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可憐她一個平常天天洗頭的輕度潔癖, 愣是一個月沒敢洗臉, 隻能每天用袖子上扯下來的小塊布料蘸點清水擦擦眼角和嘴周, 還得時不時弄點泥灰補補妝——成天風裏來雨裏去,難免有點脫妝。


    經過董小姐的殘手迴春,這張臉和變裝大佬的傑作早已經沒什麽關係了,也虧得子柔城府深,隻是偶爾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兩眼,沒有多說什麽。


    就這麽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個多月,再有三四天就能抵達楚宋邊境,一入宋國, 楚人便鞭長莫及,他們也不用再這麽藏頭露尾了。


    大約是勝利在望,兩人都有些鬆勁, 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這一日, 他們行至丹朱山山麓, 那一帶山勢平緩,林木稀疏,他們便騎著馬循著一條樵人和獵戶踩出的小道往前走, 董曉悅這個保鏢照例走在前麵探路,這都是她做慣了的,山野並不像她起初想象的那樣滿地豺狼虎豹,其實大白天那些野獸很少出來活動, 有個風吹草動躲得比人還快。


    誰知那天點兒特別背, 山道轉過一個彎, 旁邊一棵梭羅樹橫出一條枝椏攔住去路,馬跑得有點快,勢頭收不住,她隻好一拽韁繩迫使馬頭轉了個方向,棗紅馬一個急轉彎朝林子裏奔出幾步,正巧一腳踏進獵人捕獸的陷阱,左前蹄一崴,馬身往前一仆,董曉悅一下子失去平衡,從馬上摔了下來。


    子柔距離她大約三四個馬身,趕緊勒住韁繩跳下馬,跑上前將她扶起:“陳娘子如何了?”


    董曉悅想站起來,腳踝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忍不住痛嘶一聲,她強忍著痛,指了指跌在地上發出聲聲哀鳴的棗紅馬:“我沒事,隻是腳扭了一下,勞駕公子看一下馬。”


    “我先扶娘子坐下。”子柔扶她坐在一根裸.露在泥土外的粗樹根上。


    董曉悅掀起褲腿,褪下鞋襪,隻見腳踝腫成了包子,連腳背都鼓了起來。


    子柔微微皺了皺眉頭,望了眼天色:“娘子受了傷,今夜便在附近找一處暫歇罷。”


    “都怪我不小心,拖累了公子。”董曉悅致了歉,從衣服上撕下片布條,用涼水浸濕了一圈圈纏裹在紅腫的腳踝上。


    “要怪便怪這設陷阱之人,怎能怪娘子,”子柔很是通情達理,“我去瞧瞧馬。”


    說著走到棗紅馬身旁,蹲下身檢查馬腿。


    “左前足折斷了,沒有數月怕是養不好。”子柔邊說邊站起來,拍拍衣袂沾上的塵土。


    董曉悅和這匹棗紅馬朝夕相對,已經處出了感情,一聽心疼得不得了:“這可怎麽辦。”


    “留在此地也是叫野獸啃食,莫如就地宰殺,給它一個痛快。”子柔語調平平,說著便要抽劍。


    董曉悅頭皮發麻,這些天子柔表現得太像個正常人,那張漂亮臉蛋又很具有迷惑性,她差點忘了他殘忍冷酷的本性。


    她正要出言阻止,林子裏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董曉悅以為有野獸,下意識地握住刀柄,子柔已經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佩劍:“來者何人?”


    枝葉間鑽出個身形魁梧蓄著一臉絡腮胡的中年大漢,隻見他一身褐色粗布衣裳,手中挽著把粗糙的木弓,肩上搭著麻繩串起的野鳥,一看便是個獵戶。


    董曉悅恍然大悟,這坑八成就是他挖的了。


    獵人見了他們也很詫異,再一看那男子容貌俊美,氣度不凡,那女子雖然臉上灰一道黃一道的看不清容顏,但那裝束也不像尋常村婦,加上兩人都佩著刀劍,看起來很不好惹。


    他挖的陷阱害人家人仰馬翻,一場事端看來是躲不過去了,他正猶豫著該放下弓箭向他們乞命還是該轉身逃跑,那俊美男子卻將長劍收迴鞘中,作了個揖:“我等乃楚大夫門下客,欲往衛國,路過寶地,拙荊不慎傷了足,敢問左近可有村閭?”


