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董曉悅就跟那疑人偷斧故事裏的主人公一樣, 一旦起了疑心, 迴頭再看公子子柔,頓時覺得除了一張皮囊哪哪兒都不像燕王殿下,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刀柄。


    如果, 假如,萬一, 真的認錯了人, 那她這幾個月豈不是打白工了?最要命的是,她上哪兒去找真的梁玄啊?


    世子無咎的神情語調言行舉止慢慢浮出水麵, 董小姐甩甩腦袋,揉了揉僵硬的脖筋,把這念頭又摁了下去。


    她在這個夢裏遇到的男女老幼各色人等, 撇開子柔,性別、年紀、身份最接近的也就是世子無咎了,可無咎顯然沒認出她, 況且他倆單獨相處了大半夜也沒觸發什麽特效, 可見從夢裏出去的辦法不在他那兒。


    雖然直覺讓她去吃世子的迴頭草,但是董小姐嗤之以鼻——直覺靠譜的話她去買彩票算了。


    既然目前沒法證實又沒法證偽, 那麽風險最小的選擇還是暗中觀察, 以觀後效——萬一把子柔送迴晉國才是達成任務的關鍵條件呢?


    “娘子在思慮什麽?如此出神?”子柔的目光帶了寒意, 像水一樣從她臉上滑過,落在她按住刀柄的手上。


    甭管認錯沒認錯, 在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他們之間暫時沒什麽利益衝突, 可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個水貨,那就保不齊會做出什麽來了。


    董曉悅當即垂下手,摁了摁太陽穴,無奈地笑了笑:“昨夜趕了大半夜路,有點累了。不殺婦孺耄耋是我們夫子定的規矩,入門的時候每個人都發了血誓,我們這些人成天刀尖上打滾,不得不信邪,要我說,這都是婦人之仁,煩得很。”


    子柔撫了撫手肘,笑著揶揄:“娘子這麽說,倒似自己並非女子。”


    董曉悅翻身上馬,一甩頭發:“我流水刀自然不是一般女子。”


    子柔開懷大笑,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隻見一身窄袖短衣將她身段勾勒得玲瓏有致,聲音便染上一層曖昧的意味:“我倒聽聞,流水刀是個絕色女子,娘子這張臉怕是動了手腳罷?不知何時有幸一窺真容?”


    董曉悅嫣然一笑,轉過臉去翻了個白眼,啊呸,油膩。


    子柔又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掛在腰間的刀鞘,頗為遺憾地說道:“我還聽聞,流水刀輕易不出鞘,一出鞘便要見血,否則我一定要向娘子討教切磋一二。”


    “不敢當。”董曉悅暗暗把陳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陳娘子這樣的絕頂高手,千裏迢迢前來楚國,專程護送我迴晉,著實大材小用,”子柔說到這裏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瞥了瞥董曉悅,“娘子可有別的要務在身?”


    董曉悅打從見麵就本能地不信賴他,自然沒把刺殺世子無咎和找尋秘寶的事和盤托出,聽出他在試探自己,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控製住微表情和小動作:“接活的是夫子,我隻管照辦就是了,管他殺人還是救人,有錢賺是正經。”


    “娘子豁達,所言甚是。”子柔不再深究。


    前方山道狹窄,被兩旁樹木橫生的枝椏擋去大半,兩人隻得下馬步行,不知不覺中已經金烏西墜,暮色四合,山林顯得益發幽暗深邃。


    兩人打算尋片空地生堆篝火過夜。


    “委屈娘子棲息長林,露宿草莽。”子柔一邊客套一邊把韁繩拴在樹上。


    “公子客氣了,”董曉悅禮尚往來,“我本來就是村姑一個,倒是公子金枝玉葉,實在委屈您了。”


    他們一早達成了共識,為了避免受到盤查,盡量不住傳舍和客官,一路上寄宿農戶和山民家,若是日落時附近沒有人煙,那就在野外對付一夜。


    董曉悅去拾柴生火,子柔則把行囊從馬背上卸下,打開包袱取出幹糧。


    不一會兒火生好了,兩人圍著篝火就著清水吃了點粟米餅和肉幹。


    兩人互相提防,白天忙著趕路還沒什麽,一閑下來氣氛便有些古怪,子柔不時與她閑聊兩句,但董曉悅總疑心他話裏有話,心裏的弦緊緊繃著,倒比趕路還累。


    董曉悅趁著子柔不注意,隔著搖曳的火光和煙霧細細打量他的臉,那五官眉眼都和梁玄一模一樣,偏偏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且不說和燕王的魂魄有沒有關係,這個晉公子本人身上也有不少疑點,董曉悅背靠大樹裝作閉目養神,心裏暗暗把昨夜以來的經曆從頭到尾縷了一遍,終於意識到自己心裏隱隱的不對勁是打哪兒來的。


