒了?”杜引推門進來。


    “你來啦?”倪胭轉過頭來,彎著眼睛淺淺笑著。


    杜引在床邊坐下,將湯盛出來,吹了吹,說:“還有些燙,再等等。”


    倪胭偏著頭,仔細瞧著杜引。


    不僅她瘦了,杜引也瘦了,他甚至比她瘦得還多。


    倪胭住院之後,杜引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沒有掉過眼淚,沒有說過肉麻話,隻是每天過來照顧著倪胭,親自給她熬一些營養湯。


    倪胭拽住杜引的袖子輕輕拉了拉,杜引了然,他把手中的湯碗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著倪胭坐起來。他的手搭在倪胭的腰側,順便捏了一把——又瘦了一圈。


    倪胭雙手捧住自己的臉,苦著臉說:“我是不是變醜了?”


    “本來就沒多好看啊。”杜引漫不經心地說。


    倪胭瞪他一眼,又去摸自己的頭發,可憐巴巴地說:“化療讓我的頭發都快掉光了。”


    杜引打量了一會兒,說:“你這腦型長得挺適合光頭的,真的。”


    “你煩不煩呐你!”倪胭隨手抓起身側的枕頭去丟杜引。


    第二天杜引再來的時候,倪胭驚愕地發現他剃了個光頭。


    杜引特別總裁範兒地坐在椅子裏,大長腿交疊,長歎了一聲,無奈地說:“都說光頭是檢驗顏值的第一標準,可是這他媽也太帥了吧?”


    倪胭哈哈大笑,她笑著笑著開始咳嗦。


    杜引瞬間變了臉色,將她扶起來。


    “要不要叫醫生?”


    倪胭搖搖頭,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杜引急忙拿過來給她,她喝了兩口,臉色逐漸恢複尋常。


    倪胭偏過頭望著杜引,又一次問:“我是不是變醜了?”


    “你這個問題太沒勁了,真的。”杜引板著張臭臉。


    倪胭失落地垂下眼睛,說:“嗯……其實我是想說你好久都沒有親過我了。好吧,其實你好像從來都沒有主動親過我。每次都是我主動的。現在我變醜了,我想親你,怕你嫌棄我,就一直忍著,忍了好久好久的。”


    “你這孩子啊……”杜引失笑。


    “我已經十七歲了。”倪胭仰起頭望著杜引,“我還能活到十八歲聽你的答案嗎?”


    望著倪胭的眼睛,杜引的心裏揪了一下。他迅速別開眼,把險些要溢出來的濕潤逼迴去。當他重新轉過頭來的時候,俯下身來去細細地吻倪胭。


    幹淨的、虔誠的吻。


    貝宥清手裏抱著一束鮮花,他站在病房門外,無意間聽見裏麵的對話,看見裏麵接吻的兩個人,他再也不能往前邁出一步。


    原來錯過一次真的就是錯過了一輩子。


    貝宥清轉身,渾渾噩噩地往外走。忽然聽見身後杜引慌張的一聲:“醫生——”


    這是杜引這輩子第一次六神無主。


    倪胭被推進手術室,杜引和貝宥清坐在外麵等候,兩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誰也沒說話,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杜引起身暫時離開,他站在另外一條走廊的盡頭,將電話打到國外。


    “怎麽了?你聲音有些不太對。”嚴亦恪一邊扯著水管給草坪澆水,一邊聽杜引說著。杜引說完之後,嚴亦恪轉過頭去,望向另一側的草坪上的安佳瑩。安佳瑩一手扶著後腰,一手牽著狗狗在散步。


    安佳瑩懷孕八個月了,肚子裏是一對雙胞胎,所以肚子比尋常八個月的孕婦更大。


    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嚴亦恪望過來的瞬間,安佳瑩也轉頭望向他,對他甜甜笑起來。


    嚴亦恪扯了下嘴角,他收迴視線,眸中略沉。


    半晌,他對著電話說:“好,我明天迴國。”


    ·


    倪胭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是懵的。


    她攤開掌心,杜引和貝宥清的第七顆星果然因為她的“死”而全部亮了起來,她的任務完成了。


    可是她為什麽活了過來?


    說好的不治之症呢?


    說好的熊貓血找不到合適的捐獻□□呢?


    “怎麽就在我昏迷的時候突然找到□□了?”


    杜引翻看著財經雜誌,隨口說:“運氣好吧,你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另外一家醫院裏正好有一個出了車禍的死者生前簽了器官捐獻協議。”


    “哦——”倪胭拉長了音,“那得去好好謝謝他才行。”


    杜引隨意“嗯”了一聲,說:“等你好了的。”


    倪胭現在是公眾人物,她得病的事情眾所周知,對於誰把器官捐獻給了她這種事情總有人會關注。但是杜引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萬無一失毫無破綻。


    瞞著所有人——這是嚴亦恪答應捐獻的條件。


    手術後,倪胭住在醫院的四樓,嚴亦恪住在三樓。405和305,剛好是樓上樓下,兩個人卻從未見過對方。


    安佳瑩挺著大肚子給嚴亦恪蓋好被子的時候,樓上的杜引剛好為熟睡的倪胭拉平被角。


    嚴亦恪半個月後出院,被杜引的人悄悄送出國。


    他隻是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側過臉看了昏迷的倪胭一眼,之後聽說手術一切順利,他沒再去見她,也沒有再提起她。


    ·


    倪胭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杜引,有些犯愁。


    ——想死沒死成,想走也沒走成,這可怎麽好?難道還要再死一次?


