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驚覺不對勁,轉頭問一眾太醫:“母後這是怎麽了?昨日還能張口說話,怎麽今日忽然不能說話了?”


    其中一個太醫,戰戰兢兢地稟報:“皇後娘娘昨日似受了什麽刺激,致使嗓音忽然失聲。這等症狀,頗為少見。或許等過些時日就會自發好了。”


    六皇子心中懊惱自責不已,很快紅了眼眶:“母後,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母後一定要盡快好起來。”


    他掌心裏的手動了動,然後,翻手握住了他的手。


    六皇子看向床榻上麵色蒼白的親娘。


    裴皇後目中含著淚光,更多的是欣喜。


    小六,是娘對不起你。你肯原諒娘就好。


    母子兩個默默無言的對視片刻。裴皇後忽地皺了皺眉,動了動嘴。錦容呢,為什麽今日一直沒見錦容?


    六皇子避重就輕:“程太醫昨日動了胎氣,需要臥榻靜養幾日。所以,今日她沒能來母後身邊。”


    裴皇後心中疑惑,卻問不出口,隻得暫且將這樁事放下。


    六皇子張口吩咐一聲,很快,便有宮女捧來一碗米粥。粥熬了許久,入口即化。最適宜病者進食。


    六皇子親自喂裴皇後,裴皇後不忍拂逆兒子的孝心,張口慢慢吃下。吃了半碗,裴皇後便吃不下了。


    裴皇後歉然地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笑了笑,拿起帕子為裴皇後輕輕擦拭嘴角:“吃不下也別勉強。母後好生歇著,兒臣得了閑空,再來探望母後。”


    裴皇後點點頭。


    ……


    永安侯府。


    尚不知裴家已經大禍臨頭的永安侯夫人,正忙著準備半個月後的成親喜宴。


    裴玨雖是庶子,尚的卻是公主。永安侯夫人再不情願,也得用心操持喜宴。從宴客的名單,到當日的喜宴菜單,種種瑣事,數不勝數。都要永安侯夫人一一過問,忙得她腳不沾地,


    一想到兩日不見人影的丈夫,永安侯夫人心裏就不痛快,恨恨罵了一句:“有能耐一直在軍營裏待著,到裴玨成親那一日也別迴來。”


    永安侯住在軍營也是常有的事,兩日沒迴府,永安侯夫人也未生疑心。


    裴瓔在二皇子府內宅自盡,死訊被封鎖,壓根沒傳出來。


    一起安寧如常,甚至令永安侯夫人生出“就這樣下去也算不錯”的念頭。


    可惜,這注定了隻是一個奢望。


    午後,小喜公公來了永安侯府。


    小喜公公原本是宣和帝身邊的人,後來到了六皇子身邊,做了太子近侍。堪稱宮中熾手可熱的紅人。


    永安侯夫人以為小喜公公是奉令送賞賜來,立刻令人叫了裴玨過來。


    成親之日將近,裴玨的臉上也多了喜氣。英俊的臉孔上浮著笑意,衝小喜公公拱手:“不知小喜公公今日前來,是為了何事?”


    小喜公公未語先長歎一聲。


    裴玨心裏咯噔一沉,心頭忽地掠過陰影。


    就聽小喜公公說道:“咱家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送的不是喜訊是噩耗。壽寧公主暴病已經歿了,請裴二公子節哀!”


    什麽?


    壽寧公主怎麽會忽然死了?


    裴玨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喜公公。


    永安侯夫人腦海中也嗡地一聲,脫口而出道:“小喜公公,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還有十幾日就是大婚的喜日子了。壽寧公主怎麽會忽然暴病死了?”


    小喜公公歎道:“也怪不得夫人和二公子如此震驚。咱家在宮中聽聞此事時,比夫人和二公子還要驚訝。”


    “不過,這等大事,咱家絕不敢說謊。太子殿下命咱家親自來裴家送信。”


    永安侯夫人麵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


    裴玨心神巨震之下,猶自不忘伸手扶了永安侯夫人一把。永安侯夫人總算沒當場出醜,在裴玨的攙扶下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不對!


    宮中一定出了大事!


    否則,好端端的壽寧公主怎麽就死了?


    等等,永安侯兩日沒迴府,該不會也出事了吧!


    永安侯夫人心血翻湧,太陽穴突突直跳,張口便問:“小喜公公,我冒昧問一句。侯爺兩日沒迴府了,他可是身在宮中?”


    小喜公公麵不改色地應道:“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


    不等永安侯夫人再追問,小喜公公便拱手一禮,轉身離去。


    ……


    永安侯夫人呆愣愣地坐了許久。


    裴玨呆愣愣地站在一旁。


    說不出是誰的心情更沮喪更複雜一些。


    “裴玨,”永安侯夫人忽地張了口:“去讓人備車,我要去等阿璋迴府,問個清楚明白。”


    裴玨迴過神來,低聲應是。


    永安侯夫人上了馬車,裴玨也騎上了駿馬。心亂如麻的永安侯夫人,無心過問裴玨。這對嫡母庶子,各自懷著複雜的心情去了裴璋的宅子,一等就是一個下午。


    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裴璋身影。


    永安侯夫人按捺不住,叫來管家詢問:“阿璋昨日晚上可曾迴府?”


    管家歎道:“不敢瞞夫人,大公子已經連著三日沒迴來了。”


    永安侯夫人:“……”


    裴璋在宮中當值,每隔一日就會迴府一晚。此次連著三日都沒迴來。宮中一定出事了,一定是出了大事!


    永安侯夫人眼皮跳個不停,麵色十分難看。


    裴玨半日未曾說話,此時才沙啞著聲音道:“母親,大哥今晚看來是不會迴來了。我們明日再來等。”


    裴璋人在宮中,永安侯夫人再心急也沒用,隻得咬牙點頭。


    來時驚惶匆忙,迴時沮喪心涼。


    永安侯夫人心情極差,迴府後對裴玨說道:“壽寧公主已經死了,這門親事隻得作罷。”


    裴玨默默點頭,腦海中閃過壽寧公主的麵容。


    他和壽寧公主隻見過一麵。


    他還記得那個驕傲美麗的少女略略揚著頭目光斜睨的模樣。他也記得她發病時的痛苦脆弱無助。


    他早已下定決心,等成親後一定好好待她,以溫柔撫平她的傷口。


    卻沒想到,他和她沒有做夫妻的緣分。臨近婚期,她竟然就這麽突然地死了……


    他有些黯然,也有些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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