    按理說子柔並不知道晉國大夫派人給他帶信並護送他迴國篡位,可他卻未卜先知地作好了逃亡的準備,不但殺了仆人,還讓農婦提前準備了馬匹和行李——不管自己去不去找他,他都預備今天跑路。


    可他身為一國公子,就算真要走,用得著這麽鬼鬼祟祟麽?除非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心裏有鬼。


    監視他的奴仆是晉國世子派的,說穿了那是晉人的事,和楚國人無關,那他為什麽要千方百計躲避楚國的關隘,甚至不惜露宿野地呢?因為他犯的事和楚國有關。


    楚國這兩天有什麽大事?世子被刺啊!


    董曉悅順理成章地推測到這裏,頓時恍然大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子柔很可能在行刺無咎的計劃裏扮演了重要角色,甚至可能是主謀。刺客沒迴去複命,直到早上楚宮裏也沒有傳出世子的消息,子柔生怕行刺失敗計謀敗露,所以急著跑路。


    這麽一來他的古怪行徑便都說得通了。


    董曉悅不知道他和無咎有什麽過節,他要殺楚世子,她的任務也是殺楚世子,怎麽看他們都是利益一致、目標統一,可有了這個猜測之後,她對子柔的反感和戒備反而越發強烈了。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伸手入懷,用指尖輕撫那根紅纓繩,心裏仿佛有根纖細的弦顫了顫,一種安心的疲憊慢慢蔓延到全身,睡意襲來,眼皮發沉,終於逐漸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火堆已經熄滅了,董曉悅睜開眼先警覺地看向子柔,隻見他靠在旁邊的樹上,垂著頭闔著眼,唿吸均勻,似乎還沒醒。


    她先打開手邊的包袱檢查了一下,心立即涼了半截。她昨晚多留了個心眼,在包袱結上用頭發絲做了個記號,現在她發現包袱被人動過。


    包袱裏的東西倒是一件沒少,裏麵也沒有什麽機密的東西,但是這個認知讓人很不舒服——董小姐成長在社會主義陽光的照耀下,對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有種天生的排斥。


    董曉悅確認了懷裏的纓繩和腰帶裏的□□還在原地,鬆了一口氣。但是她睡起覺來非常死,保不齊那卑鄙的晉公子變本加厲,哪天趁她熟睡搜她身。


    □□留著能防身,那根繩子就完全是累贅了,當然是趁早扔了免除後顧之憂。


    董曉悅猶豫了半天,到底沒舍得扔,最終把那條長長的絲繩團成一團塞進中衣裏,緊貼著心口。


    ***


    世子無咎這婚結得十分不易,先是胸口被刺了個洞,接著夫人又跑了,折騰到早上還得打疊起精神忽悠他父王,應付那哭哭啼啼的狐姬。


    一攤子事情處理完,他體力透支過度,又發起燒來,喝了點醫者熬的安神藥,不一會兒便睡了個昏天黑地。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破曉。


    無咎睜開眼睛一看這光景,心道不好,趕緊叫來親信侍衛:“你立即去大王宮中打聽打聽,可曾找到夫人和晉國公子的下落。”


    侍衛不多時便迴來複命:“迴稟殿下,大王昨日派人前去晉公子府上,隻見府中一應奴仆俱都橫屍斃命,公子子柔不知去向,侍衛在後.庭中發現一處地道,入內查探,隻見狹窄深邃,不知通往何方......”


    畢竟事涉他國公子,楚王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拿人,隻派了三五侍衛,隧道在地底下,誰也沒有透視眼,天知道通向哪裏,隻好親自爬一遍。


    誰知那隧道並非華山一條路,竟如同蛛網一樣不時分岔,往往爬了半天發現是條死路,隻得再原路退迴,幾個人折騰了好半天,找到出口那口旱井時,黃花菜都涼了。


    那農婦也沒法提供什麽信息,因為侍衛找上門時,母子倆身上一絲熱氣也沒有,顯然已經死了好幾個時辰了。


    “是服毒身亡的,”侍衛歎了口氣,“□□下在雞湯裏。”


    無咎不由皺了皺眉,他早知子柔陰狠,卻不料他連周歲的乳兒都不放過。


    “屋裏有幾隻碗?”無咎問道。


    “迴稟殿下,有兩隻,”侍衛不愧是他心腹,行事縝密,這些細節也打聽得一清二楚,“案上一隻空碗,地上一隻摔作兩半,有殘湯痕跡,依仆之見,公子子柔當是獨自出逃。”


    無咎忖了忖,搖搖頭:“貴客用膳,那農婦必然侍立一旁......待客人走了再用他剩下的殘羹冷炙......貧家沒有那些講究,多半就取客人的碗用,子柔並非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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