    “吵醒你了?”杜引頓了一下,“也該起來了,今天出院。”


    “哦——”倪胭緩慢地拉長了音。


    很多記者和粉絲來歡迎倪胭出院,為了不妨礙醫院工作,記者和粉絲們都等在醫院門口,守著倪胭出來。


    倪胭坐在床邊,任由杜引給她穿衣服。


    杜引蹲下來,把鞋子也給她穿好,而後皺眉看向倪胭,問:“怎麽最近一直呆呆的?”


    倪胭朝杜引伸出胳膊,杜引笑著給了她一個擁抱。


    倪胭將臉貼在杜引的胸口,悶聲說:“是挺愁的。”


    “嗯?”杜引詢問。


    倪胭閉口不言。她總不能告訴杜引她在犯愁換個什麽死法。


    ……好像有點太折騰人了?


    杜引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倪胭的後背,溫聲說:“別整天胡思亂想,好好照顧自己,要不然也對不起別人把腎給你。”


    杜引略微皺眉,胸口有些發悶。


    嚴亦恪年輕的時候工作太拚,身體一直不太好。其實以他的身體狀況是不符合捐獻條件的……


    不過杜引聽說安佳瑩生了一對龍鳳胎,嚴亦恪還在電話裏讓杜引聽過小孩子的哭聲。


    日子倒也舒適幸福。


    杜引略鬆了口氣。


    ·


    倪胭住院太久,從醫院白色的環境中走出去,看見眾多記者和粉絲,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女團其他幾個女孩子也都趕了過來,開開心心地迎接她迴家。


    “她不跟你們迴去住了,她以後住我那裏。”杜引懶洋洋地開口。


    記者們一個個立刻興奮起來。


    “杜總是在公開你們的關係嗎?”


    “杜總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杜引略頷首,開口:“她剛出院,身體還沒有完全好。今天不接受采訪。”


    杜引牽著倪胭往下走,醫院門前的台階很高。杜引腳步忽然停下來,直接將倪胭攔腰抱起,抱著她往下走。


    引來一陣驚唿聲。


    倪胭在他懷裏笑著問:“叔叔現在不怕誘拐未成年的罪名啦?”


    杜引瞥了她一眼,說:“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倪胭當然不知道。


    “生日快樂。”杜引低下頭,將吻落在倪胭的額頭。


    噢,原來她今天十八歲了。


    無數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幕,已經不需要任何語言上的公開,這樣的舉動足以說明一起。


    迴到杜引家中,那些貓兒親切地圍上來。倪胭逗了一會兒貓兒,杜引已經將晚飯做好了。


    倪胭望著桌子上的甜品,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自從住院已經好久沒有吃到了。她拿了一小塊放進口中,還是記憶裏那個味道。


    倪胭望著杜引,忽然很認真地問:“杜引,你能一直給我做甜品嗎?做到你做不動了為止。”


    杜引的手忽然顫了一下,他讓自己立刻鎮靜下來,假裝不在意地問:“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


    倪胭輕笑了一聲,沒接話,又拿起一塊來吃。


    杜引溫柔地望著她。


    杜引一定想不到,倪胭之所以選擇留在這個世界多陪他幾年隻是因為他做的甜品好吃。


    ·


    倪胭從蚌殼兒裏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舔了下嘴角。


    噢——沒有那種甜品的味道了。


    白石頭坐在書桌前,目不轉睛地望著桌子上的白玉石。


    倪胭懶洋洋地起身,走到他身後,將手搭在他肩上,開口:“能不能不像塊石頭似的沒有溫度?都不歡迎我迴來。”


    白石頭沉默著。白玉麵具下,他眉頭緊皺。


    倪胭順著白石頭的目光看去,白玉石中的七星陣閃爍著一陣陣光芒,那光芒極為刺眼,但是卻不穩定。


    代表著任務世界的星辰隻有一顆,在角落的地方安靜地亮著。正是那一個白石頭幾次不希望倪胭去的世界。


    “所以,最後的最後還是隻剩這個世界了?”


    白石頭終於開口:“再等一等。”


    倪胭無所謂地笑笑:“隨便。”


    她坐在一旁,隨手拿了一袋薯片撕開來吃。她吃著吃著,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她問:“我為什麽要做任務來著?哦……好像是為了得到重生丸。可是我為什麽要重生丸來著?”


    “你的記性……”白石頭驚愕地望著她。


    倪胭目光不經意間一瞥,瞥見桌子上一家子的合照,這才恍然:“哦,想起來了。”


    她低下頭,繼續沒心沒肺地吃薯片。


    一個月眨眼過去,白玉石中並沒有出現新的任務世界。


    白石頭抬手,望著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在逐漸變透明。


    “沒有時間了……”他輕聲喃喃自語。


    倪胭抱著胳膊,斜靠在門口含笑望著他。


    最後,倪胭還是去了白石頭不許她去的那個世界。


    倪胭問:“你最好告訴我你上次是騙我的,這個世界的攻略目標其實並不醜,對吧?”


    白石頭猶豫了一下,點頭。


    “那……到底為什麽不準我去這個世界?”倪胭舒舒服服地躺進蚌殼裏。


    白石頭沒迴答,而是說起另外一件事情:“我在人間遊蕩了太久,沒有多少能量了。所以這個世界將不能給你原主的記憶。”


    “什麽?”倪胭有些錯愕。


    倪胭眼前浮現一片白色的光暈,那是新世界開啟的現象。倪胭遠遠望著白石頭,莫名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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