    那獵戶見他文質彬彬,通情達理,也不追究馬匹和妻子被他陷阱所傷,登時鬆了一口氣,不由愧怍道:“附近並無旁的人家,貴人要是不嫌棄,莫如在我家歇歇腳。”


    子柔朝董曉悅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董曉悅看那獵戶憨厚淳樸,便點點頭。荊楚卑濕,山裏時不時下場雨,每天露宿身體也吃不消,他們這一路上沒少寄宿農家樵戶,沒遇到過什麽麻煩。


    “多有叨擾,”子柔又指了指受傷的棗紅馬,“另有一事相托,此馬折傷一足,棄之可惜,不知可否代為飼養?若是僥幸傷愈,庶幾可以為兄所用,若是不治,宰殺食肉也無妨。”


    那匹棗紅馬經過一個多月風吹雨打,肥膘都快瘦沒了,毛色也幹枯了不少,但是仍舊看得出是匹好馬,獵人心裏樂開了花,連連點頭:“貴人盡管放心,小人先將貴人們送迴去,迴頭再來照料這馬兒。”


    子柔扶著董曉悅上了他的馬,牽著韁繩,跟著在前引路的獵人,在暖金色的夕陽中徐徐前行。


    獵人白賺一匹好馬,待他們越發殷勤,一路前倨後恭,把他們帶到距此地三四裏的家中。


    三人一馬在柴扉前停住腳步,獵人赧顏道:“屋子小且破,貴人莫嫌棄。”


    他一點兒也沒謙虛,那茅屋果然又小又破,四麵漏風。女主人從門裏迎出來,手裏牽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母女倆見了生人都是大吃一驚,成人還知道掩飾,那小女孩掙開母親的手,撲到父親懷裏:“阿耶,這兩人是誰?”


    獵人把女兒抱在懷裏,用大掌揉揉她的頭,簡單同妻女交代了兩句,便恭恭敬敬地把貴人們讓進屋,一疊聲吩咐女人去張羅飯食。


    這棟茅屋總共隻有裏外兩間屋,主人把自己的臥室收拾出來招待客人,自己一家三口則打算去後頭柴房裏和兩隻雞一起對付一晚。


    董曉悅和子柔坐在一旁歇息,夫婦倆則在鍋台前忙活,女人添柴生火,男人手持尖刀處理獵得的鷓鴣,時不時交頭接耳說點體己話。


    就那麽點地方,盡管董曉悅沒有刻意去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還是不時有隻言片語飄進耳朵裏。


    “方才裏正來了,”女人抬頭朝兩個客人張望了一眼,“官兵在搜人哩,說是一男一女,你說......”


    獵人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莫亂說!”


    董曉悅一驚,抬頭看子柔,隻見他靠坐在牆邊閉目養神,似乎並未聽見。


    無論如何天一亮趕緊走吧,董曉悅打定了主意,沒把夫婦倆的談話告訴子柔。不一會兒飯菜熟了,兩人吃了點蔬菜粟米粥和野味羹,便迴房睡覺去了。


    兩人對外自稱夫妻,投宿時自然隻能共處一室,董曉悅照例要把床鋪讓給老板,子柔卻柔聲道:“今日我睡地上罷,娘子傷了腿腳,好好歇息,今日在此地耽擱有時,明日天一亮我們便啟程,免得橫生事端。”


    他得意見正與自己不謀而合,董曉悅沒多客氣,道了謝便和衣躺了下來。


    睡到三更,董曉悅不自覺地翻了個身,牽動傷處,一下子疼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床邊,隻見地上空空如也,隻有一地皎潔月光,原本躺在那裏的子柔不知所蹤。


    出去上廁所了?年紀輕輕就起夜,這腎似乎不大好啊......董曉悅意識朦朧,腦子一轉就卡殼,腳踝的痛感慢慢消散,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一聲雞鳴把董曉悅從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隻見子柔已經醒了,正在用一塊絲帛往劍刃上擦油。


    “娘子昨夜睡得可好?”子柔笑著同她打招唿,“腿傷好些了麽?”


    董曉悅打了個嗬欠點點頭,看了看腳踝,發現已經沒有昨天腫得那麽厲害了,她下來試著走了幾步,雖然還沒好完全,但偶爾下馬行走問題不大,便道:“好多了,我們早點動身吧。”


    子柔自然沒有異議。


    董曉悅走出房間,隻見鍋台上放著兩碗溫熱的粟米菜粥,那獵戶連同他的妻女卻都不在。


    子柔似乎看出她疑問,解釋道:“他們天還未亮便出去勞作了。”


    董曉悅心裏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不過沒有多說什麽,去屋前溪水邊粗略洗漱一番,迴到屋裏喝了半碗粥。


    天色漸漸亮起來,東邊天際一縷曙光穿過雲層。兩人準備離去,董曉悅對子柔道:“公子稍等,我去一下那個......”


    子柔了然,關切道:“娘子一個人行麽?要不要我扶你去?”


    董曉悅義正詞嚴地拒絕,一瘸一拐地走到屋後,迴頭看了看子柔,見他風度翩翩地靠在樹上,並沒有跟來的意思,便徑直朝那一家三口住的柴房走去。


    雖然作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董曉悅在看到那血腥場麵時仍舊忍不住扶著樹吐了一場,昨天滴溜溜打量他們的那對天真無邪的黑眼珠,如今毫無神采地瞪著房頂。


    董曉悅說不上來她心裏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恐懼多一點,去他媽的任務,她心想,就是一輩子出不去也不能跟這樣的人渣同流